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有明显打斗痕迹，死者生前后脑曾遭受过猛烈撞击，身上存在多处淤伤，胃部被人从中间切开，另外指缝内提取到少量人体组织，具体情况还需要对尸体进行进一步的解剖，不过初步可以判定是他杀。”
箐州市青城区，一处老旧居民楼内，陈悦正对着电话汇报。
电话里，是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大队长江柏舟。
“行，情况我了解了。这样，你跟杨杰那边说一下，禁毒的同志一会儿也要到现场来，让他在现场再等等，不用急着回来。”
“禁毒？”陈悦有些意外，“这案子和禁毒有关系？”
那头，江柏舟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不解：“不太清楚，可能是涉及到哪条交易链了吧。你知道的，这块人家不说，我也不好问。总之他们李大亲自打给我，说手底下的人要来现场看看，你们好好配合就是了。”
“好，我知道了。”江柏舟交待完，陈悦随即挂了电话，找到正在卫生间勘察现场的一中队队长杨杰，“老江说一会儿禁毒的人要来，让你在现场好好配合人家工作。”
杨杰今年三十五，弯着腰，一抬头，下巴上布满未刮的胡渣。
他摸了一把下巴，发出了和陈悦一样的疑问：“禁毒的人来干什么？”
陈悦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就在这时，刚来报道不久的新人叶潇潇小跑进来：“陈主任，杨队，门口来了几名禁毒的同志，说是和江大打过招呼，来看现场。”
闻言，陈悦和杨杰对视一眼。
“这么快就来了？”杨杰说着，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陈悦慢他一步，一出去就看见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最前面的男人穿着一身风衣，长相十分英俊。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是警察，陈悦多半会将这人认作哪个没见过的电影明星。
她走上前的时候，杨杰已经和三人寒暄完，于是向她介绍道：“这是禁毒二大队一中队新来的队长，裴铮。”
又向对面道：“裴队，这是我们法医室的副主任陈悦。”
“你好，陈主任。”
“你好，裴队。”
两人互相伸出手握了一下，虎口处，格外粗粝的茧子让陈悦不免心惊了一下。
她心想：新来的，怪不得没见过。
裴铮提出想要看一下死者的尸体，杨杰于是带着人往卧室走，一边走一边简单说明了一下案件情况。
“两个小时前，辖区派出所接到报警电话，说在这里发现一具女尸。辖区民警出警确认后，就把案子报来了市局。”
“根据我们目前的了解，死者名叫‘李淑怡’，女，二十七岁，生前是一家美容医院的护士。于今早九点钟左右，被报案人，也就是这间房子的房东张全，发现死在其自己的卧室内。”
几人进到卧室，蹲在床边的两个民警起身让开，杨杰指着地上凸起的白布：“这就是死者李淑怡。”
“我可以把布揭开看看吗？”裴铮问道。
杨杰看向陈悦。
她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旁边的人递上手套，裴铮俯身揭开盖在李淑怡身上的白布，一股混杂着血腥气的消毒水味瞬间在空中散开。
作为美容机构的护士，年仅二十七岁的李淑怡无疑算得上年轻靓丽。可如今，姣好的面容褪去血色，鲜艳的碎花睡裙紧贴在冰凉的身躯上，她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这里，从此和这个世界断了联系。
裴铮的视线落在李淑怡的肚子上。
杨杰对陈悦抬了抬下巴，陈悦上前道：“死者身上有两处关键性损伤，一处在头部，后脑创口平整，存在大片擦挫伤和淤青。经检查，地面有大量血迹、头发及表皮组织残留，初步判断其生前头部曾遭受到反复的平面撞击。”
“另一处在胃部，创口出血量不大，边缘平整，凶手应该是在死者死后，才用利器切开了她的胃。”
裴铮起身看向她：“为什么判定胃部是关键性损伤？”
陈悦从同事手上拿来相机点开相册：“这是死者胃部创口的照片。”
裴铮走了过来，低头凑近，陈悦将图片放大：“创口前后深度不一，边缘呈锯齿状，存在明显的重复破坏痕迹，看得出凶手是通过多次小力度尝试，反复调整切开得胃壁。”
和裴铮一起来的其中一名禁毒大队民警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陈悦记得刚才杨杰介绍他叫张海峰。
“说明凶手切开死者胃部的行为并不是单纯为了泄愤或是破坏尸体，而是带有很强的目的性。”裴铮在她之前开口道，“否则他大可直接一刀刺入死者胃部，直接划开，不必这么小心翼翼。”
