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灼。窒息。剧痛。
精神图景被寸寸蹂躏殆尽。
身体已经变成一个超负荷的熔炉。
但我不能停下。
江别羽,你不能杀了我。
这是我唯一能……」
若普突然睁开眼睛。痛楚退潮般从脑海撤离,躯体则被阵阵海波拍打。海水灌入了他的耳朵,很快盖过双眼,他却没感受到过咸的辛辣。翻打出沫的浪花被大海吸回,若普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孤岛边缘,再不醒来或许会像泡沫一样打散卷入海中。
海东青展翅围着孤岛巡航,它的瞳孔倒映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就像是一个误入了陌生领地但怀抱巨大好奇心的客人,若普还站在海里,不顾海浪逐渐没过膝盖,抬头追视那只海东青。他痴迷地看它振动双翅,流羽充满了力量与肃杀的冷傲。
它俯冲向下,迅猛却十足轻盈立在一只抬起的胳膊上。
“若普。”江别羽正站在岛上。他侧着身体,视线落在海东青镜面般的瞳中,似乎也能看见自己没有表情的脸。“你可以滚出去了。”他说。
……
……
烧灼。窒息。剧痛。精神图景被寸寸蹂躏殆尽。身体已经变成一个超负荷的熔炉。
若普再次睁开眼睛,回到真正的现实。
因为头颅低垂,他大部分视线都集中在地面,不能完全看见自己的处境。人还在刚才的房间,还坐在那张特制的软椅上,但房间照射的光线变了,余光能分辨正前方更亮一些的光源。四肢已经没有任何束缚了。若普微微晃动手臂,注意到右手腕缠了绷带,看样子是被选择活下。
不知哪里来的风声,裹着粗粝的铁锈一点点磨着哨兵的耐心。若普忍不住皱眉。以目前的身体状况,他原本会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难受应激,但好像还在可控范围内,至少不必依赖向导素针剂就能保持清醒——我现在在哪?感受不到他的信息素了。他应该离开了,但没走远。
毕竟一切感官全被他调整到正常范围了……难得,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熟悉又陌生。
「“他醒了。你们该戒备的戒备,该跑的跑,虽然我觉得都没什么必要,”」江别羽的声音传进他耳朵,语气像往日那样傲慢懒散,「“我说,你们执行部队什么时候才能改进一下计划?要是巴不得我早点死,省得浪费塔资源就直说啊,我可以自己去死。”」
「“老江……我的建议是你少说两句。”」
说话声音像喉咙粘在一起。是谢森吧,我们曾在一个小队,若普心想。
「“江长官,您这是开了扩音器吗?请您马上关闭,您会让……!”」
「“让他听见是吗,我就是要他听见。”」
若普抬头,看见站在防弹玻璃后的三人。江别羽刚才沾了他血的衬衣已经换下来了。似乎见自己终于肯给点反应,与皱紧眉头的谭秘书和鼓嘴思索的谢森不同,他露出了一个难以描述的复杂笑容,下巴曲线流畅又漂亮。
“乖狗,”江别羽倾身拉过信息控制台上的话筒,经过设备处理声音有些失真,“要不要试着说点人话?”
他盯着若普已经恢复漆黑的瞳孔,即便隔着极厚的玻璃,似乎还能在里面找到倒映自己的影子。若普同样坦荡地盯着他,并没有躲闪视线。
「“你想听什么,”」哨兵因为缺水声音依旧喑哑干涸,「“我只回答公事。”」
江别羽冷笑:“公式?你喜欢数学还是物理?”
「“江别羽。”」
“好了,江长官。”谭秘书的声音和若普同时响起。
她伸手关闭对面房间的扩音器,把伪向导素和白噪音的投放按键推高:“江长官,感谢您为塔崇高事业的奉献。依据司令部的指示,既然若普首席暂时稳定下来了,他将继续执行任务,接下来的一周请您留在塔内待命。”
“首席……?”江别羽放慢语速,玩味道,“没记错的话,一个小时前你说他已经被淘汰了。”
“是的。”
“连解释也没有吗?算了,我对他的事没什么兴趣,”他鼻子出气笑了笑,“不过今天结束我就要回圣所。很快就有新生来了,我会很忙,没空留在这里待命。”
“抱歉江长官,我重申一下,这是司令部的指令。”
听见指令二字江别羽明显一愣,但他已将近三年没被下达任何军事指令了,即使心底立即选择服从嘴巴还是不饶人地快了一步:“哈,让我这种残废成为塔首席的备用医疗品?”
“我们的世界已被汪洋囚禁,塔和人民需要首席作为灯塔传递圣光,为夺回家园而战!”谭秘书的回答并不直接相关,却郑重道,“圣所新毕业的一批学员很快就要投入战场,您很清楚他们在战争中需要什么样的信仰——现在,执行部队正式邀请您加入「圣光计划」!”
不知为何这四个字让江别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分明他从未听说过这个计划。
“你们先搞清楚,我刚才真的会用枪杀了你们的首席,你们的计划安排还能再扯淡一点吗?”他迅速镇定下来,“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不会杀他。”
谭秘书微微一笑,解释道:“关于这一点,我想我先前已经向您说明过了——「关于计划实施,取决于您接下来的选择」——若普首席曾是我们引以为傲的灯塔,但很遗憾他的精神体消失了,某种程度上他已经失去了首席资格。如果您刚才选择第二个选项,圣光计划虽然会继续进行,但不再包含您和若普首席在内。”
江别羽脑子转得飞快,从她的话里得到某个信息:“……下一个首席,已经有人选了,是吗?”
“很抱歉,这属于圣光计划高层的管理范围。”谭秘书礼貌道。
江别羽再次迎上那道一直没从他脸上移开的视线,让若普察觉到他目光带了几分同情和嘲笑。监控室内还连接着观察室的信号,所以三人都听见了若普的声音。
「“江别羽,你还在幻想成为首席这种可笑的事情?”」
谢森愣住,快速确认观察室的扩音器是关闭状态。这意味着若普不可能听见他们对话,除非他读取了江别羽说话时的唇型……发现一直皮笑肉不笑的江别羽顿时脸黑,谢森伸手稳住他,想要他别在意。
他提醒得有点晚,江别羽已经打开扩音器,强行压下了怒火说话:“跟你一样当个连精神体都没了的首席那我宁可自杀,你为什么还活着?”
「“不是没了,是我的精神图景太乱,西里尔大概迷路了,”」若普居然笑了,然后干咳起来,「“我活着是因为你还活着。江别羽,你如果能找到它,你至少可以当我一个人的首席。”」
“然后你就像三年前那样把我踹开,让我彻底又聋又瞎是吗。”
若普一时沉默,手指似乎因为焦虑微颤,开始在扶手上杂乱无章地敲打。
「“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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