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暑假，哥哥玉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我很替哥哥开心，也为他开心。”
他？李奇庆给她倒了温水进来，听到她那不太清楚的话。
“他说玉京的雪好看，他说会在玉京等我，我拼了命的读，不敢有半分松懈，努力拿年级第一。”李慕婉自己找了抱枕，细碎诉说往事。
“后来，整个暑假，我找遍了能问的人，都没联系上师兄，有人说，你保送了玉京，也有人说你去了国外，不会再回来，我很难过。”
“那个暑假，我过的并不开心，再后来玉京开学，哥哥要去报到，我吵着要送他去，其实我是想去玉京大学看看你会不会在那里。你说过，会在那等我，也许你真的在那里，可玉京大学开学那天，我在每个学院新生报道处都看了名单，没有叫王林的人来。”
李慕婉说着说着哭了出来，那股酒劲儿催着她越发难受，她几近是抽泣的，仿若回到了那年夏日，独自一人走在玉京大学的校道，熙攘往来的人群里，她似被遗忘的人。
“师兄食言了。”
李奇庆从未见过她哭的这么难受，他撑在桌子，捏紧了桌角，咬着牙，“王林？”
他放下水杯，背影逐渐深沉，当年开学李慕婉坚持要陪自己去报到，他从未见过妹妹这样坚定的眼神，即使李奇庆不放心她后来一人返回清水，还是尊重了妹妹的决定。
“后来，我也瞒着哥哥去了好几次玉京，第一次，是玉京下雪时，师兄明明跟我说，雪后的玉京很美，让我一定要去看一次，我去了，你却不在……”
再后来，她几乎每月都会去一次玉京大学，走尽玉京的大街小巷，希冀有一日能在人流穿行街头，转身能遇见心底念了许久的人。
过了五年，已成了她的执念，她一定要在这等到昔日的那人。
“那我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原来是这等滋味。”
她曾说服自己，给自己十年时间，献给青春这场热烈却无疾而终的爱，最后她在玉京某一处繁闹的人群里，遇见了多年风雪等候的人。
他来了，她却哭了！
“好在，好在，我等到你了，王林，我很高兴。”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王林！”李奇庆拳头握得梆硬，这些心事，他从未听过李慕婉提起，一点苗头都没有。
高一？
那时候，李慕婉就对王林有了情感，所以她这些年受的苦，都是因为他，而王林消失的那五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
他看了眼床上痛苦后昏昏欲睡的李慕婉，话音逐渐消失。在给她盖好被子后，李奇庆面色凝重，关掉了房灯。
王林从浴室出来，听见门铃响以为是李慕婉酒醒又偷偷跑来见他。
“婉……”王林脸上带着笑去开门，在看清门外是谁后楞了一秒。
李奇庆一手顶开大门，抡起拳头就往王林脸去揍，王林口中霎时溢出浓重的血腥味，他撑在鞋柜想抬头，李奇庆又接着一拳，随之愤恨难平骂了一句，“混蛋。”
王林脑子嗡嗡地响，李奇庆没有手下留情，又是一拳落在王林脸侧，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失去风度，在他还要挥动第三拳时，王林眼神犀利，抓住他甩过来的手臂，一把推开李奇庆。
“李奇庆，你发的什么疯。”
李奇庆撞在门框，背部生疼，可他怒气更重，看着王林那副自视孤高的脸，又想起李慕婉酒后哭的那样难受，还有那些话里这些年经历的苦楚，他恨不得把王林揍趴下，“王林，这两拳是你应得的。”
王林也猜到些，或许是李慕婉跟他坦白了两人关系？李奇庆不支持，所以来上门讨债了，又或者觉得是他欺负了婉儿？
“你为婉儿来。”王林忍着生疼，齿尖的血不断渗出，他往一旁垃圾桶吐了口血。
