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感逐渐恢复，虽还不到三分之一，但于她而言，足够了。
周身千万道诡异之息凝成锋刃，她剑指天际血日！煞剑吸饱血液，变得通红灼目，似刚从熔炉中取出！
“呵！就算你暂时压制我又如何？我早已融身反界，杀我，势必动荡世间，侵蚀你们一心守护的尘世！”
埃尔固心无冷喝，血日轮环分为四环，极速转动，天地顷刻被极致高温笼罩，细小而强劲魂眼中射出细小凌厉的光刃，切割空间锁定殆梓熙！
每寸被切割的空间裂缝中，都伸出不尽长血手，同光束猎逐她！
突如其来的极热令殆梓熙心中烦躁，她撑起防护罩，携刃闪身，脑中飞速思考对策。
“人是什么样的？你走过这么多国度，再清楚不过：奸诈、贪婪、阴险、冷漠、脆弱、悲观、自私、龌龊！难道还不明白吗？”
伴随他的怒语，数百血手紧追在殆梓熙身后，交织成一张巨网，铺天盖地，她的身形在其间显得无比渺小。
攻势骤增，埃尔固心无音调激升，笑声尖利若如癫如狂：“达塔诺迟早会毁灭于世人自己手中！神主的一切付出都是徒劳！哈哈哈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知好歹！！”
他笑若泣音，血日表面的能量翻滚更加剧烈。
天地震荡，半空裂现无数血目红瞳，每出现一只，空间便似沉重一分——不，是重力的确发生了改变！密织血网已然遮蔽整片昏暗天穹！
“打压、遗弃、诱骗、欺凌、战争…他们对待同类都如此恶毒，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一次次覆灭文明？哈哈…有负神主期望又如何？世道黑暗不见前路，我不介意在文明覆灭之前，亲手将之终结！”
巨网轰然砸落，却未曾激荡沙尘飞扬，万千目诡瞳于半空泣泪强腐蚀猩血，远远望去，仿若血雨飘洒。
“他们根本不值得神主付出！一切都是徒劳！”
他的神主知善之神，她付出生命也要拯救的世界无比荒诞，悲极转乐，乐极生悲。埃尔固心无笑音陡然转若哭声，他早已癫狂。
血日魂眼转动，目光扫向下方，极热无法蒸干能量造物的血雨，朦胧烟光之中，却不见了那瘦削身形。
“在找我？”
殆梓熙猝然显身血日正前方，明知故问道。黑红御屏不断汲取反界力量，或者说：同化一切能量。
天地一片死寂，沉怨男良久才再度响起，虽显疑惑，确实比先前严肃：“…你，是主神之女？”
凝望血日后再次聚合为一的轮环，殆梓熙挥剑斩出凌厉刃光：“是或不是，又怎样？”
“原来如此，难怪…”
埃尔固心无喃喃自语，发动的攻击一刻也没有停歇，威力愈发强悍，就见半空那万千红瞳猝然化为蜻蜓翼独眼怪，密密麻麻如蚊群扑来！
殆梓熙垂眸俯视疾冲而来独眼怪物，神色自若地抬臂，双煞刃化为箭弓在手，箭矢倾泻血光，诡谲力量震得独眼怪不敢轻举妄动。
长弓煞矢迸射黑红威能，如双翼展现身侧，她的目的是贯穿血日！
双腕上的漪环飞速转动，净蓝能量源源不断地化为黑红威能，环绕在她周身。
血日魂眼目光炽热如焰，闪动凶恶辉光，独眼怪像是突然受到某种刺激，不顾黑红能量的腐蚀，成群袭向殆梓熙！
高空再次因强悍力量撕扯而震荡，嗜血煞矢冲破重重围攻，扭转气流旋射而出，于半空分化为三，直射那轮血日！
“哼！”埃尔固心无冷哼，巨大轮环逆向旋转，空间随之扭曲，一切竟又回到箭矢离弦之前！煞矢再次疾射，却携带着更为强悍的力量！
血日中的魂眼因愤怒而扭曲，轮环飞速逆转，时间一次次倒流，却未能削弱那抹黑红分毫。
黑红骤然爆发震撼威能，荡涤方圆十里，将区域内空间纳入她的领域！纯黑异焰无根而生，许是融合了她自身能量，黑焰之中燃现血红！
反被对方禁锢于领域之中，埃尔固心无愤然低吼：“佯装好人一时，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代表正义的救世主？”
殆梓熙平静遥望血日前衍生的一个个复制品，面无波澜地再次张弓。她知道折骨都有窥探人心的能力，看到过往又如何？正派反派又如何？
她的立场，只忠于自己。
复制品仿照本尊动作，展现数十抹黑影长弓，血日沸腾的力量转为玄黑，末世亡日现！
地面鬼影士气大振，齐整地迈步逼近藤龙与白体怪，后方鬼影整齐划一地拉弓，飞射漫天箭雨！遥远相望，宛若两军交战！
