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件事请你帮忙。先坐吧。”
说完,孟皙就留明斤一个人在正厅里面。这里是她的家,再加上她步速很快,明斤一个不注意就找到孟皙人影了。
初到此地,明斤担心这里不止他们二人,行动不免拘禁起来,于是也不敢坐下,只是在厅堂里踱步,顺带着看看这林中别院的景致如何。
孟皙这院子上下两层,一层现在呆的这个正厅,左右各有两间厢房。楼上大约是才是住人的地方,只是猜测,明斤站在院子里只能看到一排紧紧闭上的窗子。桌椅门窗都是同一木色,大约也是出自同意师父,一看过去就有一种统一的美感。
此处屋舍皆是石头砌成,摸起来凉凉的,瞧一瞧也只有沉闷的轻响。院子里侧的白色石墙时间长发灰起来,但是还算干净,边边角角也没得见蛛网什么的。明斤走过来的时候也尽力打量了一番外围,因为日晒雨淋,再加上草木攀岩,外面的墙壁看起来黑黑绿绿。也是因此,这间房舍隐于一脸林中而几乎毫不惹人怀疑。
明斤的眼珠四处打量,忽然外面风起,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阵水声。
沿着正厅的走廊朝后走,便可看到一片与正厅后面的窄窄方亭直接相连的水塘。亭子长而窄,两侧摆着好高低好几大盆盆栽,但是如今还没开花,明斤也认不出来。只是看着这些话自在伸张枝桠,屋主显然也没修理过它们。亭子中间摆着一把椅子,一张方桌。池中水色沉绿,水中央立着许多去年枯死的荷叶根,往年干枯的莲蓬也没收拾干净。明斤侧着身子,站在亭子边上看过去,水边上还飘着三个黑色的空莲蓬。
“看什么呢?”
孟皙不知什么时候从屋舍里面出来了,手里抱着一件毛皮,瞧见明斤伸着脖子往外看,不免觉得有点有趣。她在这里住得久了,不知道还有什么乐子。
“您住的离水真近,”明斤回头见孟皙回来了,就收身往回走,“等天再热起来,肯定有小虫子飞出来。我们家以前为了养鱼,拿石头垒了个小水池,结果鱼没吃到几条,天热起来一进院子里就被蚊虫咬。我娘虽然舍不得,过了一年还是把水池给推了。”
“我就是喜欢水,”孟皙笑着回答,“风吹水,雨打水,水声都让我心安。再说了,世上哪有好处全得的事,那些小虫子,我也有办法应对,这点小麻烦完全不会磋磨我赏水的心情。天光,我请你帮个忙。”
“您尽管说。”
“这是我最近缝好的毛大衣,你帮我带回去给生儿吧。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年,天热之前还能穿一段日子。”
明斤接过来时手上没用力,小看了这好几张毛皮拼成的大衣服的重量,差点掉地上了。衣袍毛皮一顺棕色色彩相近,屋内光线不佳,但还是能看出柔和色泽。且摸起来十分柔顺,仔细打量也看不出来缝补痕迹。
“真是漂亮啊。”明斤说道。
“这个是给你的,”明斤还在打量这件毛衣服,听得孟皙开口,遂将视线转了过去,见孟皙低头在自己腰间的佩囊里翻找,随后拎出来一条毛料子,“之前受人所托猎的红狐,结果那家人只是要点狐狸肉做药引子,毛皮却坚决不要,担心坏事。狐狸毛我不喜欢,但是色泽好看,给你吧,找个好点的裁缝,说不定能制成个毛领子。”
“只是帮前辈转送一个物件给玉成,用不上这番厚礼。”
明斤没敢伸手接,但是孟皙也没听她的话,隔着好几步远直接扔到了明斤怀里,和大衣混在一起。
一时之间,明斤慌了手脚,抖了抖衣服终于把一条毛皮抖在地上。
孟皙态度坚决,是容不得别人拒绝的性子,再加上她擅长打猎,一条狐狸毛大约也碍不了她什么事,明斤就想道谢手下,谁知再一抬头孟皙不知道哪里去了,视线四处找不到她人。明斤自觉不好在此大声喧哗,快手把两件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四处张望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人影,随后后脑便听到木门开合的吱呀声。孟皙左手一只茶杯,右手一只茶壶走了回来。
“站着干嘛?坐。”
二人在正厅隔着一张小方桌坐了下来,正对着院子。
推开正门先看见的是院子中央一条石头铺成的过道。过道两侧各长着一棵芃芃枇杷树,树冠蓬大,长过一层,坐在二楼的书房,起风时就能听见泛着柔和蜡光的深绿叶片敲打窗框。如今还不到时候,,花果皆无明斤接过孟皙递过来的茶杯时,只能看见一大团绿色。
“枇杷树长势真好,叶子都亮堂堂的,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您自己种的吗?”