“你知道啊？”李奇庆见他心里门清，又没忍住上前动手，王林手肘一顶，落在李奇庆腹部，两人在客厅扭打起来。
王林扣住李奇庆，膝盖压着不让动，李奇庆奋力腾起，屈起的长腿朝王林猛地一踹，王林见状速度也快，抬退同时踹了过去，两人受了一脚各往后倒。
王林单手撑着沙发边缘，李奇庆极不服气，还要再战，王林随手摸到一个抱枕，用力一扔，冷声吼道：“够了！”
“这两拳是敬你是婉儿哥哥，不与你追究。”
“别以为我当真不敢还手。”
李奇庆抓住抱枕又砸回去，“王林，你敢欺负婉儿，我做哥哥的，豁出命也得要你同归于尽。”
“那你可考虑过婉儿的感受吗？她会怎样？”王林坐在地板，背靠沙发，手臂轻轻一扫，给李奇庆扔去一包纸巾。
李奇庆单手接住，连扯好几张纸敷在嘴角，王林只在他脸上落了一拳，其他都打在身上。
“那你又考虑过婉儿？”李奇庆质问，“你要是真心对她，又何必消失五年。”
“她，”李奇庆一想到这就痛恨王林，也恨自己，“她自己憋了五年，我妹妹打小什么都给我说，唯独这件事，唯独这件事啊！”
王林眸子微沉，李慕婉在玉京等了他五年，这事他知道。
“这事是我亏欠的婉儿。”王林没有逃避。
“亏欠？是你轻飘飘的一句亏欠，就可弥补婉儿这么多年的苦心，是吗？”
王林自然也不好受，那些年错失的情意，岁月无法流转，他只能做好眼下，尽可能弥补她的伤害。
李奇庆越想越不对劲，“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王林坦诚，“一个月前。”
李奇庆：“婉儿住院那时？”
王林：“在北城。”
“北城？”李奇庆眼睛一转，他脑子也过的快，“婉儿去北城，是跟你去的？”
“不是，”王林说，“婉儿来找的我。”
他又想起那时，李慕婉乘着风雪，从玉京赶过来，在酒店开门第一眼，她那道身影。
王林的话夹杂着淡淡的情绪，是庆幸李慕婉热烈且坚定的奔赴自己，却又心疼她所做的一切，他并未出自骄傲，而是来自对李慕婉的疼惜与愧疚。
“她自己要去的？”
王林明白他话里意思，“嗯。”
李奇庆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天她发来的定位酒店这么高档，他苦笑，笑这妹妹好傻，却又止不住心疼，“所以，她在北城一直跟你住一起。”
王林：“是。”
李奇庆：“婉儿搬来月湖景，也是因为你？”
王林：“是。”
李奇庆步步追问：“那天早上，我跟婉儿出门遇见你，你的早餐是给婉儿准备的？”
王林：“是。”
李奇庆：“这几日婉儿夜出，不是下楼扔垃圾，跟朋友喝咖啡，看电影，是来这儿，找的你？”
王林：“是。”
李奇庆简直气笑了，李慕婉最是听话，却因王林瞒了自己那么多。
“这些是你教她说的？”李奇庆恨得牙痒痒，还觉刚才那几拳打少了。
“是。”他不愿李慕婉被哥哥责骂，故而揽下。
嘴角那团纸巾被他揉的碎乱，李奇庆瞪着王林。
“上回在紫虹家聚餐，你说你结婚了。”李奇庆想起来，“婉儿知不知道这事？”
李慕婉确实问过王林他结婚一事，那日聚会散后，李奇庆知道李慕婉心情不好，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可现在都明白了。
王林默认。
“你说你结婚了，还要给孩子取名，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家都听的清清楚楚，我就察觉婉儿那天情绪不好，她还找借口说是菜太辣了，她吃火锅点的都是辣口，又怎么会被那道焗蜗牛辣的躲进洗手间里哭？”
李奇庆随手抓了地上滚落的花瓶砸过去，“你他/妈真的是个混蛋。”
王林这次没有躲开，花瓶砸在他额头，一道血痕立马渗出，沿着他高耸的鼻梁滴落，他的心就似万根针碾压而过，人也在风雪夜里变得冰冷，他咬紧了牙，恨极了自己，“你说的没错，我是混蛋。”
