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红家门口本来就周一到周五人多,因为小孩要接送啊放学啊啥的,今儿不知怎么了,村里就是闲,山脚下的一大早就见着那热闹,挨到警车走了,终于忍不住跑上山去,一边跟过路人打听,“发生什么了,咋回事?”
唉哟,原来是张春和家在政府工作的丈夫王铁军被调查了,听说跟小孩子有关系呢!
这是怎么回事呢!村里人人在夸的模范大好人,半天不着家一趟的,怪可怜的。
谁报的警?
据说是个着村不久的女大学生,城里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不找人问清楚,直接一个电话去了,这不太奇怪了么!人家生意还怎么做啊!
哪还有生意啊!张春和能办托班也是因为王铁军啊!他活干得好,领导才愿意把小孩交给他女人带,才愿意给她们的托班做宣传,出了这影响,谁还敢来啊!
不敢来了啊!今天周日,按理娃娃们也该来几个了,瞧,有谁在呢?不就张春和她们自家小孩儿?喏,她们家几乎全了,还有那女大学生!
乔郁舒站着,她是一路被张春和拽过来的,可她丈夫出了问题关她什么事呢,不该去找她丈夫吗?那个同床异梦的枕边人。
脸蛋像涂了两抹大腮红的王丽红站在凑热闹的大人外边,眼中满是不解和委屈,张春和在她旁边向着众人叫那些爹们娘们儿评理,乔郁舒有些火,指着王丽红对她妈道,“你吵架是为了什么?这个家吗?那为什么要把你家小孩也放在这里?你不知道连父母吵架要避着小孩儿吗,你这么吓人,她以后怎么面对你?”
张春和指着乔郁舒的鼻子骂道,“我当初就不该好心收留你,你给我多少钱我也不要,王丽红!”她吼道,“你给我看清楚!每天我那么忙,那天这个贱人来的晚上,你还有脸问我能不能给她好吃的,你还把那个苹果给削了半,我要把你们都给削了!”
所有人的眼睛在乔郁舒和张春和之间滚动,谁说话就看谁。乔郁舒把不依不饶像要来咬她的女人推开,厉声道,“张春和,你看清楚了!今天是谁犯了罪,谁被警察带走了?你为什么要找我来算账?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那些小孩儿……你担得起这样的代价吗?”
“那是我跟她们之间的事情,要你这个外人来插手吗?”张春和手指着那些观众,人都在发抖,“你问问她们,什么事情不能商量?是你伤害了那些小孩还是别人?有什么证据吗?!”
她无语了,“他被抓走了,我还说得不够清楚吗,没有证据他怎么——”
张春和那张脸几乎凑得能让乔郁舒看清她的每一根皱纹,女人一字一句道,“谁说,他被,抓,走——了?”
乔郁舒震惊了,王铁军没被带走?警察没找赵凌凌?
她走近人群,大家眼睛觑着这个外地女孩儿,像在观看什么外地生物,任由乔郁舒在其中艰难地寻找一个孩子。
赵凌凌被一个女人牵着,应该是她的妈妈,乔郁舒在此刻被人群团团围住,她问,“凌凌,你说实话了吗?”
凌凌眼睛是红的,正要说话,被一只手捂住了,那女人皱眉看着她,“你骗我女儿怂恿她帮你,可我女儿没受到任何伤害,你一个大学生不知道清白很重要吗?我带她来就是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说着抱着赵凌凌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郁舒的心在沉降,她身在人群中央,感觉却极为孤单。
呯——
一个箱子飞进人群,人群这时候反应很快地散开,乔郁舒感觉麻麻的,她拎起自己的手,冷冷地观看。
液体滴滴答答落在泥尘中。
周围有窃语传来,“她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流血了没一点反应的,像在看别人一样……”
话还没说完,那人嘴巴一闭,因为那个女生的眼神已经飘了过来,又飘走,落在地上的箱子上。
“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人的,王铁军……”乔郁舒一笑,口袋在震动,她掏出手机,面色不改地继续道,“原来在家啊?那他怎么跟死了一样,由你这个女人来出面?”
