在夜晚中，外面先是刮了一阵狂风，紧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滴犹如海浪汹涌拍打着玻璃，历经岁月的折磨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裂痕。
江丛之就像犯了错的小朋友一样蹲在窗户下面听着风声、雨声、响彻的雷声。
“自我主义吗……我的成就，我的荣耀…真的铺上一层血路。”
“我的失职，我的颓废，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这一切…都是我的…”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江丛之就感受到一双看似无形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指尖在动脉处按压。
沈晏辛很不愿意听到他昔日崇拜的老师在这里自哀自怨。
“江丛之，你如果真的想为我…为他们报仇，就继续走下去…变强，而不是在这里像鬼一样痛恨自己！”
雨声逐渐变得淅淅沥沥，江丛之抬起头看着沈晏辛，两眼空洞到一时不知道死的是谁。
江丛之的黑发就像经历过了无数次摧残一样都白了半头，可是他的脸实在是太过于清秀、威严。
“你说得对，不仅是你，其他的学生，也必须由我来复仇，我必定会手刃那些人。”
听到这句话以后的沈晏辛渐渐消失了，至少是在江丛之的视线内消失，从半空中隐隐露出一个笑容。
江丛之经历过太多伤痛，每一次都刺穿心脏，使得自己更加麻木。
雨夜，他躺在沙发上盖了一层薄薄的外衣就睡着了。
第二天叫醒他的不是闹钟，也不是窗外的鸟鸣，而是一声巨响。
江丛之赶紧睁开眼睛，急忙出去看了下状况。就在他附近的高楼失火了，刚才爆炸的甚至不是煤气，而是一颗炮弹。
“妈的，看来今天要死人了。”
江丛之用着略微淡定的话语，实际上自己的手已经颤抖得停不下来了。
救援很快就来了，可是那栋大楼被击垮的地方是中间，很快就会坍塌，殃及旁边至少三栋楼。
居民已经纷纷逃跑，另一部分等待救援。很快就变成了119、120频繁光顾的地方。
江丛之叹了一声觉得今天真是倒大霉了，因为一会火势蔓延，建筑物坍塌必定会烧毁这处住所。
“真是可惜了…虽然小吧…虽然…算了不管了还是走吧。”
想到这里江丛之都没有犹豫，洗了个脸披上衣服就出去了。
大街上的市民纷纷逃离危险的地方，在灾难来临的时候没有人再顾及秩序只有无厘头的冲撞，和热锅上的蚂蚁比起来相差无几。
江丛之抬手摸了摸耳饰，确保丢失的情况下冲出危房，即刻、毫无规律的坍塌把他曾经的住所碾压成粉末。
“火势凶猛，如果不能把灾难化解，至少确保居民逃离水深火热中。”
攥紧拳头，手心都是深思熟虑后的深印。江丛之不再犹豫，毕竟，他在小的时候就活在阴沟里，长大又带领一支小队葬送，百般思考以后决定展现。
“禁术·移念。”
江丛之瞬间冲进火场，大楼还在塌陷，室内烟雾缭绕到看不清面孔。
衣柜下有大哭的孩童、楼梯旁有被火拦住的中年人，窗边有即将一跃而下结束生命的老人。
“都停下！站在原地不要动！”
江丛之大吼了一声，还没有完全恢复好的声带因此受到严重损害，喉咙中都是血腥味。
那些人在这种场景下绝对信任了他们的“救世主”
只见天花板重重砸在地上，烈火已然冲上天际。江丛之先是牵起小孩的手，随后抓住老人的胳膊。
“我带你们出去。”
那位中年人，则由分走禁术力量的沈晏辛带走。
“哦呀哦呀……江老师又摆出当年的风范了，现在还是如此意气风发，我说得没错吧……救世主大人。”
沈晏辛这时候也不忘调侃江丛之，虽说思想比生前成熟了两倍但是内心的恶劣也在暗中滋长。
江丛之瞥了他一眼，而停留在原地的男人看不到沈晏辛。开始怒骂了起来。
“我的生命就要结束了吗！这个人已经70多岁了，他看了那么多人间风景，而我才45岁，我就要死在这里？你真是个失败者！”
