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再等等——”
亚修的左脚刚踏出房门一步，就被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叫了停。
他顿住脚步后回过身来，就瞧见“小炮弹”直直地向他冲了过来。
“又怎么了？”
亚修伸出手，把她扶稳，顺手捋平了她因为跑动翘起来的头发。
一早晨，亚修就在“哥哥哥哥”的声音中度过，颇有一种置身于养鸡场的感觉，让人好笑又无奈，心却暖暖的。
“…给，拿着这个。”
卡琳娜递来一个纸袋，还散发出浓郁的黄油香气，很显然，是一袋美味的黄油曲奇。
亚修把背包往上托了托，接了过来。
他一边装一边打趣，“我们这一趟又不是去野炊，带这么多可是会被笑话的。”
卡琳娜眼巴巴望着，帮忙提溜着肩带给他背好，“我还不了解你？之后没有我的手艺度日，你可怎么办啊……”说着颇有一种惆怅之感。
亚修望着她，也很是不舍。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妹妹这么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亚修伸出手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顺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嘱咐道，“你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听见没有啊？”
“知道啦——你也是，别只顾着莽就往前冲，多考虑考虑自己吧。”
卡琳娜点点头，同样嘱咐道。
“吁——”
随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粗犷的男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絮语，“修，该启程了。”
伊尔身着骑士服，骑着他的爱马在这里停下，马儿在附近缓缓踱步。
“卡琳娜，我该走了。”
亚修终于放了手，和她招招手，利落地翻身上马，微卷的头发随风飘逸，英气十足。
卡琳娜用力地挥挥手，另一只手将裙摆攥得很紧，“要一路顺风啊。”
亚修最后望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牵着缰绳，引导着马头调转。
“修，你妹妹真是个好姑娘…”
“卡琳娜她……”
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快要消失在卡琳娜视野尽头时，她把手放在嘴巴两侧作喇叭状，用力呐喊。
“哥哥——我等你回家——”
路尽头的骑士先生忍不住回了头，笑着冲她招手，而后便消失不见。
—
永夜之林，边境小镇。
骑马到达目的地之后，往后的一段路需要徒步，才能继续前往永夜之林深处。
所以他们决定在边境小镇落脚，稍作休息，并把马匹留在这里。
这里的风俗和德瑟兰小镇有些区别，遍地种植有或白色或蓝色的月光花，每逢入夜，若是有人经过花丛，就会浮起亮闪闪的花粉，像是萤火虫栖于其间一样。
几位骑士围坐在一起，在篝火边大口咬着馕饼，喝着当地特色的木眠酒。
“你们说，我们这次能成功吗？”
棕色头发的骑士咬了一口饼，腮帮子鼓鼓的，嘴也没闲着，一张嘴拆成两张用，边吃边闲聊。
虽说魔药在手，那药效也是立竿见影，但是面对未知产生恐惧也是人之常情。
“咱们能不能有点信心。”
一位小个子骑士回道，虽然看着矮小，胡子拉碴的，倒是胆子很大，咕咚喝了一大口酒下肚。
“毕竟传得再怎么厉害，也不是战无不胜的。听说当年有骑士取了龙的首级，立下大功。那封赏，啧啧啧……”
亚修没参加讨论，只是拆开了纸袋，默默消灭掉了一小块黄油曲奇，随后手臂就被拐了一下。
伊尔笑着望着他，“你小子不仗义，偷偷吃独食啊……”
调侃罢，伊尔给他的酒杯里添了酒，视线飘远，落在远处的森林上，“你呢，修，你怎么看。你觉得我们能成功吗？”
亚修收起纸袋，回味了一下曲奇的甜味，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语气笃定。
“不好说，毕竟是我们从未遇见过的强大敌人。不过……还有人在等我们回家，一定得实现诺言才行啊。”
亚修和伊尔碰了个杯，相视一笑。
这话题谈论起来可不轻松，为防止丧失信心，伊尔很快转移了话题。
“喏，不提这个了，瞧见那些月光花没有，漂亮的很，我也是第一回见到这玩意儿。”
亚修脚边正好有一丛，他伸出手，碰了碰，就有莹亮的花粉自花朵里蓬起，星星点点的发着微光，煞是好看。
“听他们当地人说这花也叫情人花，和心上人在夜里幽会时赠上一朵，可以庇佑有情人长长久久。”
“咦，居然还有这层意味。”亚修收回了手，好奇道，“所以是真的吗？”
“传说嘛，真真假假的，信则有，不信则无。”伊尔喝下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招呼了几个人守夜，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咯，睡觉去，明天就要进去了，今天得养精蓄锐。”
—
“咕咕——”
夜深人静时候，整个小镇都陷入了沉睡，不过偶尔会有虫鸣声响起。
分明无人在此地走动。
但是月光花却成片地自发亮起来，荧光汇聚形成一条亮带，呈燎原之势，一路延伸到森林深处。
“国王…龙…”
“明天…永夜…永夜之林…”
“屠…屠龙…屠龙……”
人们交谈的话语被月光花捕捉，声音碎片在月光花的花粉间传递着，像是精灵的窃窃私语，一点一点的传递到了永夜之林中心处。
蜿蜒的藤蔓攀上墙壁，停留在一处，慢吞吞地在窗沿开出一朵特别的粉白色月光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透过月光，可以隐约看见窗户里面的景象，巨大的空间里，除了珠宝以外，还是珠宝。
那是一座珠宝交错堆放的小山。
红宝石随意地堆砌在墙角，水晶散落一地，各色的碧玺叠罗汉似的堆叠在一处，珍珠和玛瑙暴殄天物般挂在类似衣帽架的东西上，更别说那些数不清的叫不上名字的奇珍。
