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明舒和爸爸妈妈一起驱车回榕城，带着爷爷给的各种时令蔬菜，还有明舒老家县城特有的一种腊排骨。
“小舒，等会儿妈妈先把你和爸爸送回家，妈妈晚上要值班。”章晗歉声说。
“到家了先休息一下，别太累了乖乖，期末考试还早，正好放假，你要不要和曼曼出去玩儿？”
明舒正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山影出神。
明仲澜搭腔：“是啊，小舒，出去玩儿吧。”
她向来是个自律的孩子，即使假期也会按时地完成学习计划。
章晗常常觉得明舒太辛苦，希望明舒能更活泼些。
“没事的妈妈。”明舒安慰妈妈道，“那我问问曼曼有没有空。”
明舒掏出手机，联系李曼曼。
李曼曼的回复来得很快，说新开的商场有家很火的奶茶店，还有手工DIY店铺。
明舒告诉妈妈，章晗高兴道：“那挺好，你们约几点，妈妈一会儿送你过去？”
明舒和李曼曼约了四点在小区门口见，这会儿已经三点二十七。
“行，那你们俩小姑娘要注意安全。”十分钟后，到嘉尚小区门口。
父女俩提上东西下车，道别后，章晗自己开车回医院去了。
明仲澜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
明舒走在爸爸后面手上拿着几个轻一点的蔬菜袋子，里面有一袋嫩荷兰豆荚，是明舒和照顾爷爷的护工阿姨一起摘的。
分给姑姑一家一半，明舒家带走剩下一半。新鲜嫩荷兰豆荚随便清炒一下就很好吃。
上次去张奶奶家吃饭，发现张奶奶和顾珩都很喜欢，可以分他们一半。
……
到家后，明仲澜将东西分好，打算送去给张奶奶他们尝尝鲜。
榕城位于一个四周有群山环绕的平原，这是一个从高山而来的水系不断冲刷而形成的冲积扇平原，物产丰饶。
而明舒老家则是临近的靠山的小城市，物产和榕城有差别，口味不太相同。
明舒回房间收拾了一个小包，预备待会儿和爸爸一起去送过东西便和李曼曼汇合。
“小舒，好了吗，一起去张奶奶家吗？”明仲澜在客厅说。
“来了爸爸。”
父女二人拿着东西往张奶奶家门走去。
张奶奶家的大门在正对小区马路的一边，从明舒家走过去会经过张奶奶家院子的侧面。
初夏的微风拂过，带着若有似无的花香。
这时候铁围栏上已经有层层叠叠的月季花开放，去年这一片还没有种上月季，是几颗桂花树。
但桂花味香却不绚烂，张奶奶便沿着栅栏种上了月季，如今已经是月季盛放的季节了。
那是一种整体呈香槟色的月季，顶端却若有似无的有粉色点缀，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落笔却极有章法。
有风来，几片花瓣轻轻飘落，恰好落在她手中的蔬菜袋上。
“张奶奶倒是把院子打理得越来越好了。”明仲澜说道。
明舒点点头，认同道：“是啊。”真美的花。
转过弯就到张奶奶家门口，明仲澜按了张奶奶家新装上的可视门铃，不一会儿便有人接了。
是张阿姨，赶紧开门让父女俩进来，自己去喊张奶奶。
书房里。
张奶奶刚放下毛笔，宣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便听见张阿姨说明家父女来了。
顾珩原本在旁边陪着，正在沏茶，茶台前温杯烫盏，热水刚注入壶中，茶叶还未完全舒展，他便听见外间的脚步声。
张奶奶放下笔往客厅走去，他稍作迟疑，将茶壶盖好，也跟着走了出去。
“回来啦，”张奶奶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欣喜，“仲澜，小舒，快坐。”
明仲澜回身提过明舒手上的荷兰豆袋子说：“漫娟阿姨，我爸给带的一些新鲜蔬菜，还有山货，给您送来一些尝尝。”
张奶奶名叫张漫娟，张阿姨叫张红，明仲澜和章晗平时都叫张奶奶漫娟阿姨，叫张阿姨红姐。
明仲澜见张红准备接过手说：“红姐，我来我来。”
明仲澜直接拿着放去厨房。张阿姨跟着进去收拾。
这边张奶奶拉着明舒的手往沙发引，明舒顺势搀住老太太的手臂。
听闻明舒约了同学外出，张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是该多出去玩儿。”
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顾珩道:“你回来了也别总闷在家里，年轻人该多活动活动。”
明舒从进门就注意到顾珩。
他站在书房门口的光影交界处，目光在她手中的那袋子荷兰豆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上前帮忙，见明仲澜接过便止住了动作。
明仲澜从厨房出来时，顾珩正被张奶奶介绍：“这是明叔叔，快叫人。”
“明叔叔，你好。”顾珩朝明仲澜伸手。
明仲澜回握着摇晃几下说：“你好你好，这就是顾珩吧，年少有为，年少有为。”明仲澜年轻时也曾经历过港星风靡的年代，有时也看看电影，其中就有顾珩成名的那部。
张奶奶招呼明仲澜落座，示意顾珩去将泡好的茶端出来。
