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飘了一夜，今晨越下越烈，银竹宗屋脊地面皆覆了层白雪。
空气中有微凉的寒意萦绕，雾意茫茫。
这并没有影响到人们即将过节的气氛，街巷早早沸腾起来，红灯笼摇曳在檐角。
银竹宗在一片白中添了几抹红色。
祈鸳指挥着弟子们在洪霖峰上挂好灯笼，而夜含韵和叶暮年八成还未起床，窝在暖和的被子里赖床。
她先是冲上银索峰，朝夜含韵的房门大喊：“叶暮年要比你先看到今年的雪了！”
房门内立马传出些动静，很快夜含韵就穿好亲传服开门：“不可能！我必须赢他！”
祈鸳带着夜含韵上廉纤峰，这次都不用她出马，夜含韵猛猛砸门：“我先看到雪！你输了！”
两秒以后，房门啪的一下开了，叶暮年哪里还有睡眼惺忪的样子，脸上挂满了怒意：“操！等会雪仗你就等着被我打哭吧！”
“你们还不快下去？过年怎么能不挂灯笼。”祈鸳轻敲了两人的头。
“是。”二人幸幸说道。
新年新气象，挂满红灯笼的银竹宗凭添了生机盎然与人间烟火气。
“你打我呗！打不中！”叶暮年欠欠地做出鬼脸。
“傻逼，看我打得你哭爹喊娘！”夜含韵捏好一个大雪球砸去。
叶暮年惊呼：“你耍赖！打雪仗你凭什么用灵力！”
“就用，你能拿我怎么样？”夜含韵扭了扭腰。
祈鸳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二人，脸上浮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浅浅的笑意。
夜含韵做出一个暂停的动作，走向祈鸳：“师姐，你每年都这样看着我们玩，你不来吗？”
她愣了一下，道：“我不玩。”
其实在心底，祈鸳是想打雪仗的。想加入他们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但是有层大师姐的身份像是枷锁困着她，特别是……阮意云，祈鸳只好压下心中的悸动避免这种活动。
“你来呀师姐，这可好玩了！”叶暮年大声喊道。
他想了想，又说：“师尊这几天都不在宗门！你想玩就玩呀！”
祈鸳心念一动，是不是，阮意云不在的时候她可以试试呢？
她手指一缩，还是缓缓站起了身子，道：“好。”
二人相视一眼笑了起来：“有朝一日居然能和大师姐一起玩！”
祈鸳脸上迅速浮现一层薄红，她上道也快，猛地捡起雪打到他们身上：“闭嘴。”
三人打得酣畅淋漓，白乎乎的地面上踩得坑坑洼洼，其他弟子面面相觑，见到大师姐也在打雪仗后不再犹豫，也开始玩。
这是自从宗门大比之后，她第一次露出久违的真心笑容。
祈鸳打累了，坐在雪地上休息，她看着空中飞来飞去的雪球，眼里有愉悦，有留恋，居然……还有一丝忧伤。
叶暮年喘着粗气感慨：“大师姐就是大师姐，居然打雪仗也这么厉害。”
“那是。你师兄我同样厉害。”夜含韵道。
“我不认你这个师兄。”叶暮年反驳。
祈鸳突然说：“今晚有灯会。我们一起去吧。”
“师姐你怎么突然想去灯会啦？我们当然会去，我跟你说每年的灯会都特别热闹！”夜含韵讲得手舞足蹈。
“师姐你看他！每次他就在灯会上勾搭女孩子，不就一张脸嘛，我也长得俊呀！”叶暮年不屑地说。
“我改邪归正了！不对。我只是现在清心寡欲了！”夜含韵脸色涨红。
“好啦。”祈鸳没忍住笑道。
鹅毛大的雪花飘落在柳宫宗，将地面染成一片纯白。
陆温星在雪中静静站了许久，寒意愈深，冷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寒气蓦然钻入口鼻。
柳宫宗的弟子们还在纷纷打着雪仗，他觉得有些冷，哈了一口热气搓手。
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趣，正转身想回去，身后有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陆师兄。”
陆温星身形一顿，猛地回头：“是你们。”
夜含韵捡起一个雪球砸到他的肩膀上：“师兄，跟我们一起？”
“好啊。”陆温星愣了一下笑道。
雪渐渐停了，天色将晚。
祈鸳道：“陆师兄，等会儿和我们一起参加灯会吧。”
陆温星刚想答应又闭上嘴，有所顾虑地问：“可是我没参加过灯会……会不会融不进你们？”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和你一样。”祈鸳认真地说。
他笑道：“那好。我也去。”
*
花灯如海，流光溢彩，远处笙歌阵阵，琴瑟和鸣，仿佛天籁之音，虽是修仙界却与人间烟火织成一曲盛世华章。
月色朦胧，各色纸灯如繁星璀璨高悬在街衢两侧。
“好美！”祈鸳不禁感叹，目光都舍不得离开。
灯会上人潮涌动，祈鸳身着暖和的软毛织锦披风独自逛灯会。
夜含韵他们三个说要来场男人之间的较量，要稍晚点才能过来。
“祈师妹！”
“师姐！”
她闻声望去，段誉、裴殷、司马初……他们都在前面，就连乌商尧几个小辈也在。
“大家都来了？”祈鸳走去问道。
“当然，过了今晚就是春节 ，怎么能不逛灯会呢？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在这种场合遇见师姐。”司马初道。
祈鸳怔住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在干什么？
