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前厅,各主将聚齐,立于两列,见王林走近,纷纷恭敬拱手,“卑职参见王爷!”
他负手而立,在众人视线一步步踏上主座,待他转回身,将领们方才起身,王林不怒自威,挑起眼帘,“此次出征燕楚两国,诸位辛苦。”
其中一名跟随老王爷多年的老将担忧道:“北川军虽踏破两国国门,王爷收入囊中,可未得圣令,私自出兵,此次前往京城复明,恐朝中那帮老狐狸为难,借机发难。”
“发难?”王林睥睨众人,“无非是功高盖主,拥兵自重这些老生常谈的话罢了,当年父王不就是被那群人冠以这样的污名,才致使北川军陷入困境。”
“今时不同往日,我王林,决不会再让北川军步入后尘,那些胆敢造次的,本王都会让他们闭上嘴。”
他们世子从前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草野拉弓跑马,会与父亲比赛,也会因得了父亲的夸奖而觉自己不负爹娘期许。
可自父母遭人陷害,双亲离逝,他坐上王位,敛起少年气,变得不苟言笑、步步谨慎、敬终慎始、韬光养晦,终于再让北川军在赵国有了说一不二的威势。
“听闻王爷还带了一人回王府?”另一位从燕国征战回来的老将问,“程副将已押解燕王李奇庆入京,王爷打算如何安置?”
“诸位可有其他看法?”王林不表明意图,却反问。
众人面面相觑,猜不透他何意,便不敢妄议,王林剑眉吊起,“诸位征战辛苦,若无他事,回吧。”
众人疑惑却不敢多言。
许立国送走各主将,王林回了寝院,李慕婉不知他要回来,奔波半月,在雪地里没睡过一夜好觉。
北川王府,看似平静,却深不可测,她以为这里是王林给她安置的寝院,屋内很淡的熏香,与那件披了一路的大氅味道相似,她躺在矮榻,百般忧心哥哥处境。
如今燕楚两国被北川军占领,于赵国有利有弊,楚国接壤赵国,可燕国山长水远,赵国要想在收入囊中后,避免两国余孽势力反击,必要让两国心悦诚服。
楚王父子暴虐,多年民不聊生,暴君既死,百姓暗中称快,可亡国之徒得不到善待,也是水深火热。
要想牵制各城,软硬兼施,然燕国不同,李氏向来以仁治国,百姓爱戴,李氏兄妹若死,必然生出民愤,那赵国京城之人,不会不知其中深意。
思及此,李慕婉暂且安下心,哥哥不会有性命之忧。她望着暗色帷幔,浴池氤氲中的身影逐渐落入脑中,昏沉中,入睡了。
殊不知,此刻她躺的正是王林在王府寝院的睡榻。王林轻推开门,冷风直入,门再合上,屋内光线昏暗,他退下大氅抖净雪碎,朝矮榻走近,她的身影入眸,李慕婉呼吸匀称,睡颜安稳,只是指尖紧紧攥着被褥一角。
王林立在榻前挡下光影,眼前不自觉拂过她一袭嫁衣,与孙镇伟在楚宫拜天地的场景。
王林只知楚国求娶燕国公主,李慕婉欣然应嫁的消息,心底有了揣测,她是真的因为喜欢孙镇伟此人,故而才答应与他联姻,促成楚国挥兵北川城?
指尖抬起,隔空抚在她的眉眼,思绪纷杂,不知静了多时,王林脱掉长靴,上了矮榻,扯过多余的被褥盖上。
身侧的动静将李慕婉惊醒,她睁眼瞧见身旁的男子,半撑着身要躺下,李慕婉猛然坐起,“你,你做什么?”
王林直起腰,打量她,“这是我的寝院,我的床榻,你睡在我床,问我想要做什么?”
李慕婉清喉娇啭,“我不知这是王爷的寝院……”
“现在知道了?”王林撑臂往她那压了压,凑前去,“不是说好做本王的笼中雀?后悔了?”
李慕婉咬牙不语,视线往上看他。
“本王并非蛮横强求之人,你若要走,现下就可离去,只是你那兄长入了京都,能不能活过三日,就不一定了。”王林冷漠说,“连同你,到时燕国公主的海捕文书就会贴满天下,何处为容身之地?”
“想好了吗?”
李慕婉咽下喉咙,点点头。
王林睨着她,将李慕婉的动作神情尽数含在眼里,他把落在浴池的欲念捡起,又恢复那掠夺的神情,“侍奉本王。”
李慕婉自知从楚宫出来那刻,这条路便没有了退路,一双玉手从被褥抬出,落在王林的衣襟,指尖解开襟扣,褪下一层外衫,只剩下一件里衣。
王林静静等着她下一步,两人隔着距离,李慕婉跪坐的姿势,向前挪了些,膝盖压在他盘坐的小腿上,她撑起一些,继续为王林褪下仅剩的里衣。
衣口敞开后露出线条,还有那道呈莲花状的箭疤,李慕婉鬼使神差抚上疤痕,正视王林,清眸似问,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
王林避开视线,猛然擒住细腕,扣住不让她碰,李慕婉随着扯过的力量被扣在怀里,面颊贴着他前膛,他的心跳听得尤为明显。
“太生疏了,本王不喜!”王林板起一张俊脸,收起适才那副神情,冷漠地扯过被褥,手臂压着李慕婉身躯顺势倒下,他怀里锢着软躯,李慕婉结实贴在臂弯,可他什么都没做。
李慕婉只感受到头顶呼出的热气,没一会儿,王林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李慕婉从怀里醒来,难为情的转过身去,王林手臂还圈着,许久不曾睡得这般安稳,从北川城传入联姻一事后,马不停蹄破城,又领军在雪天赶回北川城,暂时松了口气,能睡上一觉。
转身后,她得以喘息,只是身后不知蹭着何物,一知半解地又挪开了。
王林睁眼,视线被墨发占据,隔着她耳侧,热息绕过鬓间,“醒了?”
