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危和孟生本来在围观穆凝指挥明斤修改地形图上不大明确的地方,一听到李谔这么说,四个人瞬间都把视线转过去。与之相同的还有站在旁边的几位。
“效果怎么样?”
尤其班瑞是兴奋,抓着李谔的袖子问他情况。郭颢没办法,只能带着衡不微,让班瑞稳重一点。
“一出去,就闯祸。”
站在旁边的田亨对着李谔的后脑勺就是一拍,好在看起来力气不是很大。
“所以能不能用啊?”孟生跑回来,头旋转着看众人问。
“真能用?”江潮好奇问,“我当时在边上蹲消息,腿都蹲麻了,心里就盘算着要不要用试试。但最后还是不敢。”
“对啊,”明斤被穆凝按着改图,没法动弹,周危跟着孟生过来凑热闹,“好不容易面前都是活生生祟鬼,都不用自己去抓,不用金术实在太可惜。”
“冷静。”
几个人一块全钻出来,叽叽喳喳,之前还安安静静的几个人瞬间找到共同话题,一边站着的长老面带无奈。韦静瞥了孟生一眼,孟生无奈,只能回去站好,周危见状也跟着孟生一块退回去。郭颢则伸出手来,把江潮拉后面去,和班瑞呆在一块。
于是韦静接着说,“这个木术少用,且之前未有与金术一同使用的先例,所以我之前才说只用木水风,不用火雷冰。文介,你先说说当时发生什么。”
“我用了法术,看到那个祟鬼没注意到我。他散发法术,只是在和他周围祟鬼,开玩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见韦静没生什么大气,师父田亨也被师叔压制,李谔才开始接着说,“似乎是因为当时场面有些混乱,他才这么做的。”
“但用金术也没法确定自己会看到哪段记忆,”众人围在一块商议,明斤好奇问道,“你就偶然间,就遇到到自己想看的那段吗?”
班瑞拍了拍衡不微的肩膀,让他拿笔记录。
“我之前修行时确实如此,只能看到一些无法预测的碎片记忆,”李谔接着说,“但在城墙上时,我实在紧张,脑中一直回旋‘刚刚看到什么’,‘刚刚看到什么’,看到的画面还真就停在那附近。而且,我当时一直盯着那个祟鬼,远远看着他的姿态,就觉得他心情愉悦。我在墙上很不以为意,于是就这样,模仿他手上的姿势,假装在笑。忽然一下,就看到大约是他来到那里之后的记忆。”
“这倒是新奇,”班瑞还是挣脱束缚,跑了过来,仔细听李谔说的内容,“当时有没有什么感觉,就是,你觉得事情顺着你的心意发展,那种感觉?”
李谔皱着眉头想了想,开口道:“没有。当时感觉,反倒和往事之后想了半天,有一种‘终于想起来了’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你觉得是你自己在想?”明斤问。
“很像,”李谔努力回想当时那段短暂回忆,因为他是卡准半个时辰界限,看到绑带变色之后就立刻回来,“因为之前修习法术的时候,知道这个效果是窥探祟鬼记忆,就一直想着找到什么东西。但这次,因为知道祟鬼在干什么,范围有一种,我借着祟鬼的记忆找东西的感觉。”
“与其说是窥探记忆,”孟生听后说,“不如说,在使用金术那一刻开始,修士就借用祟鬼的大脑开始回忆。”
“而且,有没有可能,用金术能看到的画面,其实和使用法术的修士,当时的状态、心情密切相关?”卓雍思索说道,“就好像咱们自己,看到高兴的、难过的事,也更容易想起自己之前的事。”
“越是了解,越是能看清……”衡不微在一侧喃喃自语,“这会不会是,夺舍?”
“什么?”郭颢不可思议说出来。
“当然,只是有一点像,”见郭颢这般反应,衡不微有些害怕,但班瑞拍拍他肩膀让他继续说,附近众人也是看着他,想听听意见,“如果说,修士非常了解这个祟鬼,那当此人用金术时,就几乎可以经历祟鬼在此之前的全部记忆,不像现在只能看到片段。而是,几乎看到,也就是夺走祟鬼在此之前的生活,那段生命。就有点像夺舍,不过夺舍是夺后半生。”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感悟,”济桢道,“如果这样,祟鬼能夺人寿命,人也能以缺陷方式占据祟鬼一部分。当然,得不偿失。”
“咱们不会发现什么大秘密吧。”李谔悄悄说。
“你先别管这些。”
韦静把李谔拉过来,让孟生和田嘉给他检查一下,看看身上有没有受到影响。
“可能是因为法术本来就不属于我们吧,”卓雍也有一种被新东西砸醒了的感觉,“所以也完全预测不到终点。”
郭颢则无奈说道:“忽然切身体会到,前辈们为什么不建议研究金术了。”
听了以上言谈,最想不明白的是班瑞本人,因为:“这好像不是我研究的法术。它怎么会有这些效果。”
“如果祟鬼夺舍,吞食了人的后半生,那祟鬼会不会被被他们吞食的人影响?”
