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榴君因为大清早没及时睁眼就挨了蕉雨一嘴巴。
他昨晚在工地监督施工,两个工人吵嚷起来要动手,他调解完半夜开车到家,自己也憋着火,冲进厨房就倒了五斤面粉。
曾经,榴君唯一的解压方式是抽烟。
自从和蕉雨在一起,硬是被她一个嘴巴连着一个嘴巴给扇好了。她帮助矫正坏习惯,塞给他一个不锈钢盆,感受到压力就加水揉面,压力变大,就扯面剂子,一个个扯下来再摔回盆里,接着揉,最后把它们通通变成大面包。
榴君揉累了睡死过去,蕉雨怎么摇他也不醒。
扇醒了问,什么事?
蕉雨说,不好啦!
榴君看清蕉雨手里拿着是自己的手机,他问心无愧说,这都几年了,我不信你还能在我手机里查出事来。
“柳寅和童耕在一起了!”
“不可能。”
-
蕉雨大王今早天一亮就去巡山了,解锁未婚夫的手机。主峰是事故高发地。她挨个消息框检查完,又去翻动态列表,看榴君和哪些人互动过,事无巨细。
人不戴安全帽,就得戴绿帽。
有一只叫柳寅的小妖怪频繁出没。
蕉雨大王还没来得及加他的联系方式,而榴君既有他的好友,也有童耕的好友。于是,蕉雨大王突然在未婚夫手机里发现童耕给柳寅点过赞。
是一张柳寅展示自己拆新乐高的照片。
蕉雨撂下榴君手机,就要用自己的手机给童耕打电话,榴君拦不住她。
两人赤身**的,在被窝里龙争虎斗。榴君说,你先别打,就一个点赞能说明什么?
蕉雨踹他说,你懂个屁,这里边绝对有事。那天吃饭咱们全程在场,他俩什么时候加的联系方式,绝对是私下又见面了。
跟我学着点吧,见微知著。
电话接通了。
“喂。”
童耕刚说了一声,蕉雨噼里啪啦地倒豆子:“喂,童童!”
“我告诉你,柳寅他爸妈都是咱们国家的学科带头人,你要是喜欢他,必须让我知道,我们一起上也得给他拿下!到时候,我让榴君去当内应......”
她说时又扒拉榴君催问。
“柳寅内心有没有原生家庭的隐痛?”
“好不好得手?”
榴君从晚睡早起中被叫醒,叫苦不迭,叫道“姑奶奶”,你还想能一招鲜吃遍天。然后他立刻翻了个身,抓紧打字给柳寅发消息。
榴君:你醒了吗?
柳寅:在玩小绯书。
榴君:又玩。
柳寅:我断案子呢。
榴君看了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两眼一黑才六点多钟,他真的好困。
榴君:?
柳寅:情感法庭。
榴君:你周末早上六点起来玩小绯书?
柳寅:没办法,网友也需要义诊。
榴君:你个人主页截图给我看下。
柳寅:[图片]
榴君看了眼主页填写的性别角标,才放下心。这种变态的上网强度,他担心柳寅也成了变态。
榴君:你千万别在网上冒充女的说话。
柳寅:?
柳寅:我是正常社交。
榴君匆匆打完字,道了句注意保护眼睛,没再说下去。柳寅这种做什么都像在研学的人机风格,不用问也知道绝无可能和童耕在一起。
柳寅在学生的身份里一待二十年,成败都在这里,做事早就养成了路径依赖。这两个人完全是两种路子。
在榴君心中有种错觉。
柳寅会和他爸妈一样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孤身到老,成为名医,最后来一把□□,谈一场轰轰烈烈的黄昏恋,闹到全院皆知收不了场。
这辈子结束。
以上,就是他困到魂飞魄散为柳寅预设的恋爱道路。
那边蕉雨挂了电话,失望地靠在床头。
榴君又翻过身来,搂住她的小腹问,童耕是怎么和你说的。
蕉雨转述,就说是误会。她跟童爸在早市买鳝鱼呢,那边闹哄哄的,没说那么多,根本也听不太清。
蕉雨像有点不甘心的,一撮一撮,揪着榴君的头发。
榴君洞若观火。他问,你在想什么歪主意?
蕉雨滑进被窝里,直抒胸臆:“哥哥,你把柳寅贡献出来吧。”
“凭什么?”榴君蹭就坐起来,这回彻底醒了。
他俩主卧的床今早用不上做双人有氧了,瞬间化身比“理”招亲的打擂台。
蕉雨说,理由有三。
第一,柳寅是单身。
第二,童耕也是单身。
第三,这两个人我们都知根知底,可以保媒拉纤。
榴君说,停,你别在这给我浑水摸鱼。
第一,你是看中柳寅条件好,不是因为他单身,你打算至少得把童耕未来男朋友的门槛先定在这,别以后招来牛鬼蛇神。
第二,你根本不是想保媒拉纤,你是想着童耕从来没谈过恋爱,在遇到真爱之前,先找个人来给她练手。
第三,你会不断盘问我,把柳寅挖个底儿掉,相反你们姐妹俩的事,一点都不会告诉我们。
“切。”
小熊不屑:“柳寅的事,我都在我们学院打听完了,还用你说。”
-
蕉雨任职的大学,也就是她和童耕的母校。
当年为了冲刺更多的国家教育工程,提升高校竞争力,十几年前就开始着手创办自己医学院,搞得一沓糊涂,烂泥扶不上墙。最后经教育部审批,直接吞并了隽城医科大学组成自己的医学部。
这才把学科建设补齐。
蕉雨从香港回来面试,就分配去了医学部。
隽城医疗系统特殊,所有医护人员都在大学医学部里有挂职,两边消息串得那叫一个灵通,查一个人还不容易。
蕉雨这个行政老师的职位,翻译过来就是倒霉的辅导员。
大学导员钱少事多,听不懂人话的学生和想一出是一出的校领导满地都是。蕉雨大王硬是靠着每天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研究生网恋诈骗、护士长把外科睡了一个遍,利用听八卦的热血,把这个破工作给扛下来了。
“柳寅他们学校是国内最早搞专博并轨住培的试点,而且我查过他执业注册已经满两年,他肯定报考了今年的主治医师考试。”
蕉雨翻日历:“考试就在这个月,他四月考完,六月出成绩,八月拿到资格自动晋升,九月份医院聘任,他就可以独立出门诊了!”