“嗯。”声音很低。
“更衣!”
两人动作同步,王林率先下榻,李慕婉跟着蹬鞋,拿过衣架挂的长褂,王林自然展臂,俯视她。
李慕婉替他系上最后的腰封,还差束发,她捧着北川王的发冠,踮起脚尖也不顺手,王林装着她犯难的神色,偏不说开。
“王爷,婉儿够不着。”柔情似水的声,把他早起的困意驱散。
王林稍稍倾身,李慕婉得以够上,手法娴熟替他戴上发冠,从前她也常替哥哥束发、整冠。
静候片刻,王林移开目光,背过身冷冷道:“洗漱后随我去见众将士。”
李慕婉楞在原地,王林要带她见北川各城主将?
王府前厅各将领早已候着,许立国看茶,廊下府中侍从退下,王林一身矜贵,松姿挺拔,而他身后跟着一人。
众将士寻声望去,淡蓝广袖流仙裙摆率先入目,随着轻盈步伐,檐下冷风吹过,那女子气若幽兰、颜如舜华、腕白肌红,细圆无节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丰姿尽展。
众人眨眼,不禁喟然,“这便是燕国公主?”
“王府侍卫说,此女昨夜宿在王爷院里。”主将小声议论传入王林耳中,王林立在高台,俯视众人,示意李慕婉在旁落座。
“本王竟不知,王府的秘辛,何时传到诸位将军耳中?”看似平淡的语气却威慑十足,老王爷死后,王府的亲卫全盘重洗,都是王林亲自挑选,断然不可能传出任何不利北川王的言论,若有,也已经是死人了。
“王爷恕罪。”众人齐声。
“王爷今日召见我等来,可是想好如何应对京城了?”
“本王即日入都,北川不能一日无主,诸位各司其职,以防燕楚两国余孽反击,若无我令,不得踏入京城半步。”王林下令。
“卑职听令,可王爷是要带此女入都?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安置燕王兄妹!”
“楚王父子已死,燕王兄妹自不能留!”其中一人道。
坐于身侧的李慕婉闻声捏紧拳头,刚要开口便被王林打断,“哦?为何?”
那人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等愿追随王爷,便是敬王爷果决杀伐,手段利落,不给敌人留一丝反击机会,这些年北川军在您带领下恢复昔日威风,属下等心服口服,而今若留下燕国余孽,恐……”
“若本王偏要留呢?”
又有人道:“燕王要杀,燕国公主又是楚国太子妃,北川军踏破他们的城池,杀了她的夫君,王爷要放这么个人在枕边,与刀架颈侧有何区别。”
许立国察觉王林神色变化,忙道:“将军此言差矣,行军返程时,公主可是救了将士们性命。”
“此女不可留,即便要留,也得由京城那位处置,王爷断断不可将此女留在枕边。”好些都是跟随王天水的老将,对王林亦忠心耿耿,并非怕王林色令智昏,而是忌惮李慕婉身份招来无端祸事,反对也无可厚非。
众人意见相左,王林见这些人看不破其中关键,又言辞恳恳李慕婉不可留,面色凝出不悦,“今日叫诸位来,不是要听尔等废话,李慕婉本王要留,若尔等看不透其中缘由,便可卸了这身铠甲,该回哪回哪去,本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王爷……”众人还想相劝,把此刻的王林视作美色所惑的昏主。
王林说一不二,目光狠厉,“不必多言,退下。”
他要带着李慕婉去京城,赵国皇帝要如何处置李奇庆,非杀即囚。
国是他北川军灭的,要如何管辖燕楚两国,王林作为北川王,必不可缺,故而皇帝不会私自处置,得等北川王入了京,再做商议。
李奇庆活着能保李慕婉在他身侧安分守己,同样,李慕婉活着才能牵制李奇庆和燕国旧部,燕国王宫谁人不知,李氏兄妹情深,燕王最疼爱妹妹,即便苟且在他国求生,为了李慕婉,也得活着。
二人活着,燕国百姓便不会群起造次,表面是为平息燕国民愤,实则也是在护她。
老将在沙场身经百战,刀枪底下打仗不在话下,可处理朝中暗潮涌动与蛛丝万缕的关系,却不在行。故而不会明白王林的用意,此去京城,道阻且难,他要这些主将替他守好防线。
议事结束后,李慕婉独自回院,一路走来,察觉王府异样,不由问道,“这王府,为何不见女使?”
许立国知晓二人昨夜宿在一处,称呼也懂事地换了,“婉夫人有所不知,女子不得入王府,这是主子的规矩。”
“规矩?”
许立国小声说:“我们王爷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李慕婉反复琢磨这句话,那昨夜的他是?
王林整日在处理军务,夜深后才回王府,她倚在一张檀木椅,翻看房里的兵书,烛火燃尽,李慕婉朝屋外看了一眼,雪仍不停,王林也未归,困意上来了,她撑在书案摇摇欲坠。
院外是许立国的说话声,王林叮嘱后遣退人,偏院浴池备好热水。
推开门后,他看见烛案下的身影,李慕婉抬头恰巧对上视线,温柔的声音如娇莺初啭,她起身迎,“王爷回来了。”
长袖拖过油灯,从案上掉落,险些落在裙摆,王林俯身接住,沿着裙摆往上移,最后置于案前。
她笑的很真挚,好似真的在等他回来,王林不自觉生出错觉,恍然中似入了梦幻,灯火晃着他的眼睛,逐渐离散。
这样隔一章穿插回忆会不会觉得乱乱的,看不懂[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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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入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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