江丛之没有理会他，一道白光出现，他们再次落脚已经是城外了。
小孩子觉得这是魔法，连眼角的泪水都没来得及抹去就笑了起来。
“大哥哥，你好厉害呀！”
江丛之俯身帮小女孩抹去泪水。
垂着背的老人连拐杖都没有带出来只是坐在一旁轻轻叹息。
“唉，小伙子，他说得对，我已经看了那么多人间风景……”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丛之打断了。
“您不必担心，与其说看过许多风景，不如说岁月将您变得沧桑，脸上的皱纹…手上的疤痕…”
老人没有反驳，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而沈晏辛在坍塌的最后一秒把人顺了出来，中年人有意识的时候居然看到自己在大空地，甚至荒无人烟。
10分钟还不到，沈晏辛就出现在江丛之的面前。
“真是迅速，果然透明的身体就是轻快，比我们这些有血肉的人灵活多了。”
话音刚落，沈晏辛仅仅用0.01秒的时间就猜出了自己被阴阳怪气了。
“当然是……拜您所赐。”
一句话让江丛之心脏刺痛半秒，不过现在可不是闲谈的时间。
火场上肯定还有很多人等待着他的拯救。
“支撑不了多久了，小晏，你在这里守护他们，等我回来。”
沈晏辛的脸上居然呈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貌似是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他轻轻嗯了一声。
江丛之再次赶到灾区的时候，大楼即将完全坍塌了，空中飞舞的火焰正在狠狠砸向马路。
一场生命的考验，拼上性命去挣扎逃跑的人有未来，没有逃走的人永远留在这里，留在周围。
血液怎能阻挡烈火呢？
疲惫的步伐告诉江丛之，快要到极限了，如果不尽快找到困住的人们，他自己也会搭上这条命。
“你的成就呢……”
“你向往的荣誉呢？”
“你的心呢……”
“出去吧，这里就是他们的宿命，你不是英雄，你无法拯救任何人。”
“江丛之，你是个怯弱的人，你的手段阴狠，你不应该在这种地方留下情面。”
“你的未来呢，你向往的呢？出去吧，这里不是你的归宿。”
一阵接一阵的低语扰乱着江丛之的思绪，自从加入组织出行任务，他的双手早就染上鲜血了。
“不！我不会再听“你”的引导了，滚出去，“你”这厌烦的家伙。”
江丛之在浓烟的环境下，咳出几滴鲜血。就这样又运送了一波人…再一波。
最后一波。
筋疲力尽的江丛之快要无法思考了，在这种地方只要是倒下就永远站不起来。
一阵哭声将他唤醒。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爸爸妈妈…丢下了我…只带走了妹妹…爸爸妈妈！我害怕，呜呜呜……”
江丛之判断着声音的方位，发现一个小男孩周围满是即将掉下的石板，熊熊火焰只增不减，无助的泪水没有办法化解危机。
一个疾步冲了过去，就被几块大木板砸在了面前。
“别怕，别怕……”
就在这个时候江丛之依旧把目光落在那孩子的身上。
小男孩看到江丛之，收起了哭丧脸，强行笑了出来。
“哥哥…离开这里吧，我已经出不去了，没有发生事故之前，妹妹和我打闹，我还手了结果……她哭了。”
小孩低下了头，也不再流泪。
“爸爸妈妈就把我锁在柜子里，毕竟……妹妹才是他们亲生的。”
江丛之心中的防线被击溃，拼了命地向前跑。
“别怕，哥哥带你出去！”
衣柜也被上层的木板压垮了，火焰焚烧了这个地方。
“哥哥…为什么我觉得…你和我…好像…”
江丛之失去了意识，仿佛也随着塌陷埋葬在其中。
乌云密布，夜晚的天际犹如厚厚的屏障。
沈晏辛看着眼角还挂着泪水的江丛之，抬指擦拭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灵魂状态。他确实可以感受他的触碰，但是他无法为他抹去泪水。
