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么做真的可以吗?”绿萝不免担忧,“您真的要去杜家走这一趟?”
苏玉淑叹了口气,真当她喜欢去趟杜家那滩浑水呢?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如今整个苏家都被人拿在了手上,这时候除了乖乖听话,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不过她这一趟也不是白走的,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苏大小姐也绝对不做赔本的生意,此刻无非是共同的利益共同的敌人摆在面前,纵使是刀山火海也不得不往下跳就是了。
“等我干完这一票大的,我就和他一刀两断来个生死不见。”
看见自家小姐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绿萝也不敢多说什么。她只知道那一夜后,玉淑就每天像个热锅上的蚂蚱,巴不得天天蹦到老爷跟前打听些什么。要不是老爷这几天去瓦州跑那一趟生意,怕是这家里都要被她翻了个遍了。
不过这几天,夫人倒是很高兴。小姐平时不是自己独来独往,就是带着她们几个近身的丫鬟游山玩水,甚少陪伴夫人身边。这几天老爷不在,小姐倒是和夫人说了很久的话,也算是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苏玉淑实在是不爱坐马车,晃得她脑袋直发晕。她又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拍了拍绿萝的手:
“绿萝,前几天我去母亲那里向她把石竹要了回来,过几天你去接应一下。”
她一下子兴奋起来:“石竹?她要回来了?那白梅呢?”
玉淑摇摇头:“白梅不行,母亲说还要在身边留些日子。”
绿萝心下一沉,但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小姐,能回来一个是一个,这到底是高兴事。再说了,都在一个宅子里,总有一天我们几个都会回到你身边的。”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玉淑不受家里重视又性格倔强,都是她们几个陪伴着拉扯着一起长起来的。老爷瞧不得她们的亲近样子,故意将几人拆开来,如今身边只留了绿萝一个贴身女使,虽然很多事做起来方便,但长夜漫漫孤灯熬油时却往往更觉寂寞。
绿萝突然探出身去,叫停了马车。她回过头来莞尔一笑:
“小姐,你想不想下去走走?我让马夫把车套了去杜家后院,咱们走过去透透气,怎么样?”
苏玉淑立刻打起精神:“真的?走!”
车水马龙之间,玉淑只觉得恍惚。只是短短数日,不知为何却有种时过境迁的悲凉感。之前只觉得挥洒人间无不快活,现在虽然置身于闹市之中,却只觉得吵闹。她苏家经营至今,能积累起如此家业实属不易,如今出了这样一档子事,虽然她不满父亲暴躁哥哥昏庸,可也不能眼瞧着自家高楼塌,让别家捡了大便宜。
尤其是这杜家。
她打量着这套不算陌生的街道,布局倒是大抵类似,只不过店面铺子规格都偏小了些,显得有些拥挤。这边的铺子以茶店赌场居多,不免有些过于吵闹了。她早就听说杜家近些年来是靠赌彩发了家,只是不想他们居然就住在这市井之地,也不知是想守着自家产业,还是在这中心地带,才能显得自家实力超群。
“小姐,再往前走个百来米就到了。”绿萝低着头,“这两边的赌场里都是些什么人啊,盯得奴婢浑身发毛。”
苏玉淑把她的手牵起来,挽在自己臂弯里:“没事,别怕。”
“我们还是快点走,杜——啊!!”
一盆水就这样泼在二人脚边,吓得绿萝和小鸡崽似的慌乱跳起来,差点没扑进玉淑怀里。她还没从惊吓里缓过来,便急吼吼地窜到小姐身前:
“你干什么!你是瞎了不成,看不见我家小姐从这里过吗!”
泼水的大汉依着门柱,轻蔑地笑了笑:“哟,哪个秦楼楚馆的小姐啊?是青莲院啊,还是红霜馆啊?”
“你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你老子娘才是那鸡窝里出来的呢!”绿萝此时才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扑腾着就往前蹦,“你那两眼珠子不要就扔地上踩个响,我呸!什么东西,别哪天把自己赌没了,死了都没地方埋!”
“嘿你这死丫头片子!”那大汉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甩着膀子就向两人靠来,“两个小娘们儿长得倒是俊俏,今天爷爷就拿你们开开刀,干脆卖了你们两个换点银子!”
“你敢!”
这男人比她二人几近高上一头,绿萝虽怕却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大不了就鱼死网破,想欺负她家的姑娘,就俩字,没门儿!
