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德一边踩着男老板的后背,一边把捆住他的绳子用力拉紧,忙得头也不抬。
“安纳,快过来帮我摁住。明明身上都是没用的赘肉,怎么蹦得像是一条要宰杀的活鱼。”
男人的嘴里被塞了一团破布,呜咽的声音梗塞在喉咙里。
安纳走过去犹豫片刻,竖起长剑剑鞘,快狠准地捅向男人的后腰。男人僵直了身体,瘫软下去。
“干得漂亮。”蔚德高兴地对他竖起大拇指。
接受了表扬的安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垂落视线盯着地板,不过些微上扬的嘴角能看出他在因此而感到开心。
蔚德拍拍手掌站起身,准备把人带走。
而女老板艾米丽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啊。”
蔚德愣在原地,显然是没预料到有人会在这时候进来。她一直在听外面聊得热火朝天。
原本瘫倒在地上的约翰忽然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开始挣扎:“呜呜呜!”
艾米丽紧紧地捂住自己嘴巴,惊疑不定地看看约翰,又看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人。
“嘘。”蔚德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她拿出一张小纸条,抖开展示给艾米丽看:“你的许愿我们收到了。”
“魔女会让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艾米丽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她脸色苍白,看起来是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过了半天,她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全部力气,朝蔚德点点头,将视线移开。
“……这里发生的事,我一概不知。”艾米丽说。
蔚德满意地点头。脚下的约翰开始激烈地扭动,目眦欲裂地瞪着艾米丽发出呜呜声,嘴里多半都是咒骂。艾米丽只是侧头默默地流泪,一句话也不说。
当蔚德拿出匿名纸条的那一刻起,艾米丽就猜到了蔚德的身份。原来这样年轻勇敢的女孩也是魔女。
圣殿总是将魔女描绘成阴森恐怖的模样。她们从头到脚都笼罩着黑袍,手指像鸡爪一样干枯,苍老而满是疙瘩的脸上挂着奸邪狡诈的怪笑。魔女行走在黑暗之中,日夜与怪物做伴。
她们离经叛道、罔顾人伦,永远得不到光明的祝福。
然而这样的女孩在和自己处于同样环境中时却有力量能保护自己。艾米丽信奉光明,信奉圣殿,却只能默默忍受丈夫的暴力而毫无办法。光明和圣殿保护不了她,地方裁判所保护不了她,就连她自己也无法鼓起勇气保护自己。
时间一长,艾米丽真的就逐渐相信她必须忍耐这种生活。
可明明站起来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
艾米丽的泪水滑落脸庞。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懦弱了这么久。她不会再向往圣殿用花言巧语所描述的光明。如果世间真有光明存在,那必定是由眼前这个女孩、由魔女才能够带来。
她蠕动着嘴唇,鼓起勇气目光坚定地抬起头看向蔚德:“谢谢……”
然后就看见自己刚生出憧憬的魔女正蹲在地上挠头。
“坏了,出门走得着急,忘记带传送卷轴了。”蔚德苦着一张脸说。“安纳,要不我们从后面的院子翻墙出去吧。”
一旁的银发青年点头:“我都可以。”
“太好了。”蔚德喜笑颜开,随后小心翼翼地问艾米丽:“那个……老板,待会儿我们从你家院子墙头翻出去可以吗?绝对不让别人看见,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艾米丽:“……”
蔚德解释道:“对不起,我虽然是魔女,但其实只有魔法评定考试不及格的水平。”
艾米丽:“可以不用翻墙的。我帮你们打开酒馆侧门,你们从侧门离开吧。”
蔚德:“真的吗?谢谢你。”
“我们平时不用酒馆侧门,都是上锁的。侧门附近堆放的都是一些杂物和清洁工具……你们从侧门出去就能看到唯一一条小路,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就可以了。”
艾米丽边说边带两人向侧门走去。蔚德顺手拿了后厨地板上放着的麻袋,把约翰装进去拖着走,直到来到一扇灰暗落灰的门前。
艾米丽不安地绞着手指:“就是这里了。”
蔚德点点头。临走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转向艾米丽。
“对了,其实你不是唯一提到他名字的人。”
艾米丽惊讶地张大嘴。
就在刚才,蔚德看见虚掩的后厨门后露出红色围裙的一角。有人躲在后厨,很可能看到了这一切,却缄默不言。
鹰爪酒馆的女招待身上穿的就是红围裙。
“你们都是勇敢的人。”蔚德对她笑了笑,拖着麻袋打开尘封的门。也许是外面的阳光刺痛了艾米丽的双眼,她的眼角再次泛起泪光。
光明终于照进了黑暗的屋子,阴影无处可匿。
*
“真是晦气。”
看到墙上自己的通缉令,蔚德不由得骂了一句。连这么黑这么暗的地方都要贴通缉令,到底是给谁看的?