孟生回到明斤身边坐着,右手摩挲自己的下巴:“你是说,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当然这说法不大对。”
但韦静还是看了孟生一眼。
“金术本来就是一种从祟鬼身上展开的法术,”明斤接着说,“如果把看到祟鬼的记忆,大致当成修士获取祟鬼性命的话,而修饰这样做会丧失时间,也就是自己的寿命,那么,修士到处吞食人寿命,会不会有一些我们修士难以得知的其他效果。只不过他们本身就是为了保全形体活下去,所以,效果应该不是它们的寿命相关。”
孟生想了想自己读到的卷宗:“其实修士一直传下来的说法,就是遭祟鬼所害的人,确实死了,而且一般都没有外伤,所以大家口头上都说他们‘命没了’。”
田嘉说:“嚣张的祟鬼在咱们追上去之后是这么说的。”
“虽然不确定对不对,但明师姐的想法可以解释一些事,”明斤的话忽然点拨到衡不微什么,他冷不丁忽然开口,把他旁边的蒋闻和失魂落魄的班瑞吓一跳,“比如,祟鬼为什么要在油然城养人为食。”
“他们想要襁褓中的婴孩?”周危怀疑。
衡不微猛猛点了头,但因为幅度太大,肩膀撞到旁边的蒋闻,后者无奈出手稳住他的头。
“确实,”几位颇有阅历的长老忽然想明什么,然后郭颢率先开口,“就这些年来祟鬼袭击村庄的卷宗来看,它们更倾向于孩子,幼童,少年人。之前我们都认为,祟鬼是觉得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才作此选择。要是这么想来,后面还有深意。”
“油然城规模这么大,如果没什么大好处,也难以召集这么多祟鬼一同行事。”
卓雍的话说到此,大家开始陷入沉思,场面十分冷清。
无人在意的角落,李谔四处打量,问道:“那咱们还能不能用金术啊?”
这又是另一个问题。
大家都很难做出判断,每个人都有些愁眉苦脸。
“这次没惹出什么大麻烦,”听道李谔的声音,韦静回过神来接着说,“但也有可能是当时现场混乱,那祟鬼没注意到。木术也没破掉就该庆幸。当然,如果是遇到值得一拼的机会,诸位还是可以一试。入虎穴,一切求稳。文介,可知道那祟鬼身份?”
“他身旁那女子在图上见过,名叫扶霞。扶霞称呼他为千里,”李谔道,“扶霞对他说话很客气,他说话潇洒很多,大约是个重要角色。”
李谔、明斤和卓雍简单描述一下所见。可惜在场诸位都不曾了解这个模样的祟鬼。
最终还有穆凝。他虽然一直没说话,但调查的来的信息已经完全被转移到图纸上。
“我到的位置在最北边,因为想看看全城状况。从南到北,地势渐高。城里大约分为三块,最靠南,是祟鬼成群居住的地方。中间是宫殿,从宫殿到最北部城墙中间是最后一块。这里松散布着些许住处,且看不见祟鬼踪迹,大约是那些重要角色居住之地。城墙上,显眼的只有一个南边大门。最靠近城墙附近的林子被砍掉,干净一排,多往外走一些都是这附近的林子。奕山城实在是一片大地方,但在视线中却无任何异样,可见布下结界之祟鬼修行高深。”
手中的笔除了说话时,其他时间完全没有停过。接过郭颢手中递过来的茶杯,衡不微也顾不上什么品味,一口吞下:“咱们今日还有何打算?”
从集聚合到现在,已过去快两个时辰。
夜幕降临,修士视野受限,祟鬼就会活跃起来,而且这更是在结界附近地带,不能久留。
虽然有过在附近驻扎的想法,但思量之后觉得不大合算。据点设在举霞城边境,但尚未收拾齐全。郭颢会把今日带来的水影和更改的图纸并送到此地收藏,等明日再拿过来。
秋去冬来之际,天黑得早,等到众人商议好琐事时,已经夜色朦胧起来。天一黑,商铺关门,好在和羹堂还留着他们四个一碗热饭,不然还要饿肚子。
“你怎么没去啊?”