纵使是微弱的月光，也映照得这座小山格外闪耀。
而后黑暗中突然浮现出一双猩红的眼。
“吼——”隐匿在黑暗中的生物发出一声低吼，懒洋洋地从珠宝堆里撑起来。
随着它的每一步动作，都能听见珠宝碰撞在一起丁零当啷的声响，明显是它喜欢的声音，它的尾巴随之微微晃动着。
等到它走到窗前，才得以借着月光看清它的全貌。
这是，一条龙。
一条通体漆黑的龙。
它庞大的躯体在房间里舒展开来，两翼收敛在侧，一双眼瞳仿佛流动的滚烫岩浆。它的身型线条流畅，四爪锋利，漂亮矫健的尾巴上还胡乱地挂着叮叮当当的珠串。
优雅而漫不经心，危险却摄人心魄。
这就是无数人求而不得，而又暗自胆战心惊的强大传说生物——龙。
只见它半蹲坐在窗前，抬起一只前爪，掐住了那朵花。
与巨大的龙爪相比，花朵显得格外渺小，颤巍巍掉了下来。
随后，断断续续的话语被复述了出来，小镇来客的底细在他们自己不经意间抖落了个干净。
“吼——吼——”
龙再次发出低吼，不过是兴趣盎然的低吼。很显然，它并没有将那些人放在心上。
它狭长的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期待，像是终于遇上了有趣的事。
蔫巴了的花朵被它随手扔在一边，它对着藤蔓嘀咕了几句，那些花枝便渐渐地如同潮水般褪去了。
“乌鲁撒…”僭越者。
真是有意思的开局，龙想。
它透过窗户望向那片交界处，等到明天，它就亲自去会一会这些乐子。
—
翌日。
经过一整夜的修整，骑士小队的每个人看起来都精神焕发。
一大早，亚修又把他的剑擦得锃亮，爱惜程度和在家一样，恨不得揣怀里当个宝贝。
今天，他们将踏入传说生物的领地，探索人类半未知的领域。
索罗，那个小个子，手里正拿着一份地图，这是祭司大人分配给每支小队的。
索罗的方向感很好，以前也来过这里，经验十足，所以安排他来看地图引路。
“嗯，让我看看，伙计们，是这个方…”
索罗的眼睛正盯着地图，也就没发觉对面迎面走来一个人。恰巧那人也埋着头走路，于是顺理成章的撞在一起。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啊？走路不看路。”
亚修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大概也是一位外乡人，面孔遮挡得严实，服饰繁琐，叫人看不清容貌。
索罗骂骂咧咧的，那对面的年轻人颇不好意思，一直道着歉，小心地把被撞掉的地图捡起来还给他，这才离开。
“嘿，咱们可别学这家伙…我看看，走这边吧。”
虽说途中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一行人好歹是顺利地踏进了永夜之林的入口。
一入内，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警觉起来，操起家伙。
毕竟，现在他们已经闯入了传说生物的地界。
这里的地面上生长着绒绒草，踩着还算柔软，亚修一踏进这里，就能嗅到泥土和青草散发出的淡淡气味。
他环视着四周，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按在剑柄上。
正慢慢往前深入着，亚修突然踢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随后脚边传来一阵吱哇乱叫。
“布鲁布鲁！”
“谁？！”
只刚刚那声响的瞬间，长剑出鞘，直指着脚下，周围的人也全警惕地望过来。
只见一只胖墩墩圆滚滚的红色小蘑菇突然动了起来，小手挥动着，绿豆大小的黑色圆眼睛，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但亚修莫名觉得这小家伙在瞪着他。
直到看清楚了，索罗才挥挥手，示意大家危机解除，“没事，这是布布菇，没什么威胁，别故意招惹它就行。”
正说着，那菇把被撞歪的伞盖一扶，又唧唧哇哇地往旁边走去。
亚修摸了摸鼻尖，在心里道了一句抱歉，莫名觉得小东西很是可爱，和以前听说的传说生物有些不同。
“大家都注意脚下，以防万一又碰到什么不知名生物。”
伊尔提醒了一句，指挥着大家继续前进。
再往前走，地面更加潮湿了一些，叶片上挂着水露，靴子踩在湿软的泥里，会溅起一些泥点子。
这附近的植被和刚刚又有所不同，周围到处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藤蔓，藤蔓上还开着五颜六色的花。
亚修望着随风摇曳的藤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升起一点异样感来。
他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行进时虽然有意避开，但偶尔还是会不小心碰到一些细小的藤蔓。
亚修眼看着藤蔓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突然意识到古怪的地方——这里根本没有风。
那藤蔓，怎么会摇曳呢？
“等等——退后！”
亚修一反应过来，就急急地叫了停，几个骑士困惑的看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他的话音刚落，悄悄接近他们的藤蔓终于卸下伪装，像是蠕动的蛇一样，铺天盖地地朝他们袭来。
【怪怪志】布布菇
布布菇是一种生长在永夜之林里的蘑菇，它们的伞盖并非它们身体连接着的一部分，而是类似于人类的帽子，布布菇们会换各种各样的帽子，所以人类能看到不同颜色的菇。
如果你像亚修一样不小心踢到它们的屁股，它们只会毛茸茸地走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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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龙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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