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拉扯了一个手臂的距离,头顶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凉,当头烈日好像在这一刻亦凉爽了一点。
梁知远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只是这一次并没有上一次的贴合,沈书韫转眸仰头看了一眼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他。
“梁大人请你自重!”脆生生的一句话从梁知远嘴里说了出来,倒显得他自己这一刻有些轻浮浪荡了。
明明前面两次都是这样,她都欲拒还迎,为何这一次不行?可这句话一出,着实让梁知远不知怎么开口回应,只将手默默松开,胸膛亦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沈书韫旋即四顾环视,怯生生地从油纸伞下躲了出来。
梁知远从她的反应来看,这一次她真的介意了,沈书韫福身一礼,小碎步跑向河边。
“集贤斋”开在临京城一条名春潋湖的街边,这条街隶属东市辖区,东市距离皇城以及六部官署区较近,这一日原本梁知远休沐,但太子一党即便太子倒台了,依然有兴风作浪的嫌疑,为了能替皇帝守好临京城,梁知远这段时日即便休沐亦要去一趟皇宫,明里暗里查探一番。
太子一倒,陈王必定第一个闹出动静,可这个陈王并非急躁,朝中耕耘这么些年,一靠着喻道成这棵大树“挡灾”,二来靠着自己相比太子更加临危不乱的心性,可与梁知远相比亦还是相差甚远。
梁知远看着小跑去春潋湖的沈书韫,他收起手里的长柄伞,原本梁知远是一个从来不打伞之人,要不是方才远远地见沈书韫从马车上下来,当头暴晒,他才不会立马去不远的伞铺稍上一把。
沈书韫在前面小碎步跑动,头也不回,好似小猫遇见了老鼠,而梁知远握着长柄伞好似握了一把长剑,伞尖刚好着地。
要是外人看来,活脱脱像一个在逃女子被家暴丈夫持剑追击,路上行人三三两两,亦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二人,直到沈书韫跑向了凉亭中间,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
俄而,凉亭另一侧的长条木凳上,亦坐下了梁知远,手里的“伞剑”顺溜溜地置朱砂圆柱梁木旁,两根梁木上居然还刻了元稹的诗句。
第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第二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怨半缘君。”
梁知远看向沈书韫的同时可见第一句,而沈书韫抬眸看向对面梁知远时,见到却是第二句。
沈书韫先开口,柔声道,“梁大人你今日休沐?”
“你在关心我?”梁知远压低声音,眸光聚集在沈书韫眉目间,一双手交握着。
这般语气自与别的男子不同,沈书韫不敢抬眸看向她,只是一味地垂目,伸手牵扯因坐下时被捣乱的薄衫,身体涌出一种不明所以的怒意无措,半晌过去,没有吭声。
因为她不知如何开口表达自己的顾虑,甚至她都不确定眼前的这个男子到底对自己是怎样的态度,他扎扎实实地帮助自己,一路从临京到通县到现在,她不是一个木讷之人。
距离两人不远的春潋河上有一座木桥,木桥一头亦是一座凉亭,沈书韫不愿对视,只好抬目看向凉亭,凉亭上恰逢一个年轻男子搂着一个纤纤瘦弱的女子,他们背对着她,可沈书韫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应该才是爱情的模样,再迅速扫了一眼对面的男子,和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沈书韫经营书铺是大胆的,敢于尝试的,交朋友亦是热情洋溢的,唯独面对感情,她想有些手足无措,前不久她内心下定决心要主动发起攻击,可真当对方“靠拢”自己的时候,她又好似逃窜的鼠类。
梁知远的做法本能地让她感觉不被尊重,她喜欢大大方方的感情,不是有意无意地身体接触,一两次还好,倘若次数多了,再她的认知里,或许自己就成了那分寸感尽失,别人眼里没有教养,自轻自贱之辈。
对面的男子顺着沈书韫的目光亦转头看向那番场景,可方才“请你自重”这句话尚且流淌在自己的脑海里,她为何会这么想?女子都思路好清奇?难道我不够英俊潇洒?还是我没有魅力?
直到河面上划来一艘船,草帽下的船夫看上去干瘪瘦弱,可撑着桅杆的臂膀却孔武有力,忽地看向凉亭,声音洪亮欢快,“你们二人乘船不勒?”