汤还是热着的。周危双手抱着碗取暖,看着给他们留饭的伏鼐。
“琐事劳形,”伏鼐道,“等之后你在外面就有热汤喝了。”
“穆师父,您没发现那处断崖吗?”
半碗汤下肚,明斤也有些缓过神来,再加上屋内就只有他们五个,还有苗盛在厨房里收拾,但什么也都瞒不过他,于是她开口问道。
“我是用城墙掩藏行迹,再看四周情况,只能看个大概,”穆凝如实说,“我觉得,那个断崖可能不在城里。两个祟鬼交手比试肯定能闹出来不小动静,按照规矩,肯定是不能吵到宫殿里那位的。”
“什么规矩?”周危问。
“另一条规矩,”济桢拿起饼子,“最好不要问,为什么有规矩,还有有什么规矩。”
“一群祟鬼,偷偷摸摸喘口气就行了,还整出来什么规矩,真是阴沟爬行赢了也能算光荣,”周危不以为意地说,“不过那个结界还真挺难办的。最多只能拿十分之一的修为来布置结界,要真是这样,那个叫高朗的还有多强大啊。又该害了多少人。”
“也可能和油然城一样,”明斤因为饿的心慌,眼里只有汤和饼和菜,随便说了一句道,“奕山城里也关了不少匠人。”
“可不一定,可能真是祟鬼一手建的结界,”济桢摇摇头,“城里鬼气太重,如果不是有修为护体,大约一进去就会被挤压至昏厥。而且,奕山是真正大本营,应该不能把护城结界交给一个外人。”
“从现在看,油然城更像一个用来尝试、且随时可弃之地,不能和奕山相提并论,”穆凝道,“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元北能在重伤之下,还把高朗打倒在地呢?”
有些东西一时想不明白,还要依靠往后调查。在穆凝提出困惑之后,几个人都没说话,静静吃饭。
吃到最后,大家都逐渐放下筷子,裴玄镇带了一篮柿饼过来,给大家说话用。
“你们两个没闯祸吧?”
两只手按在明斤和周危的肩膀上,但完全没有降低二人吃柿饼的速度。
“没有,”周危吃得快,所以先回复裴玄镇开玩笑的问题,“有人闯祸了,但不是我俩。”
“闯祸又不是坏事,”明斤接着说,“他闯祸还造就一次好机会。”
“晚饭不够吗,怎么还能这么吃,”裴玄镇微微笑着,“你们两个记住,不要一熟络就去喝酒。今天一个下午得有寻常两天累,山上猎鬼诸事我已经移交他人。等举霞那边安排好,就不必两边奔波。”
裴玄镇和穆凝、济桢说饭后闲话,聊了些今日的事情,也有别的。周危打了个哈欠,看天色不早准备下山,但听明斤说要到厨房找苗盛要干粮,也跟了上去,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一到天冷就饿得快,需要一些存粮来面对残酷寒冬。
“听说熊也会在下雪之前养一身膘。”
伏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个。
“能吃是福,不懂不要瞎说,”周危白了他一眼,“天光,你不是顿顿都到山上来吗,干嘛还要再拿干粮。”
“我一动脑子就开始饿,刚在那边说话时就已经头昏眼花,”明斤叹着气说,“一天要吃好几顿,不然感觉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
“饿了就到叔这来,”苗盛拉开帘子,站在门边上,“少不了你一口饭。”
“苗叔,听然叔那柿饼是在你这拿的吗?我吃着那味道和你之前做的很像啊。”
他们三个走的时候,篮子里还剩几块,裴玄镇都给他们分了。但明斤实在觉得好吃,以为是苗盛做的,但看了一圈也没找到。
“我做的还出来,掌门拿的我家老婆子做的,她做的快。今年家里柿子树结的果子多,就拿到街上去卖。等我这边的好了,再拿来给你吃。”
作罢,三个人和苗盛问候,从和羹堂侧门往外走。
周危抱着干粮,看着天上明月,忽然低声哀叹:“好累。一个下午发生的事,真是顶自己在外猎鬼好几天的。”
“好事好事,”明斤手上还有最后一口柿饼,“祓除天下祟鬼事业,即将迈出一大步。”
“行了你们两个,”伏鼐站在他俩后面,推着他俩往前走,“跟祟鬼有关的事情,今天已经结束。赶快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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