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咖最深处的卡座，光线被刻意调暗，只有电脑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映照着唐煜没什么表情的脸。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几个烟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
他很少来这种地方了。
自从成名，他出入的都是配有顶级设备的高级训练室或住所，脚下踩着柔软的地毯，呼吸着经过净化器的空气。
但这里，这间狭小、嘈杂、充斥着廉价键盘敲击声和泡面味道的网咖，却让他感到一种病态的安心。就像他光鲜亮丽的人生背后，那处永远无法示人、潮湿发霉的角落。
唐煜。他曾经很满意这个名字，听起来温润如玉，配上他天生带笑的眉眼和恰到好处的体贴，几乎无往不利。
他天赋异禀，从小就知道怎么讨人喜欢，怎么用小小的牺牲换取更大的好感，怎么精心维持一个“老好人”、“完美队友”的形象。
为此付出了太多，扭曲自我，吞咽委屈，但他觉得值得。
他拥有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明星选手的光环、忠诚维护他的粉丝、以及随之而来的、可以让他“稍稍”随心所欲的资本。他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完美的顶端。
直到他遇见了凌曜。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凌曜的样子——那个凌晨，青训基地灯火通明，凌曜被一个沉默的中年男人领着，安静地走进来。昏暗光线下，唐煜眯起眼，只捕捉到一个没什么血色的下巴尖。
唐煜看人很准，只是惊鸿一瞥，他就敏锐地发现，与同龄人的吵闹躁动不同，新人身上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纯粹的“空”。
他心里微微一动。
接近凌曜，是出于一种疲惫灵魂对宁静港湾的本能向往。
在凌曜身边，他不需要刻意讨好，不需要计算得失。
凌曜就像一块透明的水晶，映照出他所有的表演，却毫无反应，只是安静地存在着。
这种“不被评价”的感觉，对时刻戴着面具的唐煜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他是真心待过凌曜的。
力排众议，甚至不惜得罪当时的教练，也要把这个沉默寡言的新人扶上主力队友的位置；把自己那间带独立卫浴、外卖能直接送到门口、堪称基地最豪华的宿舍分享给他；在直播里，对着数万粉丝，骄傲地介绍：
“看，这是我们未来的紫薇星，天才中单凌曜。”
他付出了那么多，近乎虔诚地维护着这片能让他喘息的精神净土。
可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
是发现凌曜根本不是需要他雕琢的璞玉，是听到越来越多“suffer比奇梦强”、“奇梦在拖后腿”的言论，像针一样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
是看着自己辛苦积攒的粉丝，一个个被凌曜那张终于暴露在光下的脸、和他冷静精准的操作吸引走？
他知道凌曜很完美，却没想到这些优点有一天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刀。
唐煜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漩涡：
他越来越喜欢凌曜，喜欢到心口发疼，却又因这喜欢而备受折磨。
而凌曜依旧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偶尔对他露出的、毫无阴霾的浅淡笑容，都像是在嘲讽他的自作多情和狼狈不堪。
凌曜越是冷淡，他就越是绝望。
世界赛的失败，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常年积压的情绪问题在那一刻全面爆发。他看着凌曜那张哪怕世界赛生死攸关，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一种自毁般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抓住凌曜的手，声音颤抖，问出了那个荒谬又残忍的问题：
“……你愿意帮我背锅吗？”
问出口的瞬间，他心里既有毁灭一切的快意，也有更深沉的绝望。
看啊，唐煜，你都这样对他了，如果你还爱他，那你真是没救了。
他以为那样就能彻底撕破两人之间虚假的平静，逼自己清醒。
结果呢？
凌曜走了，去了SP。而他依旧被困在原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两枚冰凉的发卡——这是他当初看到凌曜总是戴着，就鬼使神差找人仿制了一对一模一样的，想着也许哪天能用上，原本是打算哪天意外丢了也能拿出来，免得凌曜难过。
没想到变成现在这样，作为诱饵。
他知道这发卡对凌曜很重要。所以他用了。
约他出来，想说什么？想质问他为什么那么冷漠？想告诉他“我很难过，所以才让你背锅”这种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理由？
不。
他脑子里翻腾的，是更阴暗、更无法宣之于口的念头：
——你知道吗？你对我而言像灾难。我只能用撕破脸、毁掉现有一切的方式，来试图戒掉你。可我失败了。
网咖包厢的门被猛地推开，带进光线。
唐煜抬起头。
凌曜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胸口起伏，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燃着灼人的光，白皙的脸颊因奔跑染上绯红，像初春枝头最娇嫩的那抹桃色。
青年声音带着喘，很少见地，连名带姓喊了他的名字：
“唐煜！”
这一声像带着钩子，扯动了唐煜全身的神经。一股混合着卑劣占有欲和极致兴奋的战栗感窜遍全身，他能感觉到自己某处可耻地、立刻有了反应。
看着那张因他而生动、因他而染上颜色的脸，笑意不受控制地攀上他的嘴角。
赔上职业生涯也好，万劫不复也罢。
戒不掉了。
在凌曜因喘息而微微停顿，脚步还未完全站稳的瞬间，唐煜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凌曜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唐煜趁势收紧手臂，将下巴搁在凌曜柔软的发顶，嘴唇擦过那些细碎的发丝，感受到怀里身体由软绵变得僵硬。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充斥着凌曜身上淡淡的、混合了洗衣液的干净气息，与网咖周围的烟味格格不入。
心里那个阴湿的声音在大脑叫嚣：
——就这样吧，定格在这一刻好了。我这辈子，算是彻底毁在你手里了，凌曜。
“凌曜，别想离开我。”
啊，来晚了抱歉，我今天写了两万字[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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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他是不是故意恶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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