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边已经布满绚烂红霞,阵阵农家炊烟的香气窜进鼻子。
他以为自己又梦到在山阴村的日子,可旋即又清醒过来,不对呀,这里是信王府,膳房距离此处甚远,也不可能传过来呀。
他撑起眼皮,才看到闻夏正蹲在院中捣鼓着什么。
听到这边的动静,她转过身来:“夫君,你醒啦,猜猜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扑哧”一声,褚衡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女子白皙的脸蛋上尽是烟灰,嘴角还有一抹油渍,活像只刚从灶台下偷了油的小耗子。
“我猜呀,有只小狐狸在偷鸡吃呢。”他一边笑着一边抹了把闻夏的脸颊。
看着褚衡满手的灰,闻夏才意识到自己的窘状,趁褚衡再次出言戏弄前,她一把将一只鸡腿塞进他嘴里:“亏我还给你做叫花鸡,哼!”
“啊,烫!好烫!”褚衡被烫得呲牙咧嘴,幽怨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娘子莫不是想谋杀亲夫?”
还没等闻夏想出反驳之言,福元先急匆匆跑了过来。
“世子,王爷回来了,就在书房里。”世子嘱咐他等信王回来马上来报,他可是一刻不敢松懈,一直守在府门外。
褚衡从嘴里拽出一根鸡骨头塞进福元手里,对闻夏说了句“去去就回”,便快步向信王的书房而去。
“你来得正巧,为父正要遣人去找你呢。”
褚衡随手行了个礼,便吊儿郎当地翘起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父王有何吩咐,说来听听。”
一看到它这幅模样,信王就觉得胸闷气短:“你个孽障,都已经成亲的人了,也该长进了。”
他用茶顺了顺气,接着道:“当下有件要事交给你去办,别再叫为父失望了。”
“你慧德姑母下个月过寿,为父抽不开身前去,就由你去南邺走一趟吧。”
褚衡把玩着信王桌上的毛笔,晃荡着脑袋:“不去!”
“你个孽子!你要敢不去,我就将你禁足在家,哪都别想去。”
“好吧好吧,算是怕了你了,我去。”他将毛笔随意往桌上一掷,甩着手十分不耐烦地往外走。
“等等,你来找本王有何事?”信王强压着怒气瞪他。
“想不起来了。”
“孽障,孽障!”信王抄起桌上的镇纸,用力向褚衡身上砸去。
“啪”一声,房门被刚踏出去的褚衡关上,那上好的镇纸就这样砸在厚重的红木门上,化为一地碎片。
听到里面的动静,褚衡轻轻勾唇,这几日探查下来,只有慧德长公主这一环难以解决,是以他本就打算借庆贺寿辰的机会亲自前去暗查一番。本来还纠结该如何向信王开口才不显得突兀,如此一来正中他的下怀,他只要顺势再演上一出不情不愿的把戏,便更无人会疑他此行的真实目的。
*
“你要去南邺?”听到这个消息,闻夏心神巨震。时隔经年再听到这个地方,她还是会生出难以释怀的酸涩。
“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她思虑良久,还是问出这句话。
她如今已经看透了,叔父只是拿娘亲的下落威胁她而已,即使真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不会透露给她,想要找到娘亲的下落,她只能依靠自己。
既然娘亲是在旧都南邺失去踪迹的,那她就从南邺找起。更何况,如今的慧德长公主府便是她曾居住了许多年的地方,也就是前朝太子府——娘亲最后出现的地方。
褚衡沉吟片刻,摇头道:“南邺距京城路途遥远,要走上半月,马车颠簸太过颠簸,娘子还是留在府中为好。”
看他并无带上自己的意思,闻夏柔若无骨的小手搭在褚衡的臂膀上,水杏般的眸子轻眨,软了嗓子小声嘟囔:“夫君就依了我嘛……”
“我与杨侧妃生了嫌隙,在府中只怕再生事端。”
“而且我早就听闻南邺风光甚妙,有心想去见识一番。”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与夫君分离。”
……
褚衡已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看到她那张未点而丹的小嘴张张合合,软糯的小舌微微搅动,直搅得他心神难安,呼吸蓦然重了几分。
“夫君……”
“也不是不可,只是你要听从我的吩咐,不能擅作主张……”再叫她这样说下去,褚衡只怕难以把控住自己了,他索性答应下来,反正她已经与太子决裂,且一路上又时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应当不至于坏了正事。
“夫君你真好!”她双手轻摇褚衡的臂膀,水润的杏眸中只盛得下他一人的身影,再无旁人。
褚衡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很是受用,男子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看到褚衡这幅舒爽的模样,闻夏在心里暗自感叹:男人可真是好哄,你只需偶尔给点甜头,他便能事事依着你。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开窍了,开始领悟到当细作的真谛了。
嗯,这好法子以后还可以多用用。
*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正是出行的好天气。
闻夏搭着褚衡的手爬上马车,琼英不在,只能劳烦他这个夫君暂时顶上这个位置了。
昨日夜里,琼英突然说不想去南邺,恐怕故地重游会想起那些好不容易才走出的噩梦。
琼英虽看起来清冷无情,但闻夏知晓她的心思是最为细腻的,于是便答应她独自留在京城,自己不在,叔父应该也不会前来为难她。
除此之外,叔父新下的命令也是闻夏不想带琼英同去的原因。
前两日他突然约她在城郊见面,结合闻夏前段时间从信王处探取的消息,以及他从太子那得来的只言片语,徐临渊判断慧德长公主应当可作突破口,打算利用这位长公主重掌南邺大权,进而渐次北上。
闻夏只觉得叔父想得恐怕太过简单了,一个手刃亲夫、架空亲子、参与党争之人,又怎会是易于掌控之人?此次南邺之行注定荆棘塞途,琼英不去也好。
“夫君,我坐稳了,咱们启程吧。”
骏马嘶鸣,闻夏撩起车帘深深凝望庄严宏伟的王府高门,不知她是否有机会再回到这里。
“嫂嫂,阿兄,等等我!”
