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回家的路程只有一百来公里,夏晓盈松了口气。
等坐上吉普车才发现放心的有点早了。
这会儿的路况和吉普车性能让人生无可恋,顾承安已经尽量把车开的平稳,夏晓盈还是晕了车。
两辈子头一回……
顾承安从路过的老乡那里讨了碗水,语气歉然,“车里有晕车药,早知道你会晕车,应该一开始就让你吃。”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会晕车晕的这么厉害,哪能怪得到他,夏晓盈白着嘴唇把晕车药吞下去。
活泼机灵的小姑娘昏昏沉沉的蜷在后座上犯迷糊,顾承安把车开的比第一次学车那会还沉稳。
.……
钢铁厂幼儿园下午四点半放学,夏晓晴等到最后一个同学离开,也没等到她姐来接她。
萧红做好值日,朝她招手:“你姐还没来吗?那一会跟萧姨一块回家。”
幼儿园的老师大部分是钢铁厂的职工家属,萧夏两家还是邻居,夏晓晴爸妈工作忙,偶尔来不及接孩子,萧红捎带就能把孩子送家去。
夏晓晴背着小书包,乖乖跟上萧老师。
“这几天不是你姐来接你么?她今天有事去啦?”
“我也不知道啊,”小姑娘撅嘴,觉得她姐还是那么不靠谱,“昨天说好了来接我的。”
估计是临时有事,萧红没多想,锁好教室门,牵起小朋友往外走。
谭美龄步履匆匆赶在师生俩出校门前追上来。
“晓晴,我来接你回家。”
“小谭还没走呐,”
谭美龄作为返城知青,今年才接替她妈夏明玉的工作,成为幼儿园老师,萧红笑着跟她打招呼,“这是要去你二舅家?”
“嗯,正好找晓盈有点事,”谭美龄捋了下头发,把夏晓晴牵过来,“就不麻烦萧姨了。”
萧红比晓晴她妈和夏明玉大不了几岁,两家的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那晓晴跟你表姐家去吧,我正好去食堂转转。”
不用送孩子回家,萧红寻思干脆去食堂打个菜,省的自己回家还要做。
夏晓晴乖乖跟萧老师摆手再见。
“美龄姐,你知道我姐干嘛去了?”
她是知道,可她这会不能说,谭美龄抿了抿嘴,“我哪知道,我这不是也要找她吗。”
夏家弟兄三个都在钢铁厂上班,夏家老大和老三住的是单位的筒子楼,夏家老二因着晓晴她妈林秀英是烈属的缘故,当初分房子有优待,给了一套带院子的小平房,面积不大,胜在清静,关起门来自成一方天地,没少让人羡慕。
幼儿园离家也不远,俩人没几分钟走到家,夏晓晴熟练的从脖子那儿把大门钥匙拎出来。
谭美龄帮她把院门打开,进去堂屋。
“我姐果然不在家,”夏晓晴摇头叹气,一副小大人模样,“一天到晚不沾家,也不怕我妈回来揍她。”
说着从保温壶里倒了两杯热水,拿出铁盒子装的饼干,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边吃边喝,还不忘待客,“美龄姐,你也坐啊。”
谭美龄哪里坐的住,找个借口进了姐妹俩睡的房间,不一会儿,惊慌失措的捏了张信纸走出来。
“晓晴,你姐留了封信离家出走了。”
“啥?”可怜小姑娘一口饼干差点呛嗓子眼里,“这下我姐可真要挨揍了。”
……
林秀英是被邻居从食堂里叫回家的。
“快回家看看吧,你家晓盈离家出走了,”姚桂花语气夸张,瞧见林秀英就嚷嚷,“美龄接晓晴回家看到晓盈留了信,你这闺女咋那么大胆子,眼瞅着快要过年了,她能去哪儿?”
林秀英也懵着呢,晓盈虽然平时作了点,胆子真不大,连个征兆都没有,怎么就离家出走了,她也没地方能去啊。
姚桂花是厂里出了名的碎嘴子,经常东家长西家短的嚼舌头,林秀英暗恼她嘴上没个把门的,故意嚷嚷还没弄清楚的事,两三句把人打发了。
着急忙慌往家赶,老远看见自家院墙外头围满了看热闹的,林秀英脑子嗡的一下,差点站不稳。
拨开人群,走进院子,老大两口子,自己家那口子还有老三媳妇董万丽都在自家院里站着呢。
“夏立华,晓盈真离家出走了?”林秀英不管旁人,只抓着丈夫问。
夏立华把一张信纸递到她手里。
林秀英简直不敢相信,没道理的事情。
她们娘俩前两天是拌了回嘴,那是因为国家今年恢复高考,晓盈这一届是能参加高考的,只闺女平时成绩一般,对考试没有信心,这次冬季高考就没报名。
不参加就不参加罢,不是还有明年嘛,她只说了让晓盈别光想着玩,趁着放假多看点书,娘俩为这事儿讴了两句嘴,就这么大点事,咋就闹到要离家出走呢。
“她带啥东西走了?”当妈的还是不相信闺女有这胆量,冲进屋里翻箱倒柜,不一会儿走出来,“家里衣裳鞋子都没带走,她咋离家出走,哪个说的?”
