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众瞩目中，姜抚棠向他靠近。她步履轻盈，像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云，飘向这雷雨交加的重灾区——那个在角落、仿佛被世界遗弃的少年。
莫疏的手不自知地抖得厉害，浑身都仿佛陷入一场春雨，那般燥热，那么湿润。
就在此刻。
“哗啦——”
一声刺耳的爆裂声炸响！旁边那扇明明看似崭新的玻璃窗，竟毫无征兆地整块脱落，沉重的框架裹挟着锋利的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直直朝着窗边的少年砸去！
时间仿佛凝固。众人瞪大了眼，连惊叫都卡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恐惧。
但偏偏一道身影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温柔又强势的铃兰香最先侵入莫疏的世界——好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这是名贵的铃兰？
并且，一股巨大的悲伤混合着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垮堤坝，让他几乎脱口而出那句压在灵魂深处的“好久不见”！
他的世界，在玻璃狰狞的阴影下，被那股突如其来的清香铺天盖地地笼罩。
他在这窒息与极致寂静中，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碎碴飞溅，她抓住他冰凉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刹那，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沉重钝痛，毫无预兆地撞进她心口。
姜抚棠将其归结于自己肾上腺素迸发。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玻璃碎片溅落的清脆声响。
颜锦将捂着眼睛的手缓缓张开，从指缝中，她看见，那个纤细却并不柔弱身影，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近乎蛮横的姿态，坚定地张开手臂，挡在了那个阴郁的少年身前。
她瞬瞪大了眼，心脏因激动砰砰直跳。
“没错，是你爱看的偶像剧。”旁边的章坤佯装淡定地推了推眼镜，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啊……还是不落俗套的美救英雄！”颜锦喃喃，美滋滋的磕CP感觉还没冒泡，就被后怕取代，“我的天，太吓人了！她没事吧？”
“没事吧？还好我反应快。”姜抚棠的声音带着点微喘，却异常镇定。
她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窗框和大的玻璃碎片挪到远离过道的角落，确保不会再造成二次伤害，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她转过身，对上少年怔怔的、仿佛还未从巨大冲击中回神的复杂目光。
那双曾被她描摹无数遍的漂亮眼睛，此刻因剧烈的头痛和惊吓而布满血丝，眼尾泛着生理性的脆弱水光。
像只受惊过度、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崽崽……
姜抚棠的心口猛地一抽，尖锐的疼惜瞬间淹没了所有初见的兴奋。
【啊啊啊啊啊啊，统统 ，你看见了吗……我崽崽被吓懵了，真是岂有此理！这破窗户怎么回事！】
【我的崽崽果然需要妈妈时刻保护！这倒霉催的体质！】
【警告！接触目标！检测到微量负面能量渗透！建议：立即中断接触！】系统冰冷的警告伴随着头顶灯管极其轻微的、不易察觉的闪烁。
姜抚棠只感觉指尖一凉，原来是流血了。
她随手将抽张纸巾给抹了。
【这点伤口再不擦就结痂了。】她嘲笑。
【……】系统的沉默带着震耳欲聋的无语。
“莫抚棠同学！莫疏同学！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班主任这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脸色煞白地冲过来，声音都变了调。
其他同学也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这窗户不是上学期才换的吗？”
“好像螺丝没拧好。”
“天呐，好危险，幸亏有莫抚棠！”
“……”
教室里一片混乱的后怕。
“我没事，老师。”姜抚棠摇摇头，看向莫疏，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柔，“莫疏同学，你还好吗？有没有被碎片划到？”
莫疏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他看着近在咫尺、带着关切眼神的少女，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盛着他无法理解的暖意。
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巨大悲伤与狂喜的悸动再次凶猛地席卷而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血液奔流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警报！目标心率二次飙升！皮质醇水平持续升高！】系统的声音冰冷急促地在她脑中响起。
【哈？】
【……他……好像……心动了……】系统电子音透着阴森。
姜抚棠觉得系统太过于多心了。
心动？不大对吧，应该是被吓的心悸，天可怜见的。
莫疏几乎是凭着一种本能的反抗，猛地扭过头，避开了那双让他心慌意乱的眼睛。
动作带得椅子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离我远点。”他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刚从生死边缘和汹涌情绪中挣脱的疲惫，以及拒人千里的冰冷。
然而，就在他扭开头的瞬间，姜抚棠眼尖地捕捉到了——他那只原本藏在凌乱黑发下的耳朵，在晨光里，悄悄晕染开一片薄红。
像初春枝头怯生生绽开的桃花瓣。
【噗！】她心底的担忧和后怕瞬间被这抹意外的红冲散了大半，甚至忍不住偷偷乐开花，【口是心非！崽崽害羞了！耳朵红得真可爱！】
系统的电子音带着气急败坏：【逻辑严重冲突！目标明确表达拒绝，生理指标显示强烈应激反应！宿主‘可爱’判定存在重大认知偏差！强烈建议保持安全距离！】
姜抚棠才不理系统，她可恶的在心里吐舌头。
她看着莫疏那写满“生人勿近”的侧脸和那抹稍纵即逝的薄红，只觉得自家崽崽别扭得可爱。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无视那句冰冷的话，在系统看似沉默实则气急败坏中又凑近了一点，脸上绽开一个自认为最友善无害的灿烂笑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你好呀，新同桌，吓一跳吧？我叫莫抚棠，抚慰的抚，海棠的棠。以后请多关照啊。”
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眼神纯粹又温暖。