这是褚姣玉的声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抹柳绿色的身影已经蹦蹦跳跳钻进马车:“阿兄,人到齐了,咱们走吧!”
“你怎么跟来了?此行甚远,不是去郊外游玩这么简单的,快回去。”褚衡撩起车帘,想要将她捉出去。
她却往马车一角紧紧一贴,蹬着腿叫嚷道:“我不要回去,父王都同意我跟你们一同去拜寿了。”
“再说了,南邺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早就听说那里小桥流水、富饶安逸,就带我去嘛。”
看褚衡松动了态度,缓缓放下车帘,褚姣玉得意洋洋地往闻夏身上一歪。
*
行了大约两日的光景,褚姣玉终于坐不住了。
“嫂嫂,这才两天,我就腿疼腰疼哪哪都疼,你怎么还能坐的这么稳?”她歪七扭八斜卧在软垫上,疼得龇牙咧嘴。
闻夏只静静地闭目养神,从前行刺时日行千里也是有的,如今坐在铺满软垫的宽敞马车里,已经比骑马疾行舒适许多了。
“嫂嫂,你快看呀!”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赫然立着一座玉楼金殿,上书“千娉婷”三个大字,虽然周围的店铺已是个中翘楚,但在它的映衬下也显得黯然失色。
“这是间专做女子生意的铺子,里面卖些衣衫首饰、胭脂水粉。”闻夏解释道。
她走南闯北多年,听过许多关于千娉婷的传言,四五年前它在南邺横空出世,辅一出现便成了无数女子的心头好,如今已经遍布大晟南部的繁华州府,富家小姐纷纷以拥有一身千娉婷的衣裙首饰为傲。
“停一下,我去看看便回。”褚姣玉一向喜欢精致华丽的衣饰,如今得以一见大名鼎鼎的千娉婷,又怎么舍得放过?
“这只是一处分号,咱们到了南邺再去总号细逛岂不更好?”闻夏想拦住她,可一迟疑的功夫人已经跳下了马车。
“我就去看一眼,嫂嫂和阿兄就在此歇息片刻,我保证不乱花银子。”
此时还未到晌午,铺子里的还未有来客,只有一个年轻的掌柜独自立在柜台后面。
褚姣玉刚捻起一只拇指大的粉色玉石,那掌柜便开口道:“这位小姐真是好眼光,此乃百年难遇的桃花石,都缺货几个月了,也多亏您运气好,今日新到的货就被您碰上了。”
“这个多少银子呀?”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开口询问。
“这宝贝名唤因缘石,最讲一个缘字,如今到了您手中是与您有莫大的缘分呀,哎,就八十两吧。”
“八十两!”她一年的月例才十二两,如今出远门,将这些年攒的月例银和小娘私下贴补的全都带在身上了,才只有堪堪一百两而已,这八十两也未免太贵了些。
“我还是不要了。”她抬脚要走,却被那掌柜叫住。
“哎,小姐近来有烦心事吧,赎小人斗胆猜测……”察觉到褚姣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掌柜并未抬头,半张脸都埋在阴影之中,他沉声道,“莫非是婚嫁不顺,外加受到奸人陷害?”
“神了,你简直是神了!”褚姣玉本已心生退意,听到这话又收回了脚步,大有听他细说的架势。
掌柜不疾不徐:“哪里是小人神呀,都是这块因缘石。这玉石极通灵性,能反射出有缘之人的心迹,你看它是不是比方才深一些了。”
褚姣玉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听他这么一说再细细看去,好像真的变深了一点!
“掌柜的,这有缘人也不好找,就不能再便宜点?”
那掌柜艰难徘徊良久,终是大手一挥:“”六十六两,相逢即是缘,给您算了吉利数,实在不能再便宜了。”
六十六两!便宜这么多!
“我要了!”
……
目送褚姣玉的背影走远后,一个身着掌柜服饰的中年男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东家,那粉晶石是刚送来的原料,还没来得及雕刻呢,怎么就给卖了?”掌柜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声音有些虚,“而且那石头就算雕成了,也就只值个十两便顶天了,这六十六两……”
他这位东家名下有上百间铺子,平日忙得很,从不常来。东家今日只是过来巡店的,方才看到这位小姐进来便叫他进去藏着,自己反倒装成掌柜,还随口就编下那些有的没的,看来是存心逗弄这位小姐。
“您莫非认识这位小姐?”
“确实认识。”男子侧过脸,面上的笑意不知是嘲讽还是得意。
掌柜的陪笑道:“那她下次再来,小的给她降些价吧。”
男子只阴阴瞥了他一眼:“不必,这样的冤大头可不多,不宰白不宰。”
这下掌柜的彻底摸不着头脑了,东家常叮嘱他诚信方是做生意的长久之计,碰上这位小姐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几对副CP陆续上线!猜猜都有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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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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