那男人听到一声厉喝,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快步向二人走来。眼见他行至身前,他伸手就向绿萝胸口扯去。说时迟那时快,苏玉淑握着绿萝的肩膀,一把将她拽到一边,自己向前一步,反手抓住那大汉的手,果断向外一拧——
嘎嘣。
整条巷子里顿时充满了男人的惨叫声,玉淑没有松手,腿上一个用力,直直朝那男人的膝盖踹了过去。男人吃痛跪倒在地,握着自己的手腕来回翻滚,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点破碎的呜咽声。
“滚。”
苏玉淑轻轻留下一个字,牵着绿萝的手向前走去。
“苏家的臭娘们儿!我饶不了你!你,你给我等着!”
她身体一愣,回过头去冷冷瞧了那男人一眼。绿萝从未见过自家小姐露出这种表情,那眼神冷得如同腊月的寒风,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好,我等着。”
说罢,她再没有回头,而是一路上面若寒霜地牵着绿萝,径直走到杜家的大门之前。
杜家大门好不气派,宽大的门头着最高档的朱红漆,一看便知所住之人地位不凡。门头精巧雕琢着祥瑞的纹样,描金的门匾上书“杜府”二字,门枕和门簪也多石雕,花纹繁杂精巧,十分考验工匠的技艺。两处门钹均为镏金狮首,好不威严。
只是如此多的繁杂样式都居于一门,倒是显得有些俗气了。
“烦请通报一声,苏家嫡女苏玉淑前来拜访杜家大小姐。”绿萝上前客气行礼,顺手向门房手里塞了一小块银子,并着甜甜一笑。
“是……啊是。”门房小童一愣,继而有些结巴道,“是,老爷已经吩咐下来了,您自管直接进去,大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
这杜家的院子虽然不比苏家的大,但也可以说是格局规整,有山有水,一瞧就是有大师前来指点过风水。杜家与苏家同为商贾之家,虽是近些年来的后起之秀,但据说也是钱财丰厚,大有赶超苏家的趋势。但至于这钱干不干净,那就两说了。
“苏家妹妹,你来啦。”杜家大小姐大老远就迎着过来了,她身着一件木槿色绣花小袖襦衣,外面一件柳绿三经绞罗罩衫,显得整个人身姿绰约,温婉可人。
她亲切地拉起玉淑的手:“我可等你好久了,平日里也难得相见,今天怎得想起来光临寒舍啦?”
苏玉淑有些害羞,尽管她平日大大咧咧,可是如此风姿的女子对她这样热情,她也有点不好意思:“杜家姐姐,我们家的几间铺子最近来了几个首饰师傅,打了许多簪子。妹妹我不善研究这些,还想请姐姐看看呢。绿萝,”她招招手,绿萝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妆奁,“姐姐您看,一应时兴的胭脂水粉和首饰,我都给您带来了,还请您掌掌眼呢。”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的。”杜蕊琴瞟了两眼,又连忙看向苏玉淑,“妹妹还是进去说话,外卖日头又晒人又多,怕是不方便。”
“是,都听姐姐的。”苏玉淑亲自拿过箱子捧在手里,足可见其诚心。
二人跟着杜家大小姐绕过一小片竹林,影影绰绰的倒是和富丽堂皇的宅子不太和谐,尤其是里面的几块巨石,摆放得极其不过规则,引得苏玉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杜蕊琴笑笑:“家父迷信这个呢。这片林子是找风水先生看了,说是要用石头摆个什么阵,这样才能留住财气,父亲自是欣然答允的。”
“姐姐家里最近生意这样好,足以见这位先生金口玉言呢。”
“我呀,不像妹妹你。”她的眼神明明暗暗,“我不擅长这些管账打点的事,家里赚多赚少的无非就是过个安稳日子罢了,我也只求以后能寻得个好人家,没什么宏图大志的。”
“姐姐这是什么话。”苏玉淑笑笑,“姐姐这样美貌动人,我看了都觉得心动。又速来听闻姐姐女红甚好,如今一见更觉得气度非凡,真是敬佩。不过话说回来……姐姐提起嫁人,我倒也惦记自己的终身大事。”
“哦?妹妹不妨说说?”
苏玉淑眉头微蹙,眼底似有化不开的浓雾愁云:“姐姐您说我管账厉害,那就是笑我抛头露面了。妹妹这粗鄙的名声在外,怎么才能找到好夫婿呀。姐姐可否知道指点您家这位先生姓甚名谁,妹妹倒是也想着算上一算,日后有了好夫家,还得赶着谢谢姐姐呢!”
