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啊我靠！我们学校有这么多人吗？”
“删得好快，我才看了个开头。”
“别刷了行不行，好卡......”
一向一潭死水的瑞中论坛，其跟评消息的爆炸速度正以每秒数十条的迅速攀升，其增量比之前半年加起来还要多，然而九成的评论都是在问发生了什么，以及半小时前那个被发出来到删除不过十几秒的视频内容。
其中夹杂了了数条因为第一时间看了视频而止不住激动的刷屏。
“这么刺激？！我还想保存来着，突然就裂了。”
“诺基亚拍的吧，画面也太糊了，看不清都有谁啊。”
“这么恶毒，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吧？这都没有一点风声？”
“杀人啦啦啦！救命啊啊啊！”
评论数很快突破三百，并且还在继续膨胀下去，校管理无法，只得先将帖子封锁，再挑了几个不停发疯跟神经病似的ID禁言，这才堪堪维护住岌岌可危的服务器。
李营弓腰半趴在桌上，额头枕着胳膊，脸上的表情被挡住，一只手拿着手机躲在桌下疯狂刷新，生怕在一条条不断蹦出的屏幕里看到自己的名字，突然一只手碰了下他肩膀，李营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极力忍住才快要将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压了下去。
“还玩呢李哥，马上就要收手机了。”蒲智半开玩笑，跟他套着近乎。
看清来人，李营闭了闭眼，满脸戾气，“有病，滚！”骂完便起身离开了。
触了霉头的蒲智被骂得呆愣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李营气冲冲离开。
他没带手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邹絮宁搬着最后一摞书从办公室出来，手背上狰狞的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掉了一角，露出底下还未愈合的刀口。
“谢谢老师，我先回教室了。”邹絮宁朝帮他整理书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道谢。
班主任点了点头，在他临走前再次上下打量他两眼，询问道：“真的没事？你一星期没来学校我们都担心坏了，还以为......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老师说。”
邹絮宁笑了笑：“我没事，就是家里突然发生了点事。”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书不算多，但每一本都是实打实的重量，办公室到他教室的距离还又远，以至于抱到后面的时候有些吃力。
邹絮宁边走边注意调整书落，防止它们倒塌，没注意到前面同样走路不看路王宇郜正慌慌张张朝他这边走来。
毫无预兆，两人撞到了一起，邹絮宁的书散落在一地。
王宇郜的肚子撞到了书角，龇牙咧嘴弯着腰，目光瞥见撞了他的人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直挺挺站在那一堆破书前，没忍住骂道：“没长眼啊你，看不到前面有人？”
骂完就算是出了气，紧接着要离开，要不是他还有别的事，非要这货长长记性不可。
但他半步还没跨出去，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拽住胳膊，惯性致使他差点往后仰倒，王宇郜瞬间火冒三丈，“你他妈有......”一口气硬生生卡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噎得他生疼，但此刻的震惊却完全盖过了嗓子眼的胀痛。
“你你......邹、邹絮......”脑子里循环了一万遍的名字怎么也说不出来，王宇郜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一声。
邹絮宁无视他的惊慌，冷声道：“捡起来。”
王宇郜依旧目瞪口呆，但对方冷硬的语气让他很快反应过来，随即瞥了眼散落一地的书，嗤道：“我就不捡，怎么着？老子肚子都被你撞疼了，还没要你赔钱，你居然还想让我帮你捡书？”
他身材高壮，面部略显臃肿，眼睛细长几乎看不到眼珠，好像只是有人拿刀在他脸上划了两条缝，但激动的时候会不自觉睁大眼皮，露出眼白，凶相毕露。
一般没人敢去招惹他这种人，更别提被他这样瞪着喊了。
然而邹絮宁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依旧一副冷冰冰的神色，直直地望着他。
王宇郜对上他的眼神，心里没来由感到一丝异样，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却总感觉哪里变了。
不过这种被反压制的感觉着实让他极度不爽，甚至完全盖过了心底升起的那股不适感。
“看什么看，信不信抽你......”
