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方才有人在府门外留下这个,说……说是能暂缓门主的毒性。”
莫芸兰接过瓷瓶,手指不经意抚过瓶底的暗纹,心下了然。
她拔开瓶塞,一股清苦的药味漫出,与卧房里的药味混杂在一起,竟奇异地压下了几分腐气。
“这药……来历不明,能信吗?”唐夫人看着那瓷瓶,眸中透着质疑。
“是啊,少夫人,这药还是别给门主用的好。”管家也有些迟疑,万一这瓶也是毒药,门主岂不……
莫芸兰语气平淡道:“眼下别无他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信这一线生机。又或者管家能找个人来直接解了这毒,让门主少遭些罪?”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老奴哪认识这般人才。”
“那便闭嘴,主子做事哪轮得到你来置喙。”莫芸兰冷眼扫过管家。
管家感到后颈一凉,慌忙应是。
唐夫人赶紧打圆场,“兰儿莫气,管家也是关心老爷。”话罢,朝管家挥挥手,“管家,你去瞧瞧宴厅打扫得如何了。”
“是。”管家脚步极快,生怕脚步一慢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冻住似的,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房门。
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屋内的凝重。
莫芸兰将药汁倒进小勺,小心地喂到唐门主唇边,看着药液顺着那干裂的唇缝滑入。
烛火在她侧脸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方才对管家的冷厉已敛去,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等了一会,见榻上之人只是呼吸重了几分,并没有清醒过来,莫芸兰暗自松了口气。
唐夫人见丈夫的呼吸平稳了些,抬头看向莫芸兰,眼神里多了几分依赖,“兰儿,还是你有主见……要是换了我,怕是早就慌得没了分寸。”
莫芸兰放下瓷瓶,掩去眸底的思绪,“娘放心,有我在,定会守好逸剑门,守好唐城。”
这时,唐夫人的贴身丫鬟端着一个漆盘推门入屋。
“夫人,这是您让我去取的账册和令牌。”
“放桌上吧。”
“是。”
丫鬟将漆盘放在桌上,转身出屋,顺便带上了门。
见房门关好,唐夫人与莫芸兰才开始谈事。
“兰儿,账册和令牌便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保管。”
莫芸兰指尖先落在账册上,不动声色地将账册拢到手边,目光才落到那枚墨玉令牌上。
巴掌大的玉牌沉甸甸的,正面“逸剑”二字凌厉如剑,边缘的暗金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莫芸兰将墨玉令牌贴在掌心,手指反复碾过刻字与纹路。
须臾,她似是意识到自己此举过于怪异,便放下令牌,抬手拢了拢鬓发,烛火在她眼底投下细碎影绰。
“对了,还有件东西忘记给你。”唐夫人起身走到塌前,从唐门主枕边拿了把钥匙,走回桌边放到漆盘里,指尖悬在钥匙上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却又摇了摇头。
“这是方才给你公公更衣时发现的,也不知是哪的钥匙,他这人素来谨慎,贴身放着的物件必定很重要,便一并交予你收着。”
莫芸兰拿起钥匙,指腹摩挲着匙齿上的磨损痕迹。
那痕迹绝非短期使用能留下的,倒像是常年插在锈迹斑斑的锁孔里磨出来的。
她放下钥匙,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郑重,“娘放心,我会好生收着。”
唐夫人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明显,“是啊,还是你们年轻人心细……我这脑子,是记不住这些了。”
莫芸兰余光瞥见唐门主的手指动了动,像要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垂落。
这时窗外传来的梆子声。
“娘早些歇息。”莫芸兰起身端起漆盘,“我去账房核对账目,顺便着人加强府中守卫。”
唐夫人点头叮嘱,“好孩子,你也别看太晚。”
莫芸兰走出院子,吩咐护院加紧看守,别让贼人潜进院里害了门主性命。
月亮正悬中天,月光下,她唇角勾起半分极淡的弧度,须臾却又抿成一条直线。
此时,唐风正躺在兴城一家客栈床榻上。
今日发生太多事,让他感到身心俱疲。
抬手覆在面上,听着窗外的杂声,缓缓合上双眼。
迷迷糊糊间,一声人踩在老旧木地板上的轻微“咯吱”声响起,那声太轻,还不等唐风细想,意识就完全沉入黑暗里。
再次睁眼时,晨光已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木格的影子,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桃花香。
唐风嗅到这气息,心生疑惑。
这不像是普通客栈会用的香料,昨日也并未看见附近有桃树。
又思及昨晚的响动,暗自揣测,莫非昨夜真有人进了自己房间?