莫疏的身体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那股陌生的暖流与冰冷的抗拒在他体内激烈交战。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矛盾的情绪撕裂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莫疏此刻异常敏锐的听觉里却异常清晰的脆响。是塑料断裂的声音。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被强行转移注意力的茫然，掠向前排。
班长姜清，那个总是温婉得体的姜清，此刻正微微垂着头。
从莫疏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放在课桌下的手，死死地捏着一支精致的发卡。纤细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惨白，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咔。”
那个坚硬的发卡，在他看过去的瞬间，在她失控的指力下，干脆利落地断成了两截。
姜清似乎感觉到目光。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脸上竟然还挂着那个无懈可击的、温柔得体的微笑，只是那笑容僵硬得如同面具，眼底深处翻涌的，是莫疏看不懂的、浓稠得近乎实质的冰冷风暴。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上，一个群聊窗口弹出最新消息。发信人炫酷不羁，头像却是一张星光散漫的二次元夜空图，配文只有两个简单粗暴的字，后面跟着一连串与头像气质严重割裂的感叹号：
【我回来了！！！！】
握着断发卡的手指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渗血的月牙痕。
脸上的笑容弧度未变分毫，但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眸，温度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沉入冰海的、带着巨大恐慌的阴冷死寂。
哥哥……姜遇澈……
那个视美人如粪土、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的哥哥。
那个朋友圈常年长草、除了机车外一片荒芜的哥哥。
那个刚刚还在家族群里，用冷冰冰的“归期未定”打发母亲的哥哥……
他回来了。
提前回来了。
如此高调。
就因为这张脸？就因为这个叫莫抚棠的、突然冒出来的转学生？！
不……不仅仅是这样！姜清混乱的脑海中猛地闪过几张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倾盆的大雨，绝望的质问，恨意充斥的眼睛……这些画面伴随着尖锐的头痛瞬间袭来。
【清清，不要再想了。】一个温润的男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断发卡的边缘更深地刺入掌心。
恐慌如同黑色的潮水将她淹没，一种巨大的空洞感和被操控的寒意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系统！】她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尖锐到变调的嘶喊，【扫描她！立刻！扫描这个莫抚棠！她到底是谁？！她和那个女人……不，她为什么能……】
那个女人？哪个女人？念头再次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对莫抚棠这个名字、这个人恐慌和……抱歉？
【清清？】系统温润的男声带着关切响起，似乎想将她从失控边缘拉回。
【没什么。】姜清粗暴地在心底回应，猛地关掉了手机屏幕，再抬起头时，脸上只剩下完美无瑕的温婉。
只是那掐进掌心的断发卡，和眼底深处未曾散尽的冰冷与恐惧，泄露了滔天的暗涌。
没人注意到，前排那个始终温婉含笑的身影——姜清，正死死盯着阳光下仿佛自带光晕的莫抚棠。
玻璃事件的余波在老师组织清理和安抚后渐渐平息，课间休息时，关于姜遇澈回国的八卦才真正在教室里发酵。
“哎哎，惊天大瓜后续！”章坤拍着桌子，激情重燃，“‘万般皆下品，唯有机车高’的姜大少，为什么连夜回国？实锤了兄弟们！”
“俄罗斯雪场，王浩那小子，”一个男生模仿着贼兮兮的语气，“‘喏，莫家小公主，美不？’ 姜遇澈当时叼着烟，眼皮都懒得抬，结果余光一瞟——”男生故意拖长了调子。
另一个男生立刻接腔，模仿着姜遇澈的语气：“‘卧槽！’烟掉了，眼珠子瞪得溜圆，嘴里国粹就没停过，‘这他妈谁？……订票！现在！立刻！马上！’”他夸张地拍着桌子，“王浩说，澈哥当时那表情，活像见了鬼……哦不，是见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论坛有图！他真连夜扛着机车上的私人飞机！”一个女生兴奋补充，“‘机车在人在，回国不可能’？哈！真香！”
“啧啧，‘美人如粪土’人设崩塌现场。”
“澈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上次为了抢限量版机车模型，也是连夜打飞的去日本，结果人家还没开门他就在店外蹲着了！”
“他做事全凭感觉，感觉来了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感觉没了金山银山也请不动。”
“但莫抚棠真的很有感觉，澈哥栽的不怨，听说人家在加兰是学神，会四国语言，弹琴像仙女下凡！”
“而且超勇！一来就敢坐‘气运黑洞’旁边！这叫什么？颜值的尽头是玄学？”
“等等，气运？”有人疑惑。
“这都不懂？”颜锦又掏出她的亮闪闪遮瑕膏，“气运啊，就是人的‘势’！大家觉得你好、羡慕你、谈论你的好，这些无形的‘信力’汇聚，就能让你运气变好。反之……”
她努努嘴，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角落沉默的莫疏，压低声音，“要是都觉得你晦气、躲着你，气运可不就漏光了？但莫抚棠现在，简直是行走的‘气运聚宝盆’。谁沾边谁走运！你看，这次不就帮莫疏安全度过生死难关了嘛。”
章坤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颜锦你这说法有点玄乎。不过莫疏那倒霉劲儿确实邪门，像是……被什么缠上了？物理层面的那种？”
“就是就是，”一个研究星座塔罗的女生严肃思考，“信力可能是表象，更深层可能是命格或者业力纠缠？”
“哦——莫抚棠刚来就美救英雄了，那岂不是他们命中有缘？”
众人起哄，目光再次聚焦到风暴中心的姜抚棠身上。
阳光下的少女正低头看书，侧颜完美，仿佛自带光环，对周围的议论浑然不觉。
有没有宝宝理理我，一个人码字太过孤独(?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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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表里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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