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祈鸳拍桌而起，迫切想得到答复，李梅家的木桌子经过这一拍摇摇晃晃，感觉随时就会散架。
李梅皱眉思考道：“如果记得不错，有位僧人曾去过小院门前，他从未踏进过，始终没听到任何声响。”
“僧人？心怀众生，若是听到哭声定会救人，邪物为何不让僧人听到？莫非这东西不是一般的聪明，还能探查到人的心性不成？”慕清淮冷不防道。
祈鸳只感觉荒谬：“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真的有这么厉害的邪物？连来者的心性都能洞察到。”
“不一定。听到哭声的人前提是心性善良，不然也不会为了救人而踏入小院，但僧人却听不到，想来还有第二点条件。”慕清淮冷静下来。
“出家人善良而不鲁莽，仁慈而不冲动。可能关键点就在于鲁莽。”祈鸳和慕清淮想到一块去了，二人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的肯定。
她继续道：“冲动的人在第二次声音的冲击之下才会义无反顾的重新进小院，也容易被引到深处。”
慕清淮问：“若是内力高的人去，很容易就能识破，难不成没有一个厉害的修者愿意除邪？”
“祝家打着慈善悲悯的旗号，真有事来了，那些法力高强的长老和家主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对于那些受害者，他们也不管不顾！和阴沟里的老鼠披了一层高洁的外皮装圣人有什么区别？”李梅义愤填膺道，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家主也是半斤八两，为了不让这事传出去破坏祝家的名声，花了银子封住访客的嘴，也不允许祝家人说。他下令封了所有山和那座小院以防后患，但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平时的生活怎么办？柴火没得烧，药也没得采，我们中间只有几户人家有地，实在没银子的时候就上山采点蘑菇野菜充饥。”李梅说完这一切瘫坐在椅子上。
祈鸳和慕清淮良久都没有说话。
祈鸳以为慕清淮是对故乡的大转变感到悲哀，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两个祝家人。
她开口道：“祝扶……没事的，我们会改善这一切的，老百姓的生活会好起来的。李姑娘放心，这种苦日子马上就要消失了。”
“嗯……好。”慕清淮一愣，随即应道。
李梅张开了嘴有点惊讶：“这位公子居然也是祝家人。”她转向祈鸳，“竟然感谢二位相助！只要能让母亲好过来，让同乡过上好日子，小女愿意辅助二位在所不惜！”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呯呯！”最里面的房间的房门被剧烈撞击，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
李梅道：“失陪了，二位稍等！”她赶忙跑到房门前趴到地上紧紧贴着门缝。
“娘！是不是饿了？我现在给你送吃的！”李梅大声喊。
应当是女人没听懂，撞门声没有停止。
李梅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默默端了盘饭到房门前，为了防止女人冲出来，她快速开锁打开房门钻进去立即反锁房门。
祈鸳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房间里面安静了，只有窸窸窣窣的讲话声，不过一会儿李梅就举着空盘子走出了房门。
“抱歉，娘如果饿了或想如厕都会这样。见笑了。”李梅低垂着头放碗筷。
“没事。”祈愿内心感慨万分，这小姑娘独自一人要承担这么多家务事。
*
“我要去历炼！师尊他老人家都同意了，凭什么不让我去？宗门比我小的弟子不也有很多参加历炼的？”谢掬行气冲冲地起身说道，眼中意味不明。
凌夫人冷声呵斥道：“我看你就是想玩！历炼不是在宗门，没有人保护你惯着你！就凭你这点修为？呵，赶着送命呢。”
她抬眉不屑道：“你大师姐和二师兄不都是年轻有为？云行君座下五个弟子就你最没用，那个四弟子我不喜欢，但他至少比你有出息！”
“我……”谢掬行欲言又止，微不可察地挑眉。
“你觉得这样子你对得住云行君么？你是谢家独女，还是银竹宗的亲传，别人羡慕都来不及，你却还是蠢得不行。以后谢家的家业托付给你我都不放心。”凌夫人摇了摇头。
“我就是想出去闯荡，谁稀罕这陵光阁！谁想当亲传弟子就去当，是云行君选中了我，并不是我本意！”谢掬行后退几步大声道，眼里却闪着精光。
“反正你也不满意我，那就再去找一个可以继承谢家家业的人！”谢掬行头也不回地跑，嘴唇不自觉上扬。
凌夫人指着谢掬行的背影吼道：“谢掬行你有种出了陵光阁就别回来了！下人呢，抓住她！”
她气得不行，狂抓自己的头发，伸手把头上的金钗拽了下来摔到地上，头发凌乱不堪。
下人们尽力地追，但说到底也是普通人，出了门后谢掬行直接轻功一跃把她们甩得没影了。