半空中，玄色仿制箭矢与猩红嗜血煞矢同时离弦对射，两股邪煞力量相撞，强悍气波直冲天际！震荡气波中心，殆梓熙掌心逐渐聚现出诡异能量黑洞。
亡日魂眼溢洒粘稠黑泪，巨大轮环增至九重！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同归于尽吧！”
不规则轮环的转动牵引反界动荡，天地之间金辉乍明，缘丝牵绕，蚀离维持的防御屏竟在溃散！
洛萤暂止醒魂，肃然面向蚀离：“如若无法承受，换我来。”后者遥望天穹之中因激战而飞溅四泄的力量，淡然摇头，道出一言不明含义话语：“他甚至差点骗过了我。”
“你是说…”视线再次投向不愿苏醒的造期、莫阿珂骨魂灵，洛萤撤下重重灵阵，面显了然：“我明白了。”
天穹猝然扫过波状黑红，殆梓熙身如闪电，斩碎百十复制品，一路横扫至亡日上空！风击衣衫猎猎，末日之光更显赤瞳狠历！
她聚合难以估量力量的黑洞瞬间猛攻玄日魂眼，伴随埃尔固心无痛苦哀呵，震撼天地的能量团炸成巨型蘑菇云！骇人威能携飓风席卷，殆梓熙有条不紊力张弓，趁胜追击射出断日之矢！
“咳呃——！”
玄日瞬息被黑红力量腐蚀得糜烂无比，断日之矢直逼诡异瞳眼而去，察觉危险，轮环疾速逆转，空间一次次扭曲，时间回转。
“呵…”只闻她一声轻笑，煞矢瞬间攻破时停！震碎轮环贯穿血日！
殆梓熙锁视碎裂的玄日中心，双臂凝覆黑铠，脚下踏空发力，如子弹般射入玄日碎片中心。
诡异瞳眼中心的埃尔固心无身形踉跄，他大口喘气，手捂被煞矢贯穿的胸膛，残留的黑红力量仍在侵蚀他的身体。
察觉对方逼近，他狠历抬眸，右手凝聚骇然能量球，姿态彻底癫狂：“来吧！”
冲入残日内部，殆梓熙身形停滞，面显疑惑，眼见的男人被八条漆黑链锁贯穿身骨禁锢，无法脱离血日。
埃尔固心无垂首冷嘲：“呵…怎么，见我这番模样，反倒突生怜悯？”
她无声蹙眉，并未多言，挥剑斩碎八条链锁，抬剑相迎。
埃尔固心无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难以相信对方竟未趁势下杀手，“怎么，你以为我会感激你？”
“不是。”话音落，她凝聚力量瞬间将他斩杀，收剑转身，殆梓熙直视埃尔固心无，“千年前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在刚才看清了。”
埃尔固心无如同被截断的枯木倒下，瞳中怨愤未减，却忽然化作释然：“是吗……你、快逃。”
他身死的瞬间，残日爆炸，迸泄骇人威能，动天撼地！一道金蓝屏障在爆炸波及前，将沙上数十万鬼影护佑。
洛萤目光锁视高空，不经意间见旁侧紫影一闪而至，蚀离目光移向忆柒，淡雅道谢：“多谢。”
见二人如此，洛萤心中有了些许了然，想必，这位现理性之神自一开始便在稳定反界中混杂的外界力量。
忆柒神色寡淡，环抱双臂而立，目光始终凝向爆炸余波中的渐弱的黑红能量团。
她不能出事。
能量流中心，殆梓熙收剑抬臂，手托埃尔固心无的翼状灵魂，脑中浮现五感尽失时以另一种方式“看”见的场景。
那时的意识仿若同融反界，过往事迹重现。
她“看”见的过往，其一为洼地之中的战争，苍茫大地血流成河，横尸遍野，触目惊心满是残肢，甚至还有颗颗头颅，战士们即使已经战死，还睁着不屈的双眼，死死盯住天角。
浓重血腥味回荡，长戟利剑折损破裂，掩在血污斑驳的红泥尸骸之间。
另一幕则是不知多少年前，惄浅依依已然自戕，反相弦·蚀离将她座下三位，已被抹去记忆、回归普通人生活的神侍骗到此处，强行唤醒三人有关神明的记忆，利用亭瞳槿战士亡魂的强烈执念，摧残其精神灌输恶念。
其中两位不愿臣服，被折磨致极、控制思想自相残杀而亡，后被反相控制，另一位却不知为何，自愿投身反相麾下。
回想埃尔固心无方才最后一句遗语，殆梓熙不禁猜想：他，莫非是在潜伏？
烟消云散，一切重归死寂，反界再无血日高悬，四周一片昏暗，前路难辨。
黑红星芒闪烁，殆梓熙回到三人所在处，双手将埃尔固心无灵魂递给蚀离：“他似乎…”
“有难言之隐。”他接话，小心翼翼接过灵魂，眸光悲悯。
“辛苦了，小熙。”忆柒向她伸出手，眼神柔和。
四人瞬移至黑压压鬼影中，殆梓熙驱散藤龙、召回白体怪。就见洛萤双手捧握造期、莫阿珂古灵魂，同时接过埃尔固心无的灵魂，漪环化散，巨大生魂阵自她脚下再现。