“江老师，您究竟还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
“您看，您不是救世主、您不是大家的英雄、您只是一个组织内骄傲……不要因为一些虚伪的名誉去殃及其他人。”
沈晏辛停顿了一下，又带有笑意说道。
“也不要挑战自己的极限。”
江丛之睁开眼睛，偏过头躲避沈晏辛的手。
面对周围这一切，他也没有感受到奇怪，只有无尽的懊悔。
“真像啊……”
“像什么？”
“像我不堪入目的过往。”
沈晏辛若有所思，没有再继续接话，任由他尊敬的老师自言自语。
“血浓于水，真是好一场测试人心的游戏。”
“哈，我忘记了，小晏，你今天表现的不错。”
沈晏辛没有回应。
江丛之挪动了一下身体，瞬间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为此施加窒息的感觉。
“呵、江丛之啊…你这蛀虫…你这废物…你这弃子…”
“任何人都无法为你的行为歌颂…你这个…没用的人。”
手臂青筋暴起，江丛之在意识飘忽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继续用力，就像这双手不受控制一样。
“好了，丛之……”
沈晏辛的话打破了这一场闹剧，轻飘飘地走了过去，拍了拍江丛之的脊背，又是一种哄小孩的方式。
江丛之自是不满，却也因为这种因为放过了自己。
“我记得，你会消失，时间还能停留多久呢…？”
“禁术的每一个启动的方法都有相应的代价，就像方才不听我使唤的手臂，那是我私自放弃生命衍生出的另一个恶鬼。”
“老师，救人用了多少年？”
江丛之闭上眼睛叹息。
“3年。”
“把我的意念重塑，用了多少年。”
“5年。”
沈晏辛眯起眼睛笑了笑，牵起江丛之的手腕，低头蹭着手心，像是生前的他在撒娇。
江丛之看着这样的沈晏辛，仿佛雾霾再次透露出一抹微光。
“装什么呢，你这家伙……”
沈晏辛摇了摇头。
“没有，我只是在窃喜，江老师愿意为我支付比多少更多的筹码……”
江丛之摸了摸他的软发，即使是魂魄状态，依旧和以前没有差异。
“老师…你刚才的话，是在畏惧我的离开？”
“嗯。”
沈晏辛更加得寸进尺了，牵着江丛之的手放在心口。
“老师，我不会彻底消失的，不过有一个需求……那就是，我需要人类的寿命来维持这种状态。”
江丛之急忙收回了手，呵斥道。
“如果献祭更多人，我宁愿你消失。”
沈晏辛蹙了蹙眉，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很难想象他已经是成年男人的样子还在学小孩子伤心。
江丛之没有看他。
“是老师…的敌对组织，以老师的手段，既能铲除部分祸害……又能为死去的小队复仇，还能稳固我的形态，何乐而不为？”
江丛之犹豫了，根据小道消息，敌对组织现在的新人都是精英出身，以前的方法根本奈何不了。
“可是……”
沈晏辛抢先回答了他。
“老师，按照原计划进行，去进修，不过今晚…若是没有除掉一个人，我可是会消失的……我凭借生前的记忆，知晓他们今晚会派出一个人去教堂祈祷…”
江丛之的指尖摁了摁腰间的匕首，就像在压制着什么。
“在哪个地点？”
沈晏辛疯狂大笑起来，露出诡异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是…您最熟悉的地方了！”
室内的灯光在一瞬间熄灭，只留下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
“若是无法大规模围剿，那就将他们消耗殆尽。”
“成就啊…荣誉啊…我再也不会踩着别人铺的血路而走过去了。”
“呵呵，老师，我拭目以待。”
沈晏辛在黑暗中渐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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