董万丽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声嘟囔,“白纸黑字写着呢,人都不见了。我就说这丫头不省心,小小年纪胆儿挺肥啊,大冷天还得叫人操这老鼻子心。”
谭美龄咬着唇,从她大舅夏立国身后走出来,“我送晓晴回家,瞧见桌子上留的信,一看信上写的话,我心里着急,跑去找大舅妈,大舅妈正跟姚婶说话,就被姚婶听见了。”
钢铁厂里,但凡叫姚桂花知道的事,她不嚷嚷的全厂都知道,她就不姓姚了。
“那你也该先拿着信来找我啊。”
林秀英嘴发苦,家里姑娘闹离家出走,能是啥好名声,就算晓盈真的离家出走,自家人知道,悄悄出去找总好过让外人围着看热闹。
“我一着急没想起来,”谭美龄带着哭腔,“二舅妈,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不把事情闹大,明天谢家人就会登门,说不定还会帮着二舅家找人,她就再没有任何机会。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李凤芹把谭美龄拉到身后,“美龄又没有坏心思,我早说了你这张嘴太厉害,你但凡少说两句,晓盈也不会叫你说跑了。”
“大嫂,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林秀英平日里最烦李凤芹说话,装的一本正经教育人,开口就是挑唆,“有这说话的功夫,人都找回来了。”
“你说的轻巧,两眼一抹黑,让人往哪儿找,”董万丽就是来露个脸的,一听说要找人,先打退堂鼓,“孩子还在家等我回去烧饭呢,真要找人,等立业一回来我就让他过来帮着找。”
“老二,你说呢,你自个的姑娘,别总让娘们拿主意。”一直没吭声的夏立国扔了香烟嘴,面朝兄弟。
“宁可信其有,”才刚十八岁的大姑娘,搁谁家都不敢有侥幸心理,“还得麻烦大哥帮忙找一下,我再多找几个人一起帮着问问。”
事情已经发生了,想捂也捂不住,夏立华把围观的人撵散,有交好的人家倒不是来看热闹,弄清事情原委,都表示人多力量大,赶紧都帮忙找找。
往学校找的,往同学家里问的,谭美龄自告奋勇往夏晓盈平常爱去的地方找,夏立华和林秀英一个往火车站一个往汽车站去。
董万丽既然不愿意去,就留在家里看孩子,把夏晓晴领回了家。
……
德市的钢铁厂只有一家,家属院也就那么一个,顾承安开车进到市里,很容易问到钢铁厂家属院的地址。
“夏晓盈,你醒醒,”顾承安隔着座位,手臂伸长,轻轻推了下人,“我们到大门口了,你家在哪块?”
夏晓盈吃完晕车药一直昏昏沉沉,最后直接晕睡过去,被顾承安叫醒,外头天光已经暗下来,越野车里光线更暗,迷迷糊糊爬起来,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揉了下眼睛才清醒,“到家了?”
“还没呢,你得先把你家门牌号告诉我。”
顾承安透过后视镜,瞧见她脸上压出来的印子,心里好笑,这姑娘犯迷糊的时候跟清醒的时候反差巨大,实在是有意思。
夏晓盈使劲揉了两下脸颊,把自己弄清醒,凭着脑海里的记忆往外打量,“我们不回家,顾大哥你帮我把车往里开,我给你指路。”
吉普车一直开到家属大院的后面,离最近的居民楼也有一段距离,路灯都亮了,再往前隐约瞧着有片池塘,已经没路了,顾承安把车停在路边。
夏晓盈跳下车,就要往池塘跑,顾承安从车里拿了个手电筒跟上。
路灯一路延伸到池塘边,夏晓盈在车上睡着的时候才想起来,淹死夏晓晴的不是河,是这个池塘,这个原本挖来盖楼的地基,因为总总原因没有开工,一来二去被修成了池塘。
路灯照不到的池塘边一声“扑通”,隐隐传来小孩儿的哭声,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顾承安手电筒照过去,“谁在那里?”
一个半大孩子突然从草丛后面窜出来,被顾承安一把抓住。
电筒照到小孩脸上,
“夏志强?”夏晓盈认出小孩,立时感觉不妙,“晓晴呢?晓晴是不是掉水里了?”
“不赖我,是她自己滑下去的。”小胖墩七扭八歪的往后退,挣脱不开顾承安的手,整个尖叫起来。
夏晓盈已经冲到池塘边。
“顾大哥,电筒。”
昏暗的池塘边又湿又滑,想着救人要紧,顾承安松了小男孩,跑到夏晓盈身边,一手扶她,一手挥着电筒往塘面上照。
水面泛起波纹,顺着波纹涌起的地方,“瞧见了,在那儿。”
手电筒打光的方向,漆黑的塘面上翻着水花,夏晓盈两下脱去棉袄,不等顾承安开口,人已经跳了下去。
棉袄沾水是真的重啊,万幸她来的及时。
夏晓晴手抓不住,松脱塘边枯枝的时候还听到她姐特别凶的声音来着。
被夏晓盈脱了棉袄推上岸,吐了两口水,人就清醒了,还能哭着跟她姐告状,“都怨夏志强,他是大坏蛋。”
“晓晴啊,咱回头~再找他算账,先去医院,”夏晓盈冻得直哆嗦,抖着手把妹妹毛线棉裤扒了,再用自己的棉袄把小丫头裹起来,“你姐我要被冻死了。”
一个厚厚的军大衣从前座飞过来,把姐妹两个人一起盖在下面。
“坐好喽。”
顾承安想起来,他第一次学会开车的时候,大概就像现在这么快吧,又快又稳,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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