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熙抬眸便望进了一双漂亮有神,却有些呆愣的眼睛里,手中的动作微顿。
“这位便是新来的…乳爹?”
青川刚要起身回禀,余光见他直勾勾的盯着三娘子瞧,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拉着人就叩首,“三娘子恕罪,萧夫郎乡下出身,还不懂王府的规矩,还请三娘子宽恕。”
萧粟没有防备被他突然按了一下,上半身却是纹丝未动,眼里全是那张熟悉的脸庞,他张了张嘴唇,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了一样,张阖无声。
妻主!阿满?!
他脑子里陡然一片空白,这……这是怎么回事?是他眼睛出问题了吗?否则怎么会将平王府的三娘子看成他的妻主?
是不是他看错了?若真是妻主,看见他后怎么会是一副那么陌生的表情?
他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了一瞬,随即深吸了一口气。
不确定,再一眼……
姜长熙自幼样貌出众,有着一张仙姿玉色般明艳面庞。
她今日没有束发,一头青丝长发只用两根白玉祥云簪挽了一个简单随性的发髻,一身海棠色交领广袖长衫,腰上并无别的多余配饰,只系了条同色系带,眉目如画矜贵闲适,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明丽清华。
只一眼,却萧粟心绪乱成了一片,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却让他感到莫名有些陌生……但胸腔里的心跳却心悸一般控制不住的“怦怦”直跳,快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腔。
姜长熙看着眼前之人颇为锋利的眉眼,不同于大多数男子的温柔精致的相貌,五官虽生的好,但整体看起来既不温和柔顺也不恬静秀美,浑身上下充斥的自由勃发的野性,带着一股天然锋芒。
只是,此时望着她的那双眼睛,眼尾的弧度生的十分的微妙,眼眶水润泛红,像是瞳孔地震一般震惊,让人看着,好似莫名透着股委屈……
她轻蹙了蹙眉,视线从上到下在他身上扫过,坚实的肌肉被单薄的衣料包裹其中,宽肩窄腰,线条优越,她眼神顿了一瞬,一时没有说话。
青川见萧粟不知怎么突然失心疯一样一动不动的,三娘子也半晌不曾言语,心底顿时沉到了谷底,紧了紧心,“三娘子……”
姜长熙声音如常:“起来吧,不知者无罪,这两日就让宋爹爹带着教教规矩,再安排去东梢间照看。”
青川心下大喜,骤然一松,连忙谢恩,又连忙将主君的吩咐先说了说,倒也没有说的太细,直说了这几日主君吩咐先让萧夫郎调理几日身子,见三娘子颔首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侧眸就见他还跟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的,忙不连迭的拽了他一把。
萧粟脑子正混乱着,猝不及防的被人一拽,终于渐渐回了神。
他眼睛定定的看着她耳垂上的一颗小痣,一模一样,绝不会有错,眼前之人明明就是他的阿满,是他的妻主!
但却偏偏仿佛完全不认识他一般……
他心口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瞬,疼的他呼吸缓了缓。
眼神里隐隐藏着一股急切的期待,漆黑的眸子定定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嘴唇微张了张,似是想说什么,最后看见的却是她看过来的冷然的眼神。
想说的话就那么堵在了喉咙里。
姜长熙垂眸,将他眼底的情绪看的一清二楚。
他在期待什么?想和她说什么?就算是意图勾引,也未免太过着急了一些,她眼神微深。
萧粟缓缓垂首,即使已经竭力克制,但眼底依旧是难掩的失望,眼眶泛酸,唇角渐渐紧绷。
姜长熙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这就失望了?
心思这般浅,想来背后应该没人指使。
姜长熙忽的似随口一问:“萧夫郎叫什么名字?”
萧粟眼睫轻颤,抿了抿唇,他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又松开,反复几次仿佛就能稍稍缓解心脏跳的过快的闷窒感。
他轻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睛,嗓音微哑的低声道:“萧粟。”
萧粟?还是肖素?姜长熙心底缓缓念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哪个萧,哪个粟?”
一旁静静候着的苍兰神色一时有些惊诧。
萧粟头也不抬的闷声的道:“萧萧的萧,小米的粟。”
青川连忙道:“回三娘子,是萧瑟的萧。”
萧萧?小米?
两个字眼在心里滚过,姜长熙不知为何,竟觉得都还挺好听的,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她吩咐道:“让宋爹爹将人安置妥当。”
苍兰躬身应道:“是,主子。”
几人退下。
姜长熙看着那道身材高挑削瘦的背影,无意识蹙了蹙眉。
*
萧粟是被青川拉着出去的,青川和苍兰说了两句,把人拉到了一旁,看着还有些神思不属的人,面色一时不太好看。
看了一眼不远处候着的苍兰,他拧眉低声告诫道:“萧粟你方才是在做什么?你可知,三娘子对那些她攀龙附凤意图爬床的人很是厌恶?!若非你今日运气好,早就被赶出府去了!”
