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非常热闹。
因为这届进士的年纪普遍不大，让皇帝很开心。
皇帝喜欢年轻的人才。
身体健康，精神饱满，脑子转得更快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能干更多的活。
不需要太多利益驱使，一点儿赏识就能让对方肝脑涂地。
而且，看起来也很赏心悦目。
他在琼林宴上说了很多，夸奖他们的文采，感慨他们文中表达出的情感，替他们展望未来发展……
尽管这届进士授职与往届相同，并没有什么破格提拔，他们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踌躇满志，誓要做出一番成绩来。
皇帝满意地看着他们因激动而通红的脸，最后饮下一杯酒，才大笑着退场。
将舞台留给百官。
戚洚也很开心。
这届琼林宴他参加过很多次，每次都觉得乏味。
但今天的很不一样。
有人身在局中而不知，有人以为自己在局外，有人想坐山观虎斗。
还有人想浑水摸鱼。
重生的人多，变数果然更多了。
“贾大人，你怎么不笑？”
四位内阁大学士之一，与顾太傅一样出身百年世家的王阁老凑到贾回舟身边。
“今年俊才颇多，陛下与大家都高兴的很。你怎么面有愁绪啊？”
贾回舟扯了扯嘴角：“家中有些烦心事，让王大人见笑了。”
都坐到他这个位置了，有人要对付他，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在他知道丞相调了十二年前的那份案宗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哪怕这些年中，他无数次为当年的事情打补丁，清理各种痕迹，也没能让他放心。
戚绶从前就很难对付，当上丞相之后更是变得恐怖非常。
如能未卜先知，如同能通过他们的眼睛看东西一样，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万一，真让丞相查出什么。
他只有一死才能不将事态扩大。
可他才当了三年的内阁大学士，还没有彻底建起自己的班底，还没有享受够权势，怎么甘心就这样结束一生？
王阁老看着他脸上勉强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是越来越厉害了，也许我们该服老咯。”
“哈哈，我们还没到服老的时候。”贾阁老的笑容真切了些，“国家大事，还是需要阅历足够的人来把控才行。”
丞相与内阁的关系十分复杂。
名义上，丞相仍旧是朝廷最高级别的官员，也是内阁的领头人。
实则，丞相并不能直接处理政务，而是分派给内阁的人完成，再进行审阅和纠正，最后交到皇帝那里去盖章。
只有皇帝直接委派的任务，丞相才有主理权。
至今为止，内阁四位大学士还没谁给丞相低头，但今年刚由户部尚书升为阁老的吴阁老与丞相关系亲近，有靠拢的苗头。
如果贾回舟也被丞相打落，内阁的局势恐怕难以维持。
王阁老这一试探，就是想看他有没有把握全身而退，若有个三四成，自己也不是不能搭把手，捞上一捞。
至于这样会不会得罪另一位当事人，王阁老觉得齐文德当年也算不上清白，说不定也不想翻这旧案。
贾回舟看出来王阁老对内情不了解，只是有些猜测，心中一喜。
拉着王阁老就是一顿寒暄和暗示，接着以“一起去看看新科进士”为由，远离了原本的席位。
戚绶看得直乐。
甚至坐到了自斟自饮的随侯世子身边，拿胳膊肘捅随侯世子，开玩笑说：“齐大人可要与我打个赌？”
随侯世子杯中酒水洒落，他眉头跳动，心想：我们很熟吗？
嘴上却很诚实地说：“赌什么？”
“就赌，王阁老会把孙女嫁给探花陈池玉。”
随侯世子：“……”
琼林宴暗潮涌动，但明面上是完美落幕了。
令人惊讶的是，丞相并没有急着对贾阁老动手，反倒任由对方搞小动作。
只是翻出几桩旧案，抄了两家，流放五家，都不是什么大鱼。
林枫都险些以为自家女儿在危言耸听，但看工部尚书一副急着办完活退休的样子，又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继续埋头工作。
反正找不到他头上，他也没空去做别的。
与其想谁会落马，不如想想怎么又快又好地把凌天阁建起来。
四月中旬。
林府。
林渐秋直直地跪在老夫人榻边。
低眉顺眼，手劲儿惊人。
她死死地压着老夫人想要打落药碗的手，看似体贴，实则强硬地将药往老夫人嘴里灌：“祖母，良药苦口，喝了这药您就会好的。孙女已经让人备好蜜饯，等您喝完药就拿给您。”
旁观的下人：大小姐真孝顺啊，服侍老夫人比夫人，比外家表小姐，甚至比回家的姑奶奶都贴心。
他们甚至还可怜起了林渐秋。
原本有那么好的婚事可以定下，老夫人病得凶险，搞不好就要让她守孝，只好先全部推掉。
结果老夫人非但不怜惜这个孙女，还一直对着她发脾气。
老夫人被迫喝完加了安神药物的一碗药，蜜饯都没来得及吃，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渐秋仔细地为她掖被角，准备收拾被老夫人踢到地上的东西，旁边的仆妇立刻上前阻止：“我来做就行了，大姑娘您休息去吧。”
“好，多谢。”
林渐秋站在一边，看着曾经对自己横眉冷目的仆妇心甘情愿地帮自己干活，心里好笑。
可怜她祖母聪明了一辈子，对后人心狠，对自己也心狠，却摊上这么一大群蠢货，把自己陷进了这样的困境里。
林渐秋轻声说：“祖母睡得太快了，我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祖母讲，劳烦你在祖母醒来替我转达一下。”
仆妇：“好嘞，您说您说。”
“月底是药王菩萨的诞辰，母亲与我打算去法信寺斋戒十日，参加祈福法会，以求祖母早日康复。”
法信寺是京城周遭比较有名的一家佛寺，王公贵族也是常去的。
仆妇一听，直夸她孝顺。
“您这样纯孝，一定能感动药王菩萨的。”
还得是亲孙女啊，哪儿像那几个外家来的表小姐，进来就开始哭哭啼啼，看着仿佛很为老夫人生病伤心，实际上连水碗都不见得端一下。
林渐秋：“希望吧。”
实际上根本没打算为老夫人祈福。
她只是最近比较有空，打算收拾一下她的继母秦氏。
秦氏蠢笨，还对林父死心塌地，比起心思阴毒的老夫人，勉强算是可用。
只是嫉妒心太重，总是容不下她这个原配所出。
大事不敢拖后腿，就总在边边角角给她添堵，敷衍拖延她的事情。
需要狠狠地敲打一番才能彻底老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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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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