闲聊几句，明仲澜刚刚听到张奶奶说一起出去玩儿的事。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小舒和曼曼准备去新城刚开的商场逛逛，顾珩去合适吗？”
明仲澜说后一句时看向从书房走出来的顾珩，可能张奶奶还没有意识到顾珩出行可能需要安全保障，但明仲澜明白，何况是商场这种人流量不算小的地方。
“今天临时去可能准备不足，下次吧奶奶。”顾珩把木质托盘里的茶端给众人，坐下说。
张奶奶意识到什么，点点头，看向顾珩：“你回国后不出去是因为这个原因啊。”声音里有些叹息。
气氛一时有些淡下来。
“奶奶，没事，下次可以一起去人不多的地方玩儿，咱们可以一起去。”明舒温声说。
“好，好，咱们下次可以一起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儿。”张奶奶拍拍明舒的手。
顾珩看着张奶奶，眼神带着安慰。
……
和李曼曼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明舒和明仲澜跟张奶奶告辞。
明仲澜准备去学校加个班，晚上和一起加班的老师们聚餐。
张奶奶和顾珩送到大门口才告别，并约好明天晚上两家一起在张奶奶家吃饭。
明仲澜与明舒一起走到小区门口，李曼曼远远看见两人，扬起手打招呼。
“明叔叔，小舒！”
明舒快走几步，挽上李曼曼的手。
“爸爸，那我们走了。”明舒跟爸爸道别。
“去吧，别太晚回家，注意安全。”明仲澜叮嘱两人。
“嗯，好的爸爸。”明舒点头应到。
“叔叔再见！”两人朝明仲澜挥手，朝右边走去。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李曼曼迫不及待地跟明舒聊起新开的商场。
“小舒，我听说那个手工店，可以做贴片画，你画画这么好，肯定可以做得很好看，还可以烧陶瓷，你想做那个？”
“贴片画？”明舒有点疑惑。
“可以选很多种材料，可以用他们做好的干花，或者干树叶，或者水晶片、贝壳片之类的。”
“是这种的啊，那你呢，想做那种？”李曼曼明显比较感兴趣手工活。
“我想做陶瓷，不过今天肯定拿不到的。”语气有点遗憾，要是做的话，只能等下周日放假来拿了。
“好东西不怕晚，下周我陪你去拿，做陶艺吧。”明舒鼓励道。
李曼曼开心点头，两人一路聊到商场对面的人行道。
新开的商场很大，到商场对面的马路时，就能看到立在商场大门一侧的广告墙。
另一侧是一个更大的显示屏。
刚好显示屏上正在播放一则公益广告。
两人在等红灯的时候停下。
周围等红灯的人中也有好几个被吸引过去，抬头看着：
傍晚，暖黄色的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一间安静整洁的客厅里。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独自坐在沙发上，手里摩挲着一张有些磨损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她年轻时和家人的合影。
她眼神望着窗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镜头转到老人的手，布满皱纹，有些微微颤抖。
她慢慢站起身，动作略显迟缓，走到电话机旁。
这时一道清冽但温柔的旁白声响起：“时间，好像走得特别快。一转眼，爸妈的头发就白了，脚步就慢了。”
画面继续前进：老人手指在几个熟悉的号码键上犹豫地徘徊，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只是轻轻放下了听筒。
也许是不想打扰忙碌的儿女，也许是怕电话那头无人接听的空响。
“他们可能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利索，学新东西也费劲了些。有时候，想跟你说说话，又怕打扰了你。”
画面转动：白天，小区公园的长椅上。
几位老人坐着晒太阳，有的在慢慢活动手脚，有的只是静静地看着嬉戏的孩子们。
一位爷爷试图用手机拍下湖边的鸟，但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显得有些笨拙和困惑，眉头微微皱着。
旁边一位老奶奶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是理解和相似的无奈。
“家，对他们来说，不只是个地方，更是那份被惦记着、被需要着的感觉。”
一个年轻的白领在办公室加班，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妈妈”的来电。
他看了一眼，手指滑向“稍后提醒”，继续埋头工作。
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他们想要的，其实不多。也许就是一声问候，一次耐心的倾听，一顿家常便饭的陪伴，或者只是教他们怎么用那个总也搞不明白的手机。”