萧粟怔愣了半晌,一直沉默寡言甚至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人突然肉眼可见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倏地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艰涩道:“青川哥,谢谢你。”
青川皱眉,看着他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的萧粟,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周身那种气死沉沉的气息好像陡然一瞬散了。
“你……”
萧粟眼眶还泛着尚未退却的红,眼底情绪莫名,但声音却压的很低,“青川哥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青川:“……”真的吗?听着他信的保证,不知道为什么,他更不放心了。
“萧粟,你身子还没好,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不然我还是和主君求情,放你回家去吧?还能拿二两银子呢,多划算啊。”正好萧粟身体原本就有些问题,借口都是现成的,主君应也不会追究。
萧粟摇头,语气越发坚定:“青川哥,我会好好干的。”突然找到了妻主和女儿,对他而言是天大的惊喜!
但妻主有些不太对劲,好像不记得他了……
想着他方才见着三娘子后那副模样,青川有些不太信,但如今他也无可奈何了。
甚至已经开始后悔之前为了在主君面前露脸,主动请缨给小主子寻乳爹的事了。
如今他脸是露了,但往后萧粟要是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他定然也会被连累。
只能再次叮嘱,就怕他胆大包天乱来,满脸严肃道:“偌大一个平王府,你可知为何要去外面寻乳爹?”
萧粟愣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就摇了摇头。
青川:“还不是因为不少人被眼前的荣华富贵迷了眼睛,不是想勾引主子,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乱嚼舌根!”
他低声恐吓,“但凡起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的,最后不是被发卖了出去,就是被乱棍打死!”
嚼舌根是真,谁让小主子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总有一些管不住自己嘴巴的。
勾引也是真,就是从未有人真的成功过就是了,至于其中有哪些是夸张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萧粟想了想,他和妻主可是正儿八经拜过堂的妻夫,天天晚上都要一起睡觉的,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当然,他也明白青川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在搞清楚所有事情之前,他不会乱来的。
他突然低声问道:“那妻……三娘子身边可有……美侍?”话本唱戏的都这么写的,贵女后院里都会有很多美貌小侍伺候的。
只是这么想着,他心底就漫出一股浓浓的酸楚。
青川抓着机会立刻就道:“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了,三娘子素来性子就冷,后院也是干干净净的,只因三娘子心里只有从小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对那些意图爬床的人,从不会容情!”
听到前半段,萧粟眼神一亮:干干净净?
听完,他心底下意识有些疑惑,他妻主明明性子很温柔爱笑的,哪里冷了?
不过,又想到方才看见的妻主……看着他冷冷淡淡的模样,又有些泄气。
但在他听见什么青梅竹马未婚夫后,脑子里瞬间就什么都没了!
等等!
未婚夫?!青梅竹马?!
他张了张嘴,像是被震惊的失了语,但青川却是看出他想问的是什么。
“程二公子乃咱们平城当地豪族程家儿郎。”程家是出了名的豪富之家,不仅家中世代官宦,底子也很厚实,就是母亲早逝,这一点有些不太好,但主子的事轮不到他一个当奴才的去置喙。
他只是想彻底敲醒眼前这个人,为了让人彻底死心,还绞尽脑汁说了三娘子和程二公子感情如何好,甚至为了程二公子,三娘子连个通晓人事的通房小侍都没有要。
萧粟听了,心底酸涩的厉害,用力吸了吸鼻子。
青川见他这般模样,总算稍稍放了心,这下总该知晓轻重彻底死心了吧?
最后临走之前,念着两家的情分,也为了他自己,他真心劝道:“ 你做任何事之前,都想想家中的孩子,别为了一时的贪念最后还要连累我。”
萧粟抿了抿唇,“我会小心行事。”
青川心里的大石头又踏实了一些,“切记安分守己,万不能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萧粟看着他的眼神,唇角紧绷着,缓缓点了点头。
不管如何,妻主还活着,女儿也好好的,他还阴差阳错的马上就要成为女儿的乳爹了,他们一家人都还好好的,就好。
至于其他的事,总归……都没有她和女儿的性命重要。
*
……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姜长熙垂眸,神色平静的看着书案上翻开的清净经,半晌,“啪”地一声将书合上。
平心静气不了一点。
闭上眼睛,脑子里莫名就会浮现出那眉眼线条锋利,却澄澈漂亮的眸子。
她沉声道:“回去。”
苍兰垂首应是,随侍身侧,今夜的月色很亮,月光如银霜一般洒满了整个庭院。
她忽的问:“宋爹爹可将人安置妥帖了?”
苍兰躬身回道:“与何乳爹安置在同一间房。”
何乳爹就是如今正照顾喂养孩子的乳爹。
姜长熙颔首,随口似的问:“对了,萧粟的身份可否查清楚了?家中是什么情况?”
苍兰:“府中已经核实过了,萧乳爹家中母父皆逝,妻女似是月余前出了意外,至今尚未归家,如今家里只有他和几个月大的幼子。”
姜长熙脚步一顿,回首看着她,眼神微沉,声音莫名:“妻女月余前出了意外?至今还未归家?”
苍兰听着猛的一愣,不、不会吧?虽然主子和小主子就是月余前回来的,但……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她深吸一口气回道:“调查出来的身份的确如此。”
姜长熙拧了拧眉,心下有些焦躁,任谁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个孩子,还丢失了一年的记忆,心绪都难以平稳。
她声音冷沉:“明日你亲自走一趟。”
改了一点[可怜][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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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改动,建议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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