杜蕊琴粲然一笑:“这有何难,我虽不知是谁,倒是可以去问了父亲。翡翠,去报了老爷这件事,一会儿来回我的话。”
“是。”婢女行了礼,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苏玉淑斜着眼睛往上一瞟,果然一个身影跟了过去。
就知道这帮人必定不信任自己。
“玉淑妹妹,我能这么称呼你吗?”杜蕊琴果然是爱笑的性子,嘴角一刻也没有下去过,“妹妹你性子大方又直爽,我只觉得亲切。”
“可以呀,那我就唤你作蕊琴姐。”苏玉淑歪着头欣赏起杜家小姐头上的发簪,那是一枚纯金锤纹点翠凤凰发簪,上面雕着的一只凤凰栩栩如生,好似正在振翅翱翔似的,每一根羽毛都是由极细的金箔做成,尾羽则是大片点翠,在眼光下好不耀眼。
“前面便是我的院子了,玉淑妹妹莫要嫌弃才是。我家居于闹市,多少会有些外面的吵闹声,吵到妹妹的话,可不要笑话姐姐。”
“您哪里的话。”
一行人前呼后拥着,终于是走到了杜大小姐的院子里。和苏玉淑空旷的小院不同,这里可以说是富丽堂皇,院子里栽满了名贵花种,洛阳的牡丹,菏城的芍药,甚至还有来自北地的蔷薇,花团锦簇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这里的明艳。她的屋内也崇尚奢靡,通体紫檀木的方桌和玫瑰椅,在阳光下透着一股子隐约的香气。一盏铜琉璃云纹香炉里正燃着上好的线香,清甜又不失典雅。
“姐姐的房间真是漂亮雅致。我的房间比起来可差远了。”苏玉淑这句话可是真心的。
“玉淑妹妹可不要和我客套了,一点小心思而已。妹妹快把东西拿上来吧,我来看看,莫要误了妹妹的正事才是。”
“那就有劳姐姐了。”
杜蕊琴从盒子里取出首饰,仔细端详起来。她略略沉思,将首饰在面前一字排好,仔细说与苏玉淑:
“妹妹你看,这只银鎏金如意簪样子倒是好,可是用银未免小气,也难免失色,在我看来,不如换成纯金更好。”
“再看这一支琉璃翡翠梅花飞簪,这便是好多了,材质已经是无可挑剔,琉璃也透亮,翡翠无棉无絮,只是这颜色不够富丽堂皇,一水儿的绿色,未免寡淡了。这支玛瑙步摇的珠子可以再磨得小些,那样才显得精致。还有这宝蓝点翠珠钗……”
“这支不好在哪里呢?”
杜蕊琴摇摇头:“哪里是不好呀,而是姐姐我实在喜欢呢。”
苏玉淑爽朗一笑:“蕊琴姐姐,这些都是送给您的呢!若是您肯戴在头上,不知道多少少女见了都要羡慕,可比戴在我这粗人的头上强多了。您既然最喜欢它,又给我讲了许多有用的话,妹妹保证,这支宝蓝点翠珠钗整个师城都不会再有第二支。”
“这,这姐姐如何受用……”杜蕊琴又惊又喜,嘴上虽然托词着,手里却是牢牢攥紧了发钗,“那,那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给你取点东西来。”
玉淑待在房中无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向房梁上又看了看,果不其然对上一只眼睛,就知道叶荣又翘了瓦片偷窥。她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端起茶水喝了几口。
反正晒着热着的又不是她,谁爱吃苦谁去呗。
“你们先都出去吧。”
苏玉淑抬头望去,杜蕊琴正遣了身边的下人。她使了个颜色,绿萝行礼后也离开了房间,此时屋内只剩二人。
杜蕊琴将怀里的盒子轻轻放下,一脸神秘:“玉淑妹妹,这是我新得的好东西,妹妹如此大方,姐姐也不能太小气了不是。”
“是什么好东西呀,要把别人都支开?”
她嘴角虽然挂笑,眼睛却向下弯着:“妹妹看看呢?”
杜蕊琴将盒子打开,几块粉白色的晶体正安静地躺在盒子里,看上去不像是值钱的矿物,内里十分浑浊,表面也很粗糙,闻上去还有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味道。
“我见妹妹不喜金玉之物,这东西送给你再好不过了。你可以将它放在暖炉之中,隔火温来安枕,或者做香石也可,只是一样,不能碰水。”
苏玉淑不解:“蕊琴姐,这究竟是什么?”
杜蕊琴将盖子盖好,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盐晶。”
哈哈,定时发表选错日子了
哈哈,我不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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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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