净蓝浪潮波荡而起，寒风飒飒，不若心境哀凄，净蓝圣息抹色方圆百里，驱散反界死寂，瞬息间，嘈杂厮杀声入耳。
“为了身后的家国！一步不退！“
“兄弟，我撑不住了……你们继续杀！别管我！”
“顶住！死也要啃下他们一块肉！”
“来啊！这片土地是老子们用血浇出来的！谁也别想强！”
“大伙顶住！杀出去、跟他们拼了！”
“舍死忘生！护我山河！！”
殆梓熙被这震天声响震得双耳发麻，本能地抬臂捂耳，早前见鬼影张口，却因反界死寂不能耳闻，现下看来，都是忠贞烈士恢弘的呐喊。
他们不过是把她当做了入侵者，至死都在拼杀。
被第二道净蓝圣息触及的瞬间，数十万亡魂渐渐平静。洛萤金瞳流光，水龙自她周身环现，仰天长啸似哀鸣，腾空净善所有恶怨。
殆梓熙看得认真，生魂阵中心三抹人影如烟显，正是莫阿珂古、造期、埃尔固心无。
他们苏醒后，只是相互对视一眼，便齐齐面向四人，掌心抚上心口，垂首敬拜。
起身，埃尔固心无目光扫过少女，定格在蚀离身上，道出惊天一语：“‘他’早有预料，折骨会被杀灭，‘他’的首要目的并非覆灭达塔诺，而是以折骨悲剧消磨‘预言之子’的意志，夺取其身躯。”
“预言之子？”
“我不清楚预言具体为何，但‘预言之子’即是主神之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说完，转头面向眉眼忧伤的莫阿珂古与造期，他们心照不宣，彼此不舍地凝视许久，最终，还是在金蓝光辉中逐渐消散。
殆梓熙拧眉回味埃尔固心无的话语，瞳色复杂。主神之嗣是她，这“预言之子”又是什么鬼东西？
洛萤与蚀离对视，面显了然，结合往日种种，必然是反相跨越时间洪流，知晓命神窥探的天机所在。只是为何，命理从未向众神透露“预言”？
烟云飘散，地面升起淡金圣息，覆满大地，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战士们重显生前面容，随金辉消散，霎时间，天地漫散鹅绒大雪，如同燃尽的灰烬倒升天穹。
“反地势的降雪…”
“又是怜悯。”
霜雪满目，殆梓熙仔细揣摩洛萤与蚀离的对话，微启双唇：“怜悯？”
“怜悯之神特莉丝娜，她总以天降白雪的方式，隐喻人世悲伤留存。”
她垂眸颔首，似有所悟，或许有时天穹飘落的，不只是雪，还是安抚亡魂的呢喃。
如此说来，造期、莫阿珂古与数十万牺牲兵士一样，怀揣卫国、卫家的念想而亡，直至身死，灵魂仍长存执念。
烟光荡漾，透染反界昏暗的荒漠。蚀离默声向前迈出六步，眸光朦雾般蹲下身，掌心贴上地面，这是阿斯坎至死守卫的反界缺口。
察觉到另一股残留力量，蚀离动作停顿，旋即释然低语：“原来是你，我们都在守护这个家园。”金丝聚现，化莲蕊绽放，弥合不可视见的缝隙。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殆梓熙仰望逐渐透亮的天空，堆积的心绪与纷扬雪绒一样愈生愈多。
沙上军魂若灿金流沙飘散，洋洋洒洒融升天际。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殆梓熙不动声色扫眼三人，未去打扰净渡亡魂的二神，目光落在淡漠静立、看似无所事事的忆柒身上。
察觉她的视线，他略显疑惑道出心言：“看我做什么？”
见他的伤口一点点愈合，殆梓熙悬着的心稍稍安定，却未道明关切，将视线移向地面：“有东西。”
“你仔细感受。”
她疑惑地蹙眉照做，凝神垂眸，散放能量浸入地下，竟与地底能量缓缓交合融汇。
刹那间，神力激荡，光怪陆离的景象浮现脑海，她像是被吸入了另一个空间，只见得阴气习习，天将坠，血光煞煞，地生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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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折骨“惧寂”（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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