凌夫人认为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儿第二天就会受不了跑回来。
她不会想到，下一次再和这个女儿见面就是半年以后。
*
“李姑娘，等到了晴天，还得劳烦你带我们去那小院。”祈鸳感激道。
李梅点点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慕清淮突然道：“不过我们进去之前还得伪装一下。你我都不是鲁莽之辈，听不到哭声会麻烦很多。”
“那当如何？心性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祈鸳之前没考虑到这一点，沉下心来。
“它既然都可以洞察到心性了，判断我们是魔是仙岂不是轻而易举。若是我们伪装成邪魔歪道，它也就知道来者是同类了，自然用不着藏着掖着。”慕清淮淡淡道。
祈鸳略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对李梅道：“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会上门找你。李姑娘，时候不早我们该走了，多谢你的情报。”
慕清淮也站了起来：“多谢。”
“怎么会！能帮到二位是我莫大的荣幸！”李梅受宠若惊道。
她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许久，直到撞门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去不去欧阳的客栈？”慕清淮贴心地问道。
“不了。我也不想老是麻烦人家，找个附近的客栈吧，我估摸着明天会下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睛。”祈鸳看了看四周。
“都听你的。”慕清淮紧紧站在她左侧，身体总是有意无意地蹭到祈鸳。
祈鸳也只当他是不小心，皱了皱眉。
“这里吧，挺安静的，环境也比较干净。”祈鸳走进客栈找个椅子坐了下来。
慕清淮紧跟着坐在她对面，也不作声。
“小二。”祈鸳喊。
“客官是要吃夜宵不？还是住房？”小二热情地问。
“两间房，不确定住多久，银子日结。夜宵的话……菜单我看看，麻烦了。”祈鸳一本正经道。
“客官看看呢？我们客栈有过桥米线、裹蒸粽、桂花糕、糯米鸡、驴打滚、青团、臊子面、猪肉水饺、东坡肉、麻饮鸡头……”小二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不用念了，我不瞎。”祈鸳被念得头疼。
“好的客官，有需要叫我。”
祈鸳将视线从菜单上移开转向慕清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说罢，她将菜单递给慕清淮，让他先点菜。
“我比较喜欢吃素的和甜的。就要蜜饯桂圆、罗汉斋和桂花糕。”慕清淮笑道。
祈鸳心中微讶地接过菜单，想不到他口味居然和自己如此相似，点的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又加了黄米饭和滋团两道主食告知小二上菜。
“菜上齐啦，二位慢慢用餐。”不一会儿，小二就把最后一个碟子放下，抽手离开。
二人默默吃着，都不说话。
“很好吃。”
“这鱼好淡。应该多放点盐。”
“你觉得桂花糕……怎么样？”不知为何，慕清淮的语调有些失落。
“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桂花糕……我爹、我小时候宗门受到委屈会哭，长大点的时候就不哭了，但心里还是会难过，但自从掬行有次给我送来桂花糕，我就发现只要吃着甜甜的东西会好过很多。”
祈鸳说起美食滔滔不绝，她好像又回到了在宗门为数不多的美好日子，眼神中依稀留着眷恋。
按理说，她虽不至于惜字如金，但也不会说一大堆自己的故事，不会有人想听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慕清淮的笑声打破了沉默，他轻笑道：“我也喜欢。如果我以前就和你认识，一定不会让你哭、让你难受。”
祈鸳愣住了。
换作旁人，定是要打趣一番，说一些类似“没想到祈仙子也会哭”“真的想象不到师姐哭的模样”的话，慕清淮话的意思是指……会保护她吗？
她心中苦涩：那可是师尊的命令，谁都护不住啊。
但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话。
身为大弟子，她从来都是别人的依靠，别人的支柱。但祈鸳也只有十七，她真的好累。
那些师弟师妹虽然敬她，但更怕她，都不敢和她接触。
第一个说要保护她的人竟然是这个认识不久的少年。
奇怪的是，她莫名觉得有种安全感。
可能这个人的确是她值得信任的同伴……？
祈鸳语气听着平淡，其实还夹杂着些许感慨：“……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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