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审讯室。
“哎呦,警察同志,我都这把年纪了,再说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早忘得差不多了啊!”
坐在审讯室的女人叫孙彩霞,68岁,是时予安指名第二次爆炸的嫌疑犯。
这是她第二次来市局接受调查,上个月也因爆炸案被请过来喝茶。章队亲自审的,没看出什么端详,便放她回去了。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严池明无可奈何道。
“难道你们怀疑我这个老太婆是爆炸犯?”孙彩霞蛮不讲理地撒泼道,“那可是我家!我怎么可能炸了我家小区!你们就这么怀疑我?!”
面对装傻充愣的老太太,一向儒雅谦和的严池明,脸色骤变。
“孙彩霞!我们死了一个警察!就是上次审你的警察,他死了!”
刚还倚老卖老的孙彩霞,被这一声愤恨的怒吼,吓得僵直了身子。
严池明握紧拳头,双目狰狞,说出的话足以震慑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你知道隐瞒事情真相,包庇爆炸案凶手的后果是什么吗?如果你不想老年生活都在监狱里度过的话,请您实话实说!”
正享天伦之乐的孙彩霞,眼泪差点从眼眶中溢出,战战兢兢道:“就是有个小伙子,在我单元楼道门口,给了一百块钱,让我帮忙倒个垃圾。我寻思着,倒个垃圾就能赚一百块,这好事谁不占啊?我就接了下来,谁知道是炸弹啊!”
“那个男人有什么身体特征?”
孙彩霞眼神中带着茫然,苍老的手放在头顶,比划了两下:“容我想一想……他瘦瘦高高的,话挺少的,个子比我高一头吧。记得穿了一身黑衣服,戴个黑色的鸭舌帽。对!还有N95口罩!挺神秘的,看不清面目,我寻思是抢劫犯,谁成想是给我送钱的……”
审讯室的单面玻璃后——
时予安坐在监控室内,望着里面发生的一切,见严池明拿出一个绘画的本子,在上面涂涂画画。
难怪严池明只比谢迟方大几岁,就能当上刑侦二队队长,原来是市局少有的画像师人才。
此时,门开了。
谢迟方单手插着兜,手中握着一杯咖啡,潇洒地大步流星,直奔时予安走去。
“你回来了?”时予安抬眸望了眼,处于礼貌地问,“章邻海呢?”
“在休息室的沙发补觉。”谢迟方把咖啡送到时予安的手边,装作不在意道,“给你的,现磨拿铁。”
时予安稍作停顿,目光停留在那杯还温热的咖啡,难得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唇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他笑着接过:“谢谢。”
昏暗的灯光下,时予安睫毛低垂,眼尾压着一抹凌色,嘴角带着笑意。明明是天生冷清的眉眼,笑起来却显得格外温柔。
谢迟方感觉有点发热,假装咳嗽两声,挪动着身体。
许久,谢迟方才道:“不用谢。”
审讯室内,严池明神情专注,又问了几个问题,画出个大概。
仅寥寥几笔,便把孙彩霞描述的男人,生动地勾勒出来。
——25岁上下,性别男,中短发,皮肤白,穿了一身黑,整体偏瘦,肩颈前倾,有些驼背。唯一能看清的眼睛,比较狭长,习惯性眯眼。
得到孙彩霞的确认后,严池明结束了这次审问,转身进入监控室,把画像交给谢迟方和时予安。
严池明松了松疲倦的肩膀,呼出一口气:“终于有点苗头了。”
时予安笑道:“辛苦了。”
“剩下八个人呢?”谢迟方问。
“除了一个小孩,都在外面呢。”
时予安翻动着这八个人的档案,目光凝聚在一位五岁小男孩的身上,瞬间眸色忽然一暗。
单亲家庭,判给父亲。
两个小时后,谢迟方和严池明挨个审问其他七人,全都是统一回答——不知道。正当他们被记录在案,准备申请搜查证挨个去家中搜查时,最后一位嫌疑人现身了。
是档案上的小男孩。
他的父亲刚进门,脸上就写满了怒火,硬生生地拽着幼小的儿子,步伐很快,不给男孩喘息的时间。
时予安打量着俩人。
敏锐地察觉,男孩腋下细嫩的皮肉全都是青紫,一看就是人为掐的。要不是一直被拽着胳膊,还真的难以发现。
专挑隐秘的地方下手,真够恶毒的。
到了大家面前,男孩哭丧着脸,小心翼翼道:“对不起警察叔叔,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用怕,只是叔叔有问题要问你。”时予安蹲下身子,展颜一笑道,“昨天你有丢过什么垃圾吗?”
“哦,我昨天在楼下等爸爸开车送我去奶奶家,丢过一袋垃圾,是一个小哥哥给我的。”
时予安一怔,与谢迟方视线交汇,互相点了下头。
“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时予安声线温柔,安抚着男孩紧张害怕的心情。
男孩得到一丝的缓解,咬着大拇指,尝试开口道:“嗯……我记得他穿着黑色衣服,带着鸭舌帽,还有黑色的口罩。”他鼓着腮帮子,突然道,“对!他的眼睛特别明亮,很好看,俯视我的时候,像发了光一样……”
啪——
没等男孩说完,他父亲像是听明白了什么,一个巴掌扇在男孩的脸上,丝毫不留情。
这一幕给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一向镇静的时予安。
男人的语气充满了怨恨:“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你妈出轨离婚,我独自养着你,你还给我添麻烦!你知道请一次假,要扣我多少工资吗?!你竟然还是爆炸犯的帮凶!我养你有什么用!”