其他人看得到吗就贴?
蔚德拎着麻袋抬脚往外走,发现安纳没跟上来。
“安纳?你在干什么?”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通缉令上蔚德的画像。等蔚德走过来,他伸手指了指通缉令,眼含期待地问:“我可以把这个揭下来吗?我会好好保管的。”
蔚德:“……”
蔚德无情地拽着他的衣领拖走:“这种东西留着干什么。”
安纳任由蔚德把他拽开,眼神却很是不舍地盯着蔚德的画像,好半天才收回视线。
连神态冷酷的眉眼间都多了几分低落和消沉。
蔚德想起以前遇到小镇人家养的那种威风凛凛的狼狗,姿态威武眼神凶狠,等混熟了之后就翻肚皮任她抚摸,蔚德要是哪天失去兴趣不摸了,原本凶狠的狼狗就垂下耳朵委屈地盯着她看。
蔚德:“……”
可恶,太容易让人产生罪恶感了。
“下次,下次我们再看见哪里贴着这个通缉令,一定给你拿一份。我保证。”蔚德安慰他说。
安纳眼里的忧郁一扫而空,眼睛都明亮起来。
真的很好哄。更有罪恶感了。
因为拎着一个人的重量不方便走屋顶,两人谨慎地沿小路往回返。
圣殿人员的人数不见少,为了避开他们,两人回来的速度明显被拖累。
尤其返回魔女之森方向的小镇入口需要经过车马大路,而一队圣殿骑士恰好在那里巡逻。
“一,二……六个人。有些麻烦。”蔚德说,“我最多能让三个人同时失去意识,但剩下的人肯定会反抗和叫喊。”
那样的话,他们发出的动静会引来其他人。
“我可以攻击另外三人。”安纳说,“但我无法保证他们能否在发出声音前就昏过去……”
说到这里,安纳停顿一会儿。
“其实有一个保险的办法可以同时引开这六个人。”他看向蔚德,“圣殿骑士对叛徒很敏感,只要我出现在他们眼前,一定会是他们的首选目标。”
“这不行。”蔚德立刻否决。
“为什么?”安纳不解地询问。
“从六个圣殿骑士的追捕下逃脱,就算你是前圣殿骑士,也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吧。”蔚德说,“我们要一起行动,不能丢下任何一个人。”
安纳沉默着,像是在踌躇。
蔚德用力拍了他的胸膛重复道:“我们不能丢下彼此,知道吗?”
他的脸忽然变得有些红,老老实实地点头。
该怎么绕开这些圣殿骑士呢……
蔚德还在苦思冥想,没注意到被扔在地上的麻袋笨拙地挪动了位置。
“哗啦!”
慌乱之中麻袋碰到靠在墙根的除草钉耙,钉耙倒下不仅砸中了麻袋,落在石子路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糟了!”
远处的圣殿骑士灵敏地捕捉到声音,迅速朝这边小跑来。蔚德忍不住用力踹了一脚麻袋,准备拉着安纳在被圣殿骑士赶来前赶紧跑。
然而安纳却挣脱了她的手掌。
蔚德睁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回看他。
“对不起,蔚德,我会回来找你。我发誓。”安纳说,“请在狮鹫小镇的入口等我。”
像是担心蔚德会反悔一样,安纳说完就拔出长剑,大踏步地走向光亮处迎接敌人。
蔚德:?
别自说自话啊,你看她答应了吗你就自己跑?
大路上传来嘈杂的叫喊声,圣殿骑士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安纳。安纳并不和他们交手,而是拐了个弯迅速滑向另一条小路,圣殿骑士们跟在后面。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安纳和他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蔚德留在原地思考了仅仅一秒,就做出了决定。
她必须保证安纳的安全。
蔚德用力踹了几脚麻袋确保里面的人彻底昏过去,别在关键时候添乱。她将力道控制得很好,顶多让他断几根肋骨吃吃苦头,不会有生命危险。
狩猎名单上的目标不能随意杀死,需要带回魔女之森接受正规的审判,接受漫长的赎罪流程。在审判结果出来前,个人情感不能影响罪人的安危。
她轻松把麻袋甩在自己背上,几步就跑出藏身的小巷。
然而蔚德刚跑出没一会儿,就突然紧急刹住脚步。她沉下脸。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又或者说,是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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