张春和一把夺过手机摔在地上,“滚!对X子没什么话好说的。离北源远一点!”
屏幕应声而碎。
乔郁舒站直身子,闭眼,在原地叹了一口气,所有私语传进她的耳朵,不堪的,辱骂的……
她的行李箱早被张春和翻了面,里面所有东西倒在地上,电脑、餐巾纸、衣物、卫生巾……
乔郁舒拿起那包卫生巾,想了会儿,突然朝房子里冲去,张春和要拉她,被女生反手扇了一个巴掌,脸上满是鲜血。
她两步做一步直跨上楼梯,二楼很快到了,她踢开门,与卫生间一同出现的还有不合时宜的王铁军的背,他听到巨响,从隔间站起身,惊讶道,“你……”
“应该是我来问你”,乔郁舒慢慢走近他,沉声道,“王铁军,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女生卫生间?”
男人的表情微不可几地一变,他手下不停,空旷的卫生间里回荡着冲水和堵塞的声音。
乔郁舒拉开在王铁军前面的那几个隔间,垃圾桶干净得能滴水,王铁军后面还有一个。她冲进去拿出垃圾桶,朝楼下走去。
身后传来急促追赶的脚步声,她回头,王铁军正以她从未见过的阴鸷眼神盯着她,她问,“你冲你的,我拿我的。”
王铁军:“你要干什么?”
乔郁舒不答。
她已经走完二楼楼梯,站在连接一楼与二楼楼梯的平台上,离派出所也近了一步。只要能从这些餐巾纸里提取出血和那个男的的组织,她不信什么都不会发生,此时她又听到王铁军大声暴喝,“我可以忏悔!”
乔郁舒站定,这句话非常耳熟,这当真是小说里的台词了,反派以为喊出这句话,时间就可以停止流动,一切重来。
她加快了下楼的脚步,“你现在才以为自己做错了?”
正说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大力,垃圾桶从乔郁舒手中飞了出去,她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要跌落,拼了命地抓住楼梯扶手,将身后的人一挥————
乔郁舒在这之前,并不知道人生有什么重大节点,更没发现时间在这些关键时刻的流速与其他微末并无不同,只是一秒,只是呼吸,只是平常,但命运的走向猛地刹车,像河水倒流般不可思议。
但就发生在眼前。
就像有人在后台剪辑时恶意地去掉了一帧,呈现在乔郁舒眼前的画面微一跳跃,直接给出了结果。
古怪,难以置信,像被捉弄了一样。
王铁军紧紧贴着一楼的水磨石地板,四面朝天,那些作为重要证据的餐巾纸散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有的还在急速变色,开出鲜红的花朵。
那么脏的人,血也是红的。
乔郁舒只有这一个想法。
接着半边脸肿得老高的张春和带着血冲了进来,目光抖动着上移,看到站在高处楼梯上的她,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缓缓瘫到了地上。
紧随其后的王丽红反应倒比她妈妈好多了,不知道是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是死,还是以为她印象中的乔郁舒干不出这种事,后退了一步,视线锢在面前的一方地板上。
外面的人乔郁舒想来也看见了,但估计是忌讳,热闹是要的,生死是不碰的。
乔郁舒嘴角一扯,她手机没了,打不了120,索性坐在了台阶上,脑中没什么东西,安静奇异极了。
杀人不过如此,她想。
红着眼睛的徐小青义无反顾地冲进来时,就看到她的姐姐眼睛发直地盯着那一团团鲜红的餐巾纸。
她哇得一声哭了,边哭边跨过那个人,冲上台阶摸了摸乔郁舒冷冰冰的手,又跑到王丽红面前,用前所未有的礼貌态度问王丽红,“你那天给她送苹果的时间挺晚,你睡得不早,难道就没见过他?”
王丽红嗫嚅着,“我……”
张春和从地上爬过来,扯着自家女儿扇了一巴掌,王丽红低下头,不说话了。
乔郁舒像坐在台上看戏的,目前一切,拍拍身子站起来,笑道,“一切都是我干的,女孩是我摸的,人是我推的,行吗?好吧?曲终人散,人亡案销。我是来毁灭这个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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