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开局就是地狱
夕阳如血，将干涸龟裂的大地染上了一层绝望的凄色。
楚渊焕眯着眼，用那身洗得发白的秀才长衫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咸涩的汗珠混着黄土的腥气，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狗日的老天爷……”
他在心里用最“文明”的词汇咒骂了一句，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沉稳模样。
穿越到这个名为大奉的王朝末年，成了个前途未卜的穷秀才，已经够倒霉了。
更倒霉的是，开局就是地狱难度的三年大旱。
颗粒无收，饿殍遍地。
他与这个时代，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膜，格格不入。
“哥，喝水。”
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凑了过来，将一个沉甸甸的水囊递到他嘴边。
是他的弟弟，楚渊朗，小名平安。
平安今年十六岁，身量比楚渊焕高出半个头，一身的腱子肉，寻常三五个壮汉近不了身。只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个孩子，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憨傻。
六岁那年的一场高烧，带走了他的聪慧，却留下了对哥哥毫无保留的依赖与信赖。
“平安自己喝，哥不渴。”楚渊焕推开水囊，声音温和。
逃难路上，水比金子还贵。
若非他每日都能从脑海里的“情报系统”中得到四条的消息，精准地找到那些隐藏极深的山泉或未干涸的浅井，他们兄弟俩恐怕早已渴死在半路。
即便如此，在这种鬼地方，过得好，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嘿，那不是楚家那两个小子吗？”
一道沙哑刺耳的声音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楚渊焕眼皮都没抬，便知道来的是谁。
邻村的泼皮，龙独眼。此人灾荒前便横行乡里，如今没了王法束缚，更是拉起了一帮流民，成了这逃荒路上的一霸。
原本他考虑过远离人群，凭借他的情报系统带着平安活的好好的。但......
说来也是可笑。
在穿越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的有同情心。
但看着那些在饥饿与恐惧中挣扎的乡亲，那一张张写满绝望却仍对生存抱有一丝希望的脸庞，他终究狠不下心。
他在，其他人就算不能吃饱，但也能够跟着喝一口水，吃一口粮，不至于饿死。
于是，他留了下来。
带着自己的情报系统，小心翼翼的引导其他人，为众人寻找生机。
可惜...还是有人不知足。
楚渊焕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龙独眼带着七八个面黄肌瘦、眼神却如饿狼般的汉子围了上来，他那只浑浊的独眼在楚渊焕兄弟俩身上来回扫视。
尤其是在平安背着的那个半扁的行囊上，停留了许久。
楚渊焕了然：也对，就算找到了水，也只能混个水饱，粮食他也变不出来，其他人只能够扒树皮吃杂草。
最多的一次也只是找到了七八棵枣树。
结果，那几颗枣树被扒了个精光。
“楚秀才，看你们兄弟俩这细皮嫩肉的，不像在逃难，倒像是出来郊游啊。”龙独眼怪笑道。
他身后的几个汉子发出了不怀好意的哄笑声，手里紧紧攥着削尖的木棍和锈迹斑斑的柴刀。
周围的流民们见状。
都默默地让开了一大片空地。
眼神里混杂着麻木、畏惧，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期待着一场劫掠，或许能从指缝里漏出点残羹剩饭。
这就是人性。
当生存成了唯一的奢求时，道德和良知便成了最没用的累赘。
楚渊焕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拱了拱手。
“龙大哥说笑了，我与舍弟，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苟延残喘？”龙独眼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我可听说，你们兄弟俩一路上都有水喝，有干粮吃，连这身衣服都比旁人干净！”
“这点家底，怕不是你那死鬼爹娘藏下的吧？”
“交出来！吃的喝的，全都交出来！不然，今天就让你们兄弟俩去地下见你爹娘！”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平安似乎感受到了恶意，壮硕的身子往前一站，将楚渊焕护在身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双清澈的眼睛里燃起了凶光。
他虽然痴傻，但谁敢伤害他哥哥，他便会用最原始的本能将对方撕碎。
这股骇人的气势，让龙独眼和他手下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楚渊焕轻轻拍了拍平安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龙独眼，那张俊秀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他的依仗当然不只是平安，还有金手指：情报系统。
这金手指比千度有用多了，信息准确，实时定位，还会跳出对楚渊焕来说目前必要的信息。
就是......每天搜索数量有限。