“是我初搬过来时两位老友送的贺礼,说是草木养人。等到结果,从二楼的窗户伸手就能摘果子解饿。”
“当初送来的大约是树苗吧,那您在这边也住了挺久呢。”
明斤双手接过那杯茶水,质料偏白纯净一只茶杯里盛着淡淡苦味的茶汤。她视线微微转动,见孟皙握在手中的杯子。那只杯子成色浑浊,且杯口处落了碰撞翻转的痕迹。
“久吗?”听了明斤的话,孟皙很快打量一圈这房子,“也有几十年了,那两棵树一开始只是苗儿。树我也没怎么照料过,果子也吃不完,每到长果时都落了一地。”
“您在这住了几十年?”明斤想起来孟生说她们母女一直住在一处村子里,但她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这附近有什么村落。
“我想想,”住在这里,孟皙很少会回想此处的过去,今日明斤忽然问起,因为她也从未仔细算过,只能赶快从自己几十年的记忆中翻找出往日留痕,“我是大约十五岁跟着师父修行,四年后搬过来了的。确实有几十年了。”
“玉成说,您年轻时在会城与人成亲过啊。”
“是啊,”孟皙忽然明白她在说什么了,“这里是我的宅子。会城那边我也就偶尔回去住住。和离之后,师父也没什么道理劝我,我就直接搬到这边来了,没事不回去。那时候我还没从会城离开,但我只是隶属于会城的修士,给师父做事领银钱,不住在那。后来手上宽裕了些,就彻底出来了。”
“可您不是带着玉成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吗?”
“对,那段时间我们住在那,”孟皙抿了一口茶水,微微点一点头,很显然对茶水非常满意,“我可没法带着孩子住在林子里。村子里还有人能帮我照顾孩子,有人陪生儿玩,我打了猎物也更好卖出去。”
“玉成在会城成亲,最近还有了个孩子,您知道吗?”明斤小心翼翼问道。
“我知道,”孟皙饮了一口茶,“所以我找你来,替我送贺礼给她。”
“您不亲自回去看看吗?您还没见过那孩子吧。他叫纪儿,现在长了一段时日,能看得出来和玉成很像了,跟您也很像。”
“回去也挺远的,”孟皙挥手让明斤把杯子放下来,准备替她添些茶水,“我也不喜欢小孩子。你也不必担心生儿那孩子心里不舒服。我与她一处过了十几年,她对我的性格心知肚明。虽然亲娘不在身边,她心里是挺难过,但是离了我她过得更好。至于孩子,虽然和我是血亲,但我也不是个看血脉行事的人。”
“原来是这样,”明斤仔细回味一番这个故事,下意识喝了一口茶水,“您的想法也真是奇特。”
“我就当你是在称赞我,不过我也担不起任何一句称赞。我不过是随心所欲行事,做了许多怪事罢了。”
“咱们都是修士,”明斤显然是从称赞的角度是说的,“若是没些奇特的想法,怎么会一同走到这条道上来呢。”
“好啊,咱们都是怪人,” 孟皙笑笑道,端起茶杯和明斤碰了一下,“我和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在会城时招了不少人怨怼。你无聊的时候到会城打听一圈,即便有人还记得我,也是因为我当初如何行为狂妄不羁,没一件好事。不过他们对也我无可奈何,我可是掌门的弟子。怎么聊来聊去离不开会城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听我讲那些琐事也没什么意思。你今日来群林会大约还有事吧?”
“确实,”被孟皙一提醒,明斤想起来了自己今日此来的原因,再加上她对探听别人私人不感兴趣,有听就听,无则无所谓,于是果断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水,起身准备告辞,“您的心意我一定送到。我今日还有些私事拜托追莲和逐莲,就先告辞了。”
“天光。”
明斤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和孟皙告辞后转身离开,没想到孟皙在后面忽然叫了她一声,于是她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孟皙。
孟皙脚步轻轻,走到明斤身边,右手手掌轻轻抚在明斤的额头,随后顺着手腕的方向向下抚了明斤的脸颊。孟皙的手掌很大,几乎可以盖住明斤的半张脸,而她的手又布满茧子,摸着明斤的脸时带着丝丝刺刺的感觉。
“一天跟在祟鬼后面跑可是能累死人的,等这书结果子了,我送些给你。别跟我客气,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明斤一时没反应过来孟皙这动作是什么意思,但是想到她是洪钧育的得意门生,而道心又嘱咐她和那些医术高明的修士们保持些距离,免得坏事,于是她稍稍后退了一些。
“做些奇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着这句话,明斤又没反应过来,孟皙把手放下笑着开口道:“好了,快回去吧,她们正等着你呢。我也该出门了,不能喝茶太久。”
“是,那晚辈先告退了。”
孟皙笑着送她到门口,告诉明斤顺着门口的路往前走就能回到群林会了。出了大门走了几步在一回头,就很难再用肉眼分辨出来那一处屋舍。明斤想着自己的是也不留恋,快步沿着原路返回,赶回了姜老板的茶摊。
茶摊上,姜老板虽然忙忙碌碌,脚不沾地,但一下就注意到明斤,手里拿着茶罐子对她说:“她们来了,还在原处。你去看看吧,似乎有急事找你。”
虽然不知何时,但明斤还是赶了过来,只是没有发现往常的摊子。靠近之后由跑转走,定睛一瞧,才发现三个人围成一团坐在地上,却毫无往日的精气神,连带着明斤的心情也不免变得困惑和犹疑起来,便没有为自己的事情开口:“你们怎么了?”