他坐起身,却又瞧不出异样,干脆下榻穿鞋,拿起盖在行囊上的外袍往身上套,刚穿上,房门便被人敲响。
沈青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公子,该动身了。”
唐风应了声“好”,拿着行囊起身走到门口。
开门刹那,唐风微怔。
只见沈青站在廊下,身上换了件藕粉色的襦裙,裙摆随着晨光漾出浅淡的光泽,衬得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柔和。
最显眼的是悬在她腰带上的圆形云纹玉佩,玉质温润,阳光落在上面,纹路间似有流光转动。
唐风指尖在剑柄上轻轻碾过,这玉佩瞧着不似寻常之物。
沈青见唐风盯着自己腰间,用手轻轻碰了碰玉佩,笑意浅淡,“这玉佩是重要之人所赠,昨日被那几人追赶时,匆匆掖进腰带,如今安全了便佩戴上。”
唐风点点头,这大约就是昨日他摸到的那个硬物。
目光从玉佩上移开,他才发觉这衣裳料子似是花绫,是家境优渥才用得起的好料。
想起巧合的相遇,相同的目的地,以及说自己不会骑马和那在马背上左右摇晃的背影。
而当他与山匪交战时,沈青独自踞于马上,脊背挺得笔直,哪里有半分不会骑马的模样?
她究竟藏了多少事?为何接近自己?到底有何目的?
诸多疑问爬上心头,唐风喉头滚了滚,到底没开口询问,且待她露出破绽,到时再见招拆招也不迟。
见唐风一直看着自己,沈青疑惑:“公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唐风侧身让开门口:“走吧。”
沈青应声上前,擦肩而过时,玉佩轻轻撞在裙裾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唐风牵着马从客栈小道回到主街上,看见沈青站在客栈门口朝自己挥手。
这时一片桃花瓣从沈青身上飘落,唐风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压下心中的震荡,若无其事上前与她并肩而行。
二人出城没多远便被一伙人拦住了去路。
看着这群人的衣着,唐风猜测应与昨日那帮人是一伙的。
领头的男人脸上带着一道刀疤,他拎着身旁一人后脖领问:“你说的人便是他俩?”
被问话的人微微抬头,正好与沈青对上视线,随即他整个人颤抖起来,半天都没答话;被刀疤男踹了一脚才畏畏缩缩点头称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刀疤男将人甩到一旁,面露不善看向唐风二人,“二位,我是来给弟兄讨个公道的。”
“不知阁下弟兄是?”唐风一只手暗自握住佩剑剑柄。
刀疤男嘴角勾起一抹痞笑,“兄弟,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故作无知。”
下一瞬,刀疤男收起笑容,抬手往前挥了一下,拿着武器蓄势待发的山匪们立刻将唐风与沈青包围。
沈青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脸色有些许发白,两手还紧紧攥住唐风握缰绳的手,指尖还在发颤。
“阁下是山匪头子?”唐风拔剑出鞘警惕地环视将他们围起来的人。
刀疤男还未说话,将二人围起来的山匪不满道:“少放屁!俺们干的可都是劫富济贫的事,是‘义盗’懂不懂?”
刀疤男生平最恨他人唤自己山匪,他厉声道:“动手!”
这二字简捷,却昭示着今日唐风与沈青断难全身而退。
一瞬间,山匪们朝中间聚拢,唐风一边控制着马躲过这些人的攻击,一边挥剑击退他们。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有十余人,唐风在马背上又只有一手能还击,便逐渐落了下风。
他抽回被沈青握着的手,拍拍其手背作为安抚,随即跃下马与山匪们周旋。
落地的刹那,内力贯通四肢,剑法顿时灵动三分。
瞬息间,好几个山匪被一剑封喉,其他山匪似是被震慑住齐齐后退。
唐风站在马旁嗤笑,“劫富济贫?我看是劫别人的富济自己的贫吧,那不还是山匪?”
刀疤男彻底被激怒,提着刀冲到唐风面前,二话不说便开打。
山匪们似乎对刀疤男的实力非常有信心,纷纷退开,让二人有更大的空间交手过招。
刀疤男的刀带着风声劈来,刃口闪着冷光——显然常年打磨。
唐风不慌不忙,侧身避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剑尖顺势扫向对方手腕,逼得刀疤男不得不回刀格挡。
“铛”的一声脆响,火星溅起,两人各自震得后退半步。
刀疤男显然没料到唐风年纪轻轻,剑法却这般利落,眼神沉了沉,攻势愈发凶狠。
他的刀法带着股蛮劲,招招往要害招呼,刀风里裹着呼啸的气劲,像是要把人劈成两半。
可唐风仗着身形灵活,在刀影中穿梭腾挪,剑尖时而点向对方破绽,时而撩向刀背卸力,渐渐占了上风。
斗到酣处,刀疤男已显狼狈,一记横劈扫来竟露出大半空当,唐风猛地矮身,剑锋贴着地面滑过,直削对方脚踝——这一下若是得手,刀疤男必然栽倒。
就在此时,旁侧突然传来沈青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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