批阅宗门内务？练功修炼？一个人在窗外看着午夜升起的烟花？
好像都有。但以后不会了。
“师姐！你可能会喜欢猜灯谜，去那边看看呢？”裴殷急忙说。
“灯谜？好像很有趣的样子。”祈鸳朝着那个方向走去，那里的人很多，围成一团。
“猜灯谜！猜灯谜！”人群叫嚣着。
夜色下，人们围在挂满彩条的灯笼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祈鸳挤进人群，好奇地问身边兴奋的女子：“请问这是在干什么？”
女子激动道：“欧阳公子的灯谜向来难度高，他说只要答对所有灯谜再去他面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得到神秘奖励！”
欧阳公子？
她望向二楼的位置，虽然隔了层薄纱，她还是一眼认出那人是欧阳揽月。
她下意识寻找欧阳揽月身边某个身影，并没有找到。
祈鸳走进去，带着面具的男子指着彩条上的第一道灯谜：
孤峦叠嶂层云散（打一字）
她答：“崛。”
男子缓缓点头，带她进入下一道彩条前。
天际孤帆愁别离（打一字）
“穗。”
情海半生不知悔（打一字）
“清。”
相逢何必曾相识（打一成语）
“ 一见如故。”
鹊巢鸦占（打一成语）
“化为乌有。”
欲上月宫折桂枝（打一成语）
“高不可攀。”
笑死人（打一成语）
“乐极生悲。“
晴带雨伞饱带粮（打一成语）
“出人意料。”
八十四小时（打一成语）
“朝三暮四。”
一叶扁舟（打一成语）
“……独木难支。”
面具男子道：“恭喜姑娘，我现在带你去见欧阳公子，还剩最后一道题。”
“好，麻烦了。”祈鸳点头道。
她在众目睽睽中上了二楼，与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并不是与欧阳揽月面对面答最后一道谜题。
因为男子告诉她，答对九题的除了她还有一人。
这个男子给她戴上了狐狸面具要她自己进去，祈鸳在快进门时迎面碰上了另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男人。
她脚步一顿，看来这个兔子面具的男人便是另一个答对九题的人。
二人没说话，一前一后走进门，分别坐在两边的位置。
欧阳揽月转过身来看是哪两人闯到了最后一关。
他道：“老蚌……”
在看到两人时他脸上闪过错愕，欧阳揽月话锋一转：“银汉会双星。打一成语。”
最后一题这么简单吗？她不解地想。
祈鸳还是快速答道：“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男声同时响起。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当场愣住，戴着兔子面具的男人同样如此。
欧阳揽月将扇子合上抵住自己的下巴，笑着说：“回答正确。请狐狸姑娘和兔子公子摘下面具。”
祈鸳神经紧绷，紧张地取下脸上的面具，心中又隐隐有丝期待。
她屏息凝神，看向“兔子公子”。
男子鼻高唇薄，乌黑如漆的长发披在身后，红丝带绑住了一缕头发落在肩头，上挑的眼尾平添了几分魅惑。
慕清淮愣愣地盯着她。
欧阳揽月从座位上起身抛去两样东西：“真是巧，答对九题的人刚好就是你们俩。阿淮，祈鸳，这是答对十道谜题的奖励。”
祈鸳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是个红色的同心结。
慕清淮的同样如此。他突然想到一句诗：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问：“这个同心结就是奖励吗？”
欧阳揽月笑容中藏着狡黠：“当然。寓意好着呢。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不仅有祥瑞征兆，这个同心结也与普通的不一样，已经注入了灵力，遇到危险时可挡一击。”
祈鸳用神识一探，果真藏着浓郁的灵力。她起身谢道：“多谢欧阳公子。”
“你不必尊称我，往后叫我全名或姓氏就好。你们二位可是唯二来到这里的，还不快到窗边向下面打招呼？”欧阳揽月笑道。
二人顿了一下，一齐走了上去。
欧阳揽月取下薄纱，自己退到一边，叫祈鸳与慕清淮站过来。
祈鸳没有犹豫，与慕清淮并肩而站。
底下的人们呼唤着，尖叫着。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往上看她的夜含韵、陆温星……
零点的钟声此时响起。
这意味着，过年了。
人们齐齐笑着喊道：“新！年！快！乐！”
夜空中的烟花缤纷着炸开，整个灯会的上方都被照亮了、染红了，绚烂的火花四溅，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新年快乐。”祈鸳轻声道。
没有喊名字，慕清淮却能肯定祈鸳一定是在对他说。
在这一刻，周围的色彩都消失了，眼中唯她一人。
慕清淮明白这种心情是什么了。
他喜欢祈鸳。
“新年快乐。祈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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