【今日情报三：李家村流民头子龙独眼，患有严重心疾，名曰‘绞肠痧’，忌大惊大怒，昨夜曾暗中吐血，已是强弩之末。】
真是……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龙大哥。”楚渊焕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吗？”
龙独眼一愣，狞笑道：“怎么，楚秀才还想跟我讲道理？老子的刀就是道理！”
楚渊焕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悯。
“我只是在提醒龙大哥。”
“你昨夜子时，是不是觉得胸口如同刀绞，喘不上气，还吐了血？”
此话一出，龙独眼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身后的几个亲信也是面色大变，他们是知道老大身体有恙的，但吐血之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文弱秀才，是如何得知的？！？
楚渊焕没有理会他们的惊骇，继续用平稳的语调说道：“此症名为‘绞肠痧’，乃是急症，平日里最忌讳情绪激动，怒火攻心。”
“一旦动了真气，气血上涌，堵了心脉，便是神仙也难救。”
他每说一个字，龙独眼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那只独眼里，已经从凶狠，转为了惊恐和猜疑。
“你……你怎么知道？！”
龙独眼的声音都在发颤。
楚渊焕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说道。
“我自幼随一位游方道士读过几本医书，略通望气之术。”
“龙大哥你印堂发黑，气息虚浮，乃是大凶之兆。若再与人动手，强提一口气，恐怕……活不过今晚。”
“你……你胡说八道！你吓唬我！”
小弟在旁边附和：“就是！别以为你瞎编几句胡话，我们老大就怕了。”
龙独眼嘴上虽然强硬，但握着刀的手已经开始抖了。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昨夜那种濒死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楚渊焕叹了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信与不信，全在龙大哥一念之间。”
“我兄弟二人烂命两条，死了也就死了。可龙大哥你带着这么多兄弟，你要是倒下了，他们怎么办？”
隐晦的瞄了一眼龙独眼身后的几个小弟。
“是小命重要，还是龙大哥你的命重要？”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龙独眼的头上。
甚至......他看见几个小弟眼神闪烁，嘴上叫嚣的厉害。
竟恨不得将他取而代之。
龙独眼心中一紧，怒火瞬间涌上心头，大声吼道：“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就想造反？”
那几个叫嚣的小弟被吓得一哆嗦。
赶忙低下头，不敢再与龙独眼对视。
楚渊焕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接着说道：“龙大哥，我知道你重情重义，可这世道，人心难测啊。你身边这些兄弟，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可谁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呢？”
龙独眼瞪着楚渊焕，咬牙切齿地说。
“楚渊焕，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老子信得过自己的兄弟。”
楚渊焕却不慌不忙，继续道。
“龙大哥，我不是在挑拨离间，只是给你提个醒。”
“你想想，你带着兄弟们出生入死，可他们有没有真正为你着想？”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如果他们真的把你当大哥，又怎么会让你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龙独眼沉默了，他回想起这些天走过的路，确实有过不少兄弟为了几口吃的背叛他。
楚渊焕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龙独眼死死地盯着楚渊焕，那张俊秀沉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撒谎的痕迹。
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的五脏六腑。
恐惧，最终压倒了贪婪。
“我们走！”
龙独眼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足以致命的危机，就这么被几句话消弭于无形。
周围的流民们看着楚渊焕的眼神，变了。
平安见坏人走了，又恢复了憨憨的样子，回头对楚渊焕傻笑：“哥，他们怕了。”
“嗯，怕了。”
楚渊焕揉了揉他的头，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在这该死的世道，想要带着不聪明的弟弟好好活下去，光靠“苟”是不够的。
还得够狠，够聪明。
他抬头望向远方那座若隐若现的城池轮廓，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否则，下一次，他未必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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