这事早在北城时，两人就说开了，李慕婉知道那时他说的人一直是她！但李慕婉并不未曾谈自己为此哭过一事，也是刚从李奇庆口中得知。
王林疼到已经麻木，但那颗心，因为李慕婉还在滚烫跳动，他此刻像一滩烂泥坐在地上，随后冷笑起来，“我是混蛋。”
“可婉儿待我真心多年，我既明她心意，就不该再视而不见，我也很珍视她，不会再让她难受了。”王林苦涩。
李奇庆只觉拳头的痛意一阵一阵的，李慕婉喜欢他，他做哥哥的能如何呢？若不是见这些年来她对谁都这么冷淡，原是心里早已装满了一个人。
他能怎么办！
两人的沉默被一阵铃声吵开。
王林的手机响，他反手在沙发摸索，是李慕婉打来的视频，他抬眼睨了李奇庆，“婉儿的电话。”
李奇庆：“免提！”
王林把摄像头遮住，按了免提，又清着嗓音，“婉儿。”
“师兄。”李慕婉声音软软的，带着沙哑和睡意，“嗯？你怎么没开视频啊。”
“我刚洗完澡呢。”王林柔声回，听见她声音，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哦，那有什么不能看，婉儿都看过……”
李奇庆脸黑得不行，捏紧的拳头好像能听见骨头声，王林那已经止住她接下来的话，“婉儿，你酒醒了？”
“嗯，”李慕婉这会正撒娇，“今天忙着跟舍友聚餐，都没好好看看师兄，婉儿好想你啊。”
“还会难受吗？”他眼里的关心与爱意涌出，是装不出来的。
“有一点点，”李慕婉手机贴在耳边，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心里暖暖的，“师兄，婉儿好想你，想见你，想抱你，我过去找你吧。”
那些思念在他耳中揉碎，他恨不得此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可听见李慕婉要过来，两人肉眼可见的慌张，王林说：“婉儿，我马上还有个线上会议要开，腾不出空，今晚不行，你喝了酒还难受，先睡一觉，睡醒了就能见到了。”
李奇庆暗松口气。
“好吧，”李慕婉说，“那师兄工作完早点休息，明天婉儿醒了去见你。”
“好。”
“师兄，亲一下。”李慕婉把脸凑前屏幕，还看得见她喝了酒红扑扑的脸蛋，王林心里暖极了，恨不得去把她搂过来，狠狠亲一回，可李奇庆还在呢。
王林轻轻点了一下屏幕，“晚安。”
“师兄，晚安。”
王林挂断电话，李奇庆一脸不爽地别过脸，语气含着嘲讽，“呵，哄我妹倒是一套一套的。”
“她是我女朋友，我当然要哄着、捧着。”
“那还是我妹呢。”李奇庆不甘落后，他少哄了？少捧了？
“我没跟你争。”王林起身，去拿了医药箱，两人简单清理了伤口，又坐在客厅喝了酒，王林也不知道这晚是怎么过来的，李奇庆后面说了很多话，看得出来他心里真的难受，愧疚这些年没能照顾好妹妹，又恨王林伤了她的心。
王林问他：“是不是不希望我跟婉儿在一起？”
他是不希望！
只是最后他离开时，把酒杯放在桌上，无奈说了句“可我妹妹喜欢啊”。
偌大的房子空落落的，寂寥得能听见窗外雪花落下的声音，王林望着窗外夜里的雪色，自言自语，“以后，我再不会离开你了。”
玉京又送走一场风雪，窗外积了厚雪，王林被日光晃醒，被子里探出青筋凸起的手臂，先摸到手机，一缕丝发垂在床边，只是他一动身，身上的伤一阵刺痛，本还昏睡的脑子一下彻底清醒了。
他睁眼点开微信。
李慕婉：【师兄，早安啊】
王林扯出笑，嘴角却异常传来痛感。
王林：【我的婉儿，早安】
李慕婉洗漱后已经早上八点半，见李奇庆没去上班，还坐在沙发上，她本来打算今天等他下班回来再坦白跟王林交往的事。
“哥，你怎么没去上班啊。”李慕婉倒了温开水。
李奇庆背对她，“婉儿昨天又喝醉了，上次哥是怎么教你的？”
她确实不太记得昨天怎么回来的，“我…….”