“你要抽谁？”
王宇郜试图用威胁找回气势，结果身后突然传来他们班主任的声音，瞬间让他偃旗息鼓。
瑞中是重点高中，也是私立学校，校规是出了名的严，打架抽烟逃课这种性质严重的被抓到一次就会被直接开除，就连不好好穿校服都会被记大过扣学分，影响毕业，而班主任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只要不是突然发神经，几乎没有学生敢跟他们作对。
不过瑞中有钱有势的学生众多，所以老师也不敢轻易得罪学生，怕被报复，所以即便会有一些违反校规的，但性质不是很恶劣的，他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班主任皱着眉，表情严厉，王宇郜看了她一眼，止不住头皮发麻，他家里穷，不像别人如果犯了事还能倚靠家里的势力获得保命的机会。
“问你话，你要抽谁？”
王宇郜还是不说话，跟只乌龟似地杵着，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对邹絮宁时的嚣张气焰。
这时，一直沉默的邹絮宁语气温和道：“老师是这样的，王宇郜撞翻了我的书，书有点多，我想让他帮我捡起来，但是他可能不太服气。”
邹絮宁看着很瘦，却并不孱弱，关键是长了张清纯无害的脸，弯唇浅笑时颇具有欺骗性，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王宇郜闻言，差点没被气死，但碍于班主任在，他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迫给邹絮宁捡书。
捡到最后一本书的时候，邹絮宁先一步将书拾起。
王宇郜的视线里冷不丁出现一只手，手背上有一条长长的狰狞伤疤，把他吓了一跳，随即下意识心虚地收回手。
邹絮宁见状，当着他的面撕掉手背上那条疤，半开玩笑道：“是不是很逼真，这是最近比较流行的仿真贴纸，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买了。”丝毫不在意自己这么说会显得幼稚。
“贴纸”连带着逼真的刀口被撕掉，只留下一道浅色的痕迹。
他说得太过轻描淡写，以至于王宇郜都要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在点自己了。
邹絮宁低头看着手里的伤疤“贴纸”，忽然皱了皱眉，“不过我这里之前确实有道疤，但是我想不起来是怎么弄的了。”说完又抬头看向王宇郜。
王宇郜还沉浸在对方居然喜欢这么幼稚还丑得可怕的东西这一行为中，闻言愣了愣，想不起来？什么意思？
还有这么看着他做什么？
王宇郜被他盯得发毛，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只是强装镇定拔高音量道：“你看我干嘛，书不是都给你捡了吗！”
邹絮宁收回目光，将手里的“贴纸”三两下捻成一团，扔到了身后的公共垃圾桶，随即一言不发地抱着垒好的书离开了。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王宇郜一口气不上不下，杵在原地望着对方的身影直至消失。
怎么几天不见，这人变得跟那神经质一样，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
还有他刚才说的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记得了？装的还是真的？
在原地站了两秒，王宇郜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去找人的，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后便跑开了。
李营此时正躲在实验楼一楼卫生间抽烟，这里常年没有学生，也基本不会有别的人来，是他上次被举报后另找的地。
他烦躁地盯着迟迟没有动静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出去的，上方显示的数字“1”是他给对方的备注。
即便对面迟迟不回，李营也没敢继续发消息催，只是一根接一根抽烟，有些焦急地等着。
终于，在他扔掉第三个烟头的时候，界面更新了两条消息。
1：不是没人认出你们吗？就算到时候查到你头上了，直接把你那两个跟班推一个出去顶罪不就行了。
1：这种小事还要来问我？蠢货。
李营看了消息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泄气般地退出聊天界面，将手机扔回口袋里。
三分钟后，他又重新掏出手机，打开聊天框，略微地组织了下语言，朝对面又发了条消息。
发完消息的瞬间他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然后是熟悉的一声“李哥”。
王宇郜轻车熟路地来到最里面的隔间，瑞中财大气粗，连厕所的隔间都修建得无比宽敞，容纳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
一见到李营他就激动地压低声音道：“李哥，你猜我看到谁了？”
看表情就知道他看到的不会是什么“好人”。
但李营此刻正上头，根本没空搭理。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足以让他从所有烦躁的思绪当中抽离出来，随即抬起头，目光有些复杂，似乎在质疑对方的可信度。
即便如此，李营还是追问道：“谁？你说你看到谁了？”
“邹絮宁。”王宇郜压下心底后知后觉升起的惊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就在来的时候，我在走廊上，然后我俩就撞上了，班主任还让我帮他捡书。”
李营：“......你确定是他？”虽然他是在询问，但王宇郜描述得这么详细，他心里清楚，大概是真的没跑了。
王宇郜：“是，李哥，他那张脸我不会认错，他手上有个刀口，还是我捅的......”虽然他不清楚连骨头都断了的伤口怎么好得那么快，他甚至还被一个逼真的丑贴纸吓了一跳，这要说出去他不丢死人。
隔间忽然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不知道过去了几分钟，李营突然抓狂地踢向旁边的蓄水池，巨大的声响把王宇郜都吓了一跳。
“操！闹鬼了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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