“二十七岁的主治医师。”蕉雨大王洋洋得意首肯道,“这种人遇到了不让我的朋友先挑,那我还算个人吗!”
榴君依旧拒绝:“我不同意,柳寅好不容易从北京逃出来了,回了家还有你在这埋伏着。而且如果最后他们俩谈不拢,你抓不到柳寅,就只能在家折磨我一个人。”
蕉雨眼见她的计谋以光速败露,迅速攀上榴君的后背,勾住他的脖子,开始一阵狂风骤雨般的亲吻。
她边亲边说,哥哥,你怎么这么聪明,这么了解我,怪不得我要嫁给你。
榴君像打枣一样晃动,他拒绝糖衣炮弹。
他摇头:“那也不行,柳寅小时候还管我叫一声哥呢。”
于是蕉雨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叫道:“老公!老公!老公!”
蕉雨说,老公,我学美国人装天使呢,我找到你以后,我每天都很幸福,我想强制别人也幸福一下。
榴君停下问,真的?
蕉雨说,真的。
榴君说,我是问中间那句。
蕉雨甜蜜道,句句保真,你已经让我连续幸福一千多天了。
她趴在榴君背上不下来。
听到他轻声问道,那你父母来之前,你和他们讲过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
童家大酒楼。
童耕坐在一楼大堂的柜台里点击蕉雨发来的链接,她陪童爸刚从早市采购回来,板叔和伙计们正在不远处卸车。
点开一看,是柳寅父母的百度百科词条。
童耕没等大脑反应过来,仿佛烫手山芋,直接上划把后台切掉了。
她急忙打字又解释一遍,我和柳寅不是那样的。
对话框的另一边追问,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加上的?
童耕想到自己和柳寅约好了不能说破她独自看房的事,扯了一个小小的谎言,只道柳寅喜欢吃酒楼的冷菜,又来打包过一次,两人才有了联络。
童耕不喜欢说谎。
她是个连纸壳都不会欺骗的人,凡经她手的破旧纸箱,一定会撕下胶带再折得平平整整,叠放在一处才安心。
更准确来说。
童耕的人生法则是种地。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监督你种地,但如果你欺骗了种子,它也不会给你带来正确的果实。
童耕说完打算和柳寅串供一下,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整。
她心想,医院平时工作那么忙,大周末的不要这么早发消息打扰别人,准备晚点再说。
结果,大酒楼在周末忙起来也是脚不沾地。
童耕还抽空和童爸对了一下,她打算蕉雨和榴君双方家长见面的包厢就定在8312,童家人可以提前预留出来,帮忙布置打点。
至于见面酒席的菜色。
童耕请童爸先拟一个菜单出来,帝王蟹要有,鱼要有,拟好了让他们俩先过一遍。蕉雨做事是风风火火,童耕得帮朋友留意把这些都做在前边。
童爸说:“你先问下他们想订哪个档位的菜色。”
童耕回:“爸爸你就按最高档来拟吧,榴君正是需要撑场面的时候,不行再减。”
换到童爸再问:“难为他了。那我们要预备多少人的例菜,他父母会一起到场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榴君的亲妈是绝不想再和榴平同席,榴君的后妈又肯定要为自己的小儿子,借故拖着榴平不让他到场。谁心里能不清楚,新郎父亲在婚事里的唯一作用就是出钱。
童耕说:“先观望吧,我估计榴君要分头去找父母谈,最多等一周,到时候我再私下去确定能来多少人。”
童爸见童耕井井有条,老父亲欣慰。他说:“童童,既然蕉雨有意让你来操办,那这次的酒席就你来牵头,爸爸给你当下手怎么样?”
“你如今做事,想得周全又给人留余地,酒楼以后交给你,我放心。”
童耕红脸点头。
说定以后,童爸继续回后厨盯着午市出餐了。
童耕则盯着柜台上的水培植物。
老实不代表不敏感,这几天她发现蕉雨说话间有一种高度亢奋,像在欲盖弥彰。
这桩婚事。
对榴家只是内部矛盾,对熊家却是外来入侵。
蕉雨的父母异常严苛,走出半生兢兢业业,家境殷实,打定主意只供养蕉雨这一个独生女。而他们对女儿的婚配是只倾向独生子。
童耕心里隐隐察觉,蕉雨肯定没坦白。
从前,她们在期末周准备大考。
对于有把握的科目,前一晚可以早早睡下,休息好了安稳上考场;对于贪玩不精进的科目,害怕得通宵背书,要喝掉一罐罐功能饮料。次日进考场前就是这种惊人的心跳过速、要不停找人说话的状态。
现在熊蕉雨又变成了那样。
童耕明白,这是心虚。
-
老百姓就吃饭和看病两件大事。
人这一辈子的婚丧嫁娶、迎来送往、生命潮起潮落,都要在饭桌上和医院里完成结算画面。
童耕这茬关心则乱,彻底忘记了要给柳医生发消息串供。
然而她的小秧苗歪了,老天爷出手帮忙扶了一下。
下午四点一刻。
柳寅准时出现在童家大酒楼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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