“王林怎么那么巧，又送你回来啊？”
李慕婉这才明白，“是师兄送我回来的？”
李奇庆压着情绪，“婉儿没有什么想跟哥哥说吗？”
身后静了好一会儿，李奇庆又说：“上次不是跟你说了，王林有女朋友，你别跟人走太近。”
李慕婉手指绕着衣袖，“哥，我，其实……”
她走到沙发坐下，看着李奇庆，发现他嘴角青了一块，“你脸怎么了？”
“混蛋打的。”李奇庆咬牙切齿，昨夜气消了一点，早上醒来还是替妹妹不值。
“你跟人起冲突了？”
“别管这个了，死不了。”
李慕婉看他心烦，刚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王林，婉儿觉得这人，怎么样？”李奇庆突然说。
李慕婉听见这个名字就不自觉心里高兴，嘴角笑意压不下去，“师兄，挺好的啊，哥哥怎么这么问。”
“哪里好？”
见她那少女怀春的羞涩，李奇庆都不忍看。
“哥哥不也夸过他为人正直又绅士，而且气度不凡，细心体贴，外冷内热，情绪稳定，善思进取，儒雅温润，人长得也帅……”李慕婉夸起来就没停，李奇庆听不下去。
“王林这么好？那婉儿也喜欢了？”
“喜欢啊。”李慕婉脱口而出，李奇庆打量她，她才诚觉，被哥哥套了话。
“哥，你……”李慕婉结巴说，“你，哥，你故意诈我？”
“是你跟哥说，还是哥来说？”李奇庆正色，严肃起来李慕婉也有几分害怕。
“我，”李慕婉恍然，“哥都知道了？”
“婉儿本来今天也是要跟你说的。”
“跟我说什么？”
“我跟王林在一起交往，这事。”李慕婉一口气说出来。
“哥什么时候知道的？昨天师兄送我回来说的？”
李奇庆喝了口咖啡润口，“从来都是这样，喝醉了什么都说，说了也什么都不记得。”
“还不悔改，”李奇庆略带指责，“要不是你自己说的，我能知道？”
“我，我自己说的？”李慕婉小声说，“哥早晚都要知道的，并不是婉儿要瞒着你，是想着等期末考试结束再跟你说。”
“不是王林叫你瞒着的？”
“不，不是他，”李慕婉急着解释，“我们表明心意决定在一起后他就想公开的，是我的决定。”
李奇庆轻嗤，“倒是护起来了。”
李慕婉：“哥，师兄对我很好的，而且我也很喜欢他，婉儿知道哥哥最疼我了，一定不会反对的。”
“你之前不是教过我，只要是自己喜欢，认为值得，不需要别人去衡量好与不好的标准，认定了就大胆去尝试，哥说的我都记着。”
李奇庆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不否定他的为人，但他做了让婉儿伤心的事，我过不去这道坎。”
“你妹妹喜欢，哥不乐意也得克服克服，我都答应了师兄，春节回清水市陪他回家见父母，而且，我也要把他带给爸爸妈妈认识的，你得调理好这心态。”
“你都跟他私定终身了？”李奇庆声音提高，扬起的手掌重重打在自己腿上，很是无奈。
“我这不是跟哥商量嘛，我们正式交往就是奔着结婚去的，见家长不是理所应当嘛，他有心带我回家，说明是真心要跟我在一起的，我们又不是小孩子随便玩玩。”
道理他都知道，可他心里堵得很，自家呵护了那么多年的白菜，说没就没了，换谁能舒服？
“克服不了，也不想调理。”
“那哥要我怎么办？”李慕婉摇着他手臂，“哥不会要我分手吧？”
“分了！”李奇庆故意拿腔调，挺胸一脸严肃。
“不行。”李慕婉站起身，坚定说，“我不分，我不要分手，婉儿好不容易把他抓在手心里，是绝对不会轻易分开的。”
“哥要是不愿意，总不能还要揍师兄一顿吧。”李慕婉嘟囔说。
“揍了，”李奇庆无比淡定，“解不了这气。”
“你找他了？”李慕婉一脸惊讶，这才恍然，“你把师兄打了？”
“他不也……”李奇庆只听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人已经没影了，悬在口中的话只能说给自己听，“打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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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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