张海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陈悦看了裴铮一眼，肯定了他的回答：“裴队说的没错。所以我们怀疑，凶手切开死者胃部，应该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胃里。”
“之所以小心控制下刀的力度，也是怕刀切入得过深，会对里面的东西有所损毁。”
“陈主任，那能判断出是什么东西吗？”张海峰又问。
“一般如果是比较大的金属类的硬物，在进入人体后，会在胃壁产生压迫痕，还有的还会在吞咽过程中在食道留痕。”
陈悦把相机递还给同事。
“不过这只是一种猜测，具体的全都要等尸体运回局里解剖后我才能给你答案。但或许解剖后依旧毫无线索也是可能的。”
陈悦说完，张海峰和另一名缉毒警李大成一同看向了裴铮，裴铮问陈悦道：“大概要多久能出报告？”
“最快二十四小时。”陈悦道，“不过最近法医室人手不够，所以实际上应该没那么快。”
裴铮点点头，转头往屋里打量起来。
五分钟后，几人走出卧室，裴铮在两名下属耳边低语了几句，接着问杨杰道：“杨队，不介意让他们四处看看吧？”
“当然。请便。”
杨杰随即叫来两名警察，分别带着张海峰和李大成在房子里转了起来。
两人离开后，裴铮问起最初发现李淑怡死亡的房东张全。
杨杰道：“大爷今年刚过七十五，年纪大了，见了这场面心脏受不了，我们到了以后没多久就上医院了。”
裴铮：“这房子除了李淑怡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住吗？”
杨杰：“根据张大爷儿子的说法，租房合同是跟李淑怡一个人签的，也没听她说过有男朋友或者合租的室友。不过我们在卫生间浴池的水槽里找到了几根浅黄色短卷发，结合死者现在黑色长直的造型，后续会对这几根卷发做一个更详细的检测。”
陈悦注意到裴铮的目光在听见“浅黄色短卷发”时动了动，果然，下一刻，便听他提出想要看一下那几根头发。
杨杰轻轻点了点头，陈悦道：“我去拿。”
很快，她返回来，手里拿着片塑料薄膜袋，那几根浅黄色短卷发此时就被保存在这透明小袋子里。
裴铮拿起袋子盯着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然后将它还给了陈悦。
这时杨杰问道：“裴队，对这个李淑怡，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对此，陈悦心里和他是一样的猜测。
否则一起普通的凶杀案，怎么会引来禁毒大队的人，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面对杨杰的问题，裴铮显得有些沉默，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将实情告诉他。
“裴队，我知道咱们禁毒大队平常的工作性质很危险，很多时候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所以刚才你来之前，江大也打来嘱咐过我们，要好好配合你们工作。”
“但是，人命关天，早一点抓到凶手，就是为社会早消除一份危害，早还死者一个公道，如果你真的有什么线索，在不违法保密条例的原则下，希望你能坦诚相告。”
陈悦清楚杨杰的脾气，有什么说什么，是个直肠子，裴铮此刻的犹豫他多半是能理解，但显然并不赞同。
裴铮听完，犹豫之色逐渐褪去，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点了几下，接着目光在她和杨杰脸上扫了一圈，然后将手机递了过来。
陈悦伸手接过，和杨杰两个人凑近一看，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看角度，应该是从暗处偷拍的。
照片镜头对准了一处街边的小卖部，小卖部门口，是两名正在交谈的男子。
正对着镜头的男人是个寸头，穿短裤，黑T，大腹便便。而背对着镜头的男人则是黑背心，穿一条水洗牛仔裤，顶着一头浅黄色的短卷发。
浅黄色的短卷发……
陈悦挑了挑眉，抬眸看向了裴铮，指着手机里的黄毛：“你是为了他来的？”
裴铮颔首。
她的目光落在证物袋里的黄色毛发：“所以这几根头发，很有可能就是属于照片上这个人的，他和死者李淑怡的关系匪浅。”
线索来的太过突然，杨杰皱眉看对裴铮道：“裴队，是否可以麻烦你再把话说的清楚一点？”
裴铮手指在屏幕上一滑，映入陈悦眼帘的，是一张蓝底白字的警方通报。
“谢庆阳，今年三十岁，社会闲散人员，曾因吸毒被行政拘留数次，后来因为犯盗窃罪进去关了两年。他和死者李淑怡，是情侣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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