画面回到老奶奶家。
她正在厨房小心地倒水，水壶有点重，手抖了一下，几滴水洒在了灶台上。
她慢慢拿抹布去擦，动作认真却显得吃力。
整个屋子安静得能听见水流的声音。
“别让等待，成为遗憾。别让忙碌，疏远了最亲的人。”
一双年轻的手，轻轻握住那双布满皱纹的手。
字幕出现：“关爱老人，用心陪伴。他们陪我们长大，我们陪他们变老。”
是顾珩的声音，不同于平常声音的平和冷静，他清冽的声音在旁白时是平缓的，温暖的。
好像可以听进明舒心里。
明舒有些怔然。
这时绿灯亮起。
李曼曼拉着明舒一起过马路。
“怎么了，看感动啦。”李曼曼看明舒心不在焉，问道。
“嗯。”明舒点头，然后说：“这公益广告，旁白是顾珩。”
李曼曼明显惊讶，回想了一下：“啊？这么一说还是真是，明舒你好厉害，我光看画面了。”
“他好厉害......”李曼曼身为粉丝，与有荣焉，开始夸奖起来，决定回家告诉粉丝群的姐妹们。
两人一起走进商场。
朝着手工作坊走去。
……
明舒晚上快七点到家。
和李曼曼在小区门口分开，走在小区的林荫路的人行道上。
暮色四合，小区林荫道上的地灯次第亮起。
散步的人影三三两两，晚风里飘着饭菜余香。
前方有个奔跑的身影由远及近，在离她几步之遥时渐渐放缓了脚步。
地灯的光从下方漫上来，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
顾珩微喘着气停在她面前，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眉眼。
明舒注意到他，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随即又松懈下来。
她手中新买的衣服袋子正好掩住了那个东西。
“好巧，”明舒的声音柔柔的，“又在跑步？”
“嗯，”他调整着呼吸，喉结在阴影里微微滚动，“玩得开心吗？”
听见他的声音，明舒想起今天看到的公益广告。
他比她高出许多，明舒要仰起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帽檐阴影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被地灯映得异常清亮。
“发现了一家新面包店，叫‘芙蓉’，味道很不错。”明舒提起手中的纸袋，里面飘出烘焙的甜香，“给你们都带了点。”
顾珩伸出手想接过袋子，明舒侧身避过：“不重的。”
他不再坚持，两人并肩走在光影斑驳的路上。
“今天在商场的大屏幕上看见了一个公益广告。”明舒缓声说。
广告？顾珩垂眼思考一瞬。
嘴角勾起，看着明舒，开口说：“那个啊，你又听出来了？”
明舒看着前面的路，点点头,答道：“嗯!”
一声愉悦的轻笑在明舒耳边响起。
“很厉害!”顾珩侧脸看一眼明舒，肯定到。
“我特意放缓了音调和语气。”
明舒转头看他，扬起小脸，微微得意，然后笑开。
顾珩也笑，眼睛里有被会意的光芒。
小区门口到家的这条路其实并不长。
明舒望着前方单元楼渐近的轮廓。
开口问道：“这次回来，会去学校吗？”
“期末考前应该都在。”
“嗯，好。”她摩挲着粗糙的纸袋边缘低头想，那不用帮他带作业了，还有三周期末考试。
单元门口的圆盘灯管打在地下，这是明仲澜怕有时章晗下班晚，物业装的灯不亮才改装的。
明舒从纸袋里分出父母的那份，将剩余连袋递给他。
“明天见。”他站在光里，帽檐下的目光沉静。
“明天见。”明舒转身踏上台阶。
直到感应灯熄灭，她仍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鼓动的声音……
……
第二天，明舒正常起床，晨光透过纱帘跑进屋子里。
明舒接着做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功课。
临近中午，饭香从厨房传来，章晗今天难得在家，做了拿手的菜，不多时明仲澜就来敲门，“小舒，吃饭了。”
“就来，爸爸。”明舒搁下笔。
推门时，看见母亲端着白瓷汤碗从厨房走出，汤面浮着金黄的油星。
“晚上去张奶奶家吃饭，”章晗将汤碗轻放餐桌，手指在围裙上揩了揩，“中午简单些，炖了竹荪枸杞鸡汤，这汤留到明天热热还能喝，你爸回来再炒个素菜也快。”
“好呀妈妈。”明舒绕到章晗身后，从背后环住母亲的腰，脸颊在棉质家居服上轻轻一贴。
章晗笑着拍她手背，转身回厨房。
明舒松开妈妈看到从厨房拿碗筷出来的爸爸，笑着挽上爸爸的手，在他肩膀轻轻靠了一下，明仲澜放下东西，拍拍明舒的头，明舒帮着把碗筷摆好，一家人少有的一起吃了中饭。
榕城六月还是多雨的时候，阳光难得穿透雨季，漫过窗台铺满半张餐桌。
枸杞在汤里浮沉着。
明舒捧着汤碗吹开热气，看见父母交谈时眉梢跃动的光点，心里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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