回应他们的,只有男孩的哇哇大哭。
时予安眯着眼睛,用警觉的目光注视着男人,眼底掩藏着一抹冷酷的压迫感。那种感觉,就如同紧盯猎物的狮子,一旦进入他的视线,就再也无法逃脱。
谢迟方上前一步,及时拦住男人,不客气道:“先生,这里是警察局。”
“警察局怎么了?我教育自己儿子,你们警察未免手伸得太宽了吧!”
时予安面沉如铁,露出锋利的眼神。
“你这是妨碍警方的调查。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条——妨碍公务罪,你将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其次,刑法第二百六十条——虐待直系亲属罪,可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甚至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你身为父亲,应禁止家暴,具有监护的责任,情节严重你将被撤销监护权。”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男人的耳畔,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令他脊背发凉。
男人愣住神,孩子是要挟前妻索取抚养费的工具,肯定不会放手,只好道:“行了,我知道了。”
一旁的谢迟方饶有兴致地抱胸。
时予安平复心情,继续露出和煦的笑容,轻柔地抚了抚男孩头发,亲切的声音在耳边荡漾。
“乖,不哭了,有叔叔在,爸爸不会再打你的。”
见男孩还是痛哭不止,时予安使了一个眼色,让谢迟方拿出刚画出来的模拟画像。
谢迟方会意,拿着素描本蹲下来,放在男孩的面前。
“小男子汉告诉叔叔,你说的小哥哥是这个人吗?”时予安依旧轻声细语地哄道。
男孩瞅了一眼,哭声渐缓,摇着头道:“我不知道。”
“没事没事,别着急。”
男孩眨了眨哭肿的双眼,哽咽道:“我、我不确定,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就记得他比我高很多,眼睛很亮、很亮,就像叔叔你一样。”
时予安停下抚摸的动作。
这句话引起谢迟方的好奇,甚至连严池明都不由自主地望向时予安透着光泽的双眸。
孩子本就年龄不大,再加上情绪不稳定,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根据两个人的证词,大概敲定,爆炸犯就是画像上的这个人。
时予安叹了口气道:“答应叔叔,以后陌生人给的东西,无论是食物还是玩具,都不要接受,好吗?”
“好……”男孩揉揉头发。
送走可怜的孩子,小男孩三步一回头地望向时予安,眼神中包含着很复杂的情绪,求助与恋恋不舍。
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的时予安,认为自己心如死灰,早已习惯冷漠。却没想到,面对一个受尽折磨的小孩,还是不忍直视,泛起了同情之心。
可能他是一个孤儿,小时候也渴求过温暖的亲情。
谢迟方撑着下巴,提出疑问:“孙彩霞说犯人眼睛狭长,男孩却说犯人眼睛明亮,这是不是冲突了?”
“不冲突,狭长的眼睛也会明亮。”严池明对着画像又勾勒几笔,“还是谨慎一点,查一查昨天锦园雅居小区内的监控,看看有没有描述一样的男子出没。”
时予安“嗯”了一声,眼底浮现出隐隐的晦涩:“不过我觉得男孩的眼神很诚实,看起来不像是说谎。”
谢迟方冷静陈述道:“如果真就是画像那个人的话,他大概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或者职工。眯眯眼是因为他长期戴眼镜,视线看不清。驼背和肩颈前倾,是因为他的专业与久坐有关,大概率与电脑相关。
“没错。”严池明点头道,“先拿这张画筛一下大数据吧。”
就在这时,许文泽急急忙忙从休息室赶来,口中不停念叨着——
“谢队!谢队!”
“叫魂呢。”谢迟方万分无奈地转过身,“什么事?”
“……小海醒了。”
“这点事咋咋呼呼干什么,他还能跑了不成?”谢迟方忍住踹他的冲动,望向时予安,“走吧,你见的人醒了。”
时予安简单地整理褶皱的衣服:“顺便带着画像,给章邻海看看,说不定有其他线索。”
“好。”
休息室内,章邻海的脑袋缠了一圈绷带,手中拿着一杯凉茶,眼神空洞看向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整个人散发着颓废与哀伤。
明明是二十岁的年纪,却经历了人生中难以忘怀的大悲,父亲因爆炸而死,女朋友因爆炸烧得面目全非,险些残疾。
听见开门的动静,章邻海站起身,缓缓开口道:“谢哥。”看见谢迟方身后站着的瘦弱的男人,呆滞片刻道,“这位是……”
“这位是省厅派来的时顾问,和我们一起帮你父亲找出爆炸犯。”
时予安和善地问:“你好小海,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
时予安找个沙发安静地坐下,眼眸一抬,直勾勾地盯着谢迟方,不动声色地歪着头,明里暗里示意他出去。
谢迟方瞪了他一眼,嘭得一声把门关上。
“首次见面,小海。我对你父亲的死表示遗憾,但我一定会帮你抓住凶手。”
“时顾问,我不是第一次见你。”
时予安脸色微怔:“什么意思?”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当年的你要比现在强壮一些,但你的眉眼依旧清澈明亮,我认识你,时顾问。”
谢迟方(心想):不就是一杯咖啡吗?为什么这骗子顾问笑得这么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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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烈焰07|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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