“天光,求你帮我们一件事。”
先是草秀站起来,双手拉着明斤的胳膊,把明斤吓了一跳。但是草秀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一脸焦急但是口上说不出话来,还是追莲后跟上来说话。
“怎么了?能帮上忙我一定帮。”明斤感觉到了她们的焦急,但是一头雾水。
草秀抓着明斤的胳膊,明斤的手指也多少接着她那飘飞在空中的衣袖。似乎是没来及的整理,上面沾了一些细长的硬块。把手拿开之后,明斤低眉发现自己手上沾了一些黑色的粉末。
“别急,”追莲拉着三个一块坐下,“坐下再说。”
“是这样的,”逐莲对自己的焦躁后知后觉,幸好追莲冷静,带着她也恢复过来,“开春之后我们到处走动。前几天,草秀姐姐去找她的一位多年老友,但是四处找她不见,也没发现她留下的什么线索。草秀姐姐没办法,就来找我们一块去找。我们两个帮她找了这段日子,在找了一圈后又回到那位老朋友的住处,发现她不是消失了,而是在原处被困在一处外来的阵法之中。”
“阵法?修士的阵法吗?”明斤被逐莲的一大着急的话牵引思绪,回想自己识得的法阵,好像没什么会附带困住精怪。
“我们也不识得,”逐莲无奈地说,“那个阵法一阵一阵发作。一旦发作,就爆发出滚烫热气,附近一片没土没草的山一整个发烫起来,我们待不了多久。”
“问没问过附近的精怪?”明斤推敲起来。
“精怪也会占地盘,草秀姐姐的朋友就是那附近唯一的精怪了。”追莲答道。
“草秀姐姐在外面听到她朋友的声音,知道她困在里面出不来,几乎要被烤干了。现在这个法阵又平息下来了,我们在外围找了一圈,也没想到办法救她出来。那位朋友状况不太好,但现在阵法停止了,她也能喘一口气。”逐莲拉着草秀的手,追着补充了好一段话,草秀也跟着点头。
“怎么困在里面?”明斤细细听过之后反问了一句,“被困在阵法里面出不来了,还是因为阵法本身会不间断爆发热量,所以法术散佚,不能独立身躯离开?”
“不知道了。”草秀和逐莲一块摇了摇头。
“姜老板知道这事吗?”明斤问追莲。
“还没告诉他,”追莲摇了摇头,“我们没办法只能回来找人帮忙,但是我们认识的都是精怪,都是草木身,恐怕没法对抗那股法阵的热度。想到今天正好是群林会,所以就来找你帮忙了。”
焦急上头,草秀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忽然一下昏过去了。追莲和逐莲一人一边把草秀扶起来,用精怪之间的法术维持住草秀的人形。
“求你,求你去救救她吧。我会一辈子感谢你的。”
草秀伸出双手抓着明斤的胳膊,脸因为心情愁苦皱出来好几条褶子,上面蓄着泪水和汗水。
“你放心吧,不管是什么法阵,我作为修士都不会坐视不管的。咱么也是朋友,我不会留着你们在这里伤心落泪。”明斤反一只手手握着草秀的手,另一只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水珠。
治疗的法术给了草秀额外的力量,让她可以说出来一句话了。但是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在奔波操劳,即便有外来的法术她也没法支撑太久,听到了明斤的话便快要昏过去。
“草秀姐姐太虚弱了,法术快要不能维持化身了。”逐莲道。
“你们俩留在这里照顾草秀吧。事不宜迟,帮我指个方向,我先去看看那个法阵是怎么回事。
“我带你去。那地方对我们来说都不大好找,说了更让人迷糊,”追莲先开口,拉着明斤的胳膊,然后转头看着逐莲和草秀,“逐莲,你先照顾草秀姐姐,等有什么发现我们就会立刻赶回来的。”
“那个法阵看起来,很,很奇怪的,你们一定要小心一点,”逐莲也很想跟过去,但是草秀忽然失去意识,在她身边倒下来了,“我会好好照顾草秀姐姐的,等她稍微好点了我去找你们。”
“那咱们走吧。”明斤和追莲对视了一眼。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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