原来这个凉亭是候船之所,船夫刚好呼声过来,梁知远一个起身,挥手摆动,“船家,我们不游船。”说罢又朝着河里摆了摆手。
今日似乎阴凉了许多,所以,才会有船家出船招揽游客,沈书韫起身时亦响起不远处凉亭里的男子向船家招手呼唤。
旋即二人手牵手双双对对去了河岸,上了船,看着眼前一幕,并排而立的两人不知为何都没有迅速离去,而是静默着,沈书韫柔声道,“梁大人我方才的话严重了。”
梁知远不知如何与眼前的女子沟通,一走了之更是不解风情,只好尾随着来到凉亭,待她想开口时,他才见机行事,不过,这也是他为官的风格。
“是我冒犯了你,我确实……”梁知远其实根本不知道沈书韫心里的忌讳还有颇为恼怒的点,只是顺着话这么呼应,这样回答或许是合格的。
梁知远迅速转移话题,语气回归平静,“你去找冉掌柜无用。”
沈书韫先是一愣,狐疑地瞥了一眼梁知远,又迅速收回视线,朝河里泛起的涟漪看去,轻声反问,“梁大人你知道我去寻他理由为何,就这般下定论?”
倏地,一只飞鸟从凉亭一侧的旱柳飞窜去另外一侧,惊了沈书韫一头,看着沈书韫转头寻找鸟儿飞窜路径,梁知远俯看向她,“你书铺遇到了困难为何不找我?好歹我也是……”
“你是什么?”沈书韫一句快语应去,旋即,将头看向旱柳垂落的枝桠上。
梁知远一时语塞,又迅速应声,“是,是好邻居,况且申夫子……”
话音未落,沈书韫语气铿然,“梁大人,我是成年人,当时我父亲一句话,你别放心上。”显然是对梁知远回答的“好邻居”不甚满意,尤甚又搬出了申夫子。
此刻的沈书韫心里不是滋味,好邻居?还是一个承诺下的包袱?她都不要这些!
“信守承诺方是君子行径。”梁知远摸了摸鼻子,双手除了摸鼻,好像并不知道该放哪里好。
这样的解释听上去是合情合理的,可沈书韫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语速快且重了些许,分贝亦隐隐高了,“你可以不当它是个承诺即可,我真的不需要。”说罢,沈书韫就要转身离去。
梁知远不明所以,为何沈书韫说完就跑,待她踏出两步,语气有些着急,“你找冉掌柜没用,他不会帮你。”
这话让沈书韫停止了向前的脚步,转身看向他,“为何?”
“书行前几日又开了行会,没通知你,他们联合起来集体断你的刻板材料。”梁知远说着走向她。
又补了一句,“所以,你遇到困难为何不第一时间找我帮忙?”这的确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梁知远的认知里,一个边陲之地来的山野丫头,临京城繁华热闹,亦弯弯绕绕,想要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他算现成的一条人脉和资源,为何不用白不用?
按常理来讲确实如此,沈书韫遇到事可以找找周海源,找杜小五,找曹叔,找灯笼铺徐叔徐婶,找柳摇金、阮怜意,甚至宋然,她就是不能轻易找梁知远。
“天无绝人之路!”沈书韫说完,福身一礼,小碎步逃离了春潋河边的这座凉亭,还有凉亭边上的梁知远。
承德行宫内,皇帝近来依旧厌食,人亦迅速瘦了一圈,相比之前的容光焕发,再看现在,垂垂老矣,宫人疾步走来,向他汇报,“陛下,太子已从临京到承德,安置在正气宫。”
合眼闭目的老皇帝眼睛一亮一暗,欲起身,两旁的内侍迅急扶了上去。
“朕要去问问他,他为何要这般?”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摇头叹息。
在太子离开临京的时候,一道圣旨下发,向天下昭告,当今太子因徇私舞弊,不适合再做一国储君,却未曾提起他企图烧死皇帝,私藏军火,意图谋反。
这样的宣告,也等于彻底废除了太子,他亦没有翻身余地,从承德行宫这条路去往发配地,是陛下还挂念他,想要见他最后一面,从出事以来到现在,皇帝并不曾见他,父子二人亦没有机会谈话。
想必这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作为父子,亦是最后一次谈话了。
正气宫是承德一座肃穆严谨的宫殿,皇帝处理朝务心情烦躁之时,会来此转转,因此地相对偏,亦是一方清静之所。
缓缓走来的皇帝,眼看着正气宫的门扉被推开,一个衣着已换成月白色长衫的太子跪在地上,匍匐向前,“父皇,我错了!”
最近三次元事情太多,今天的章节后面会重新修订,全本完结整本也会精修,所以,有错别字和一些语句不通的地方,请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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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梁大人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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