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闪电般归来
镜头转回人间。露露被养父母送回乡下，即将被命中注定的狗男人黏上。
但现在，她还只是个没断奶的婴儿。
乡下老太可没听过奶粉，只会给孩子喂肉粥。
等老太嘀咕着方言脏话煮好粥，一转头，孩子没了!
露皇已经回到了她忠诚的河里。
那叫一个脱笼之鹄，如鱼得水，征战四方。
她free了!
找不到孩子的老太急得冒火，上邻居家借手机，准备给城里的儿子打电话。
这时湿水大枣核突然出现，两撮呆毛一颤一颤，犹抱琵琶半遮面。
好像啊，好像……
戴上老花镜正翻电话本的老太：想拿拖鞋。
系统化作小鸟站在露露肩头。虽然凡人看不见，还是尴尬得把脑袋藏到婴儿背后。
对不起，第一次用神力给人烘干头发，不太熟练。
不知情的露露叼着乱蹦的大鱼，仰头瞅着老太，得意洋洋地等待夸奖。
老太有点懵。
虽然她老太婆吃过的盐比年轻人吃过的米还多，但这场面还真没见过。荒里荒唐，跟吃菌子中毒似的。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发火。
这时候，露露被乱甩的鱼尾巴搞烦了，咔嚓一下咬断鱼头。
一片寂静。
老太衡量了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大概没鱼力气大，也没鱼甲厚。
打又打不过，你说咋办？
“吃饭!”
今老太家，有乡下鹭捕鱼为业。
露露每天打野回家，老太给煮成鱼肉粥，就这么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至于干活？别干她老太婆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这小孩也有优点，不哭不闹不用管，跟喂了只野鸟似的。
日子就这样很快过去。
露露要上小学了!
蓬松大枣核发生史诗级进化，披上了老太不知道拿什么衣服改的棕色迷彩装。
人间形容美人会说披麻袋也美。
但诚实的系统看着露露的新皮肤，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这麻袋可真麻袋啊。
虽然不好看，旧衣服的料子倒很柔软暖和，把露露裹起来像个圆滚滚的小企鹅，还挺可爱的。
逐渐代入亲姥视角的系统如是想。
乡下没有幼儿园。
在城市化逐渐发展的时代，青壮年大批离开农村，只留下老幼。这些劳动力不值钱，刚好发挥余热，带带小孩。
所以露露度过了一个相对自由的童年。
尚未被知识侵蚀的大脑十分崭新，每天游泳锻炼出的身体也相当强壮。
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她没有任何集体生活经历，甚至没有任何人际交往经验。
毕竟露露的主要刷新区域是夜晚的河边，家长最不会让小孩靠近的地方。
系统不禁开始担忧起露露的小学生活。
她能适应有这么多陌生人的地方吗？能交到朋友吗？能静下心学习吗？
天上，红线仙子也打开仙镜，观看男女主的初遇。
一个光亮亮，一个灰扑扑。
秦霄一身小西装，白衬衫一尘不染，与那个披着可笑抹布装的女孩对视。
洁癖让他下意识皱眉。但良好的教养使秦霄不会流露出厌恶，而是投以怜悯的眼光。
作为老师任命的班长，责任感让他走向她，想要照顾贫困同学。
秦霄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你好，同学……”
完美的暗恋文学开头!
红线仙子刚满意地点头，很快震惊地长大嘴。
只见花衣小企鹅完全忽略了这个小男神，弹射起飞，蹲据在讲台上方，俯视这群小学生。
秦霄和老师忘记了动作，震撼地看着她。
露露发表重要讲话：“呱——呱——呱——”
小学生们激动起来，哭的忘了哭，闹的忘了闹，一起呱呱大叫起来。
由露露领唱，同学们跟着自由发挥，一首风格先锋的多重奏在教室内回荡，时长远超四分三十三秒［1］。
歌声激起隔壁班的涟漪，越传越远。很快，整个学校成了月下荷塘，只闻蛙声一片。
中华田园企鹅占领了学校!
秦霄：……
老师：……
系统：……孩子高兴就好。
露露一战成名，奠定了校园霸主地位。
因着一头不羁黑发，江湖人称暗夜呱王，追随者无数。
其中两位卧龙凤雏才华出众，成为帝王的左膀右臂，这里暂时按下不表。
此刻，实习班主任唐老师无助地蹲在阴暗的角落。
死脑子快想啊，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班级管理的第一步，以班主任为核心组建班集体，再联合优秀学生形成班干部体系。这部分她做得很成功。
第二步，形成良好的班风舆论…就在这里全崩啦！班风非常统一，就是呱呱。
再怎么演练预设也想不到这种情况哇!
绝望的小唐老师开始给自己洗脑。
之前是她做的不够好，只想着自己的教学计划，没有考虑到学生个体特殊性。
一个优秀的老师，要平等地关爱全体学生。
哪怕她蹦上讲台带领大家呱呱，也要鼓励她的独特性，发掘她的优点，激发她的潜能。
这才是素质教育!
因此，小唐老师决定将一年级一班更名为“呱呱班”，充分考虑孩子们的兴趣，重新建设以学生为中心的班集体!
悲，女主还没变成忍人，已经先把老师调成忍人了。
这可能就是忍人守恒定律。
红线仙子目瞪口呆。
但她很快调理好了心情。班主任本是忍人，小学班主任更是忍人中的忍人，更何况是个书读傻了的实习生。
全自动PUA成功，也算不得女主的厉害。
这些孩子太小，只喜欢好玩，现在才跟她混在一起。
等上了初中，这些哗众取宠的把戏可上不了台面，成绩才是硬道理。
校园世界，只有学神，才是真神!
当然啦，校霸也很受欢迎。什么红眼掐腰给命，带从小被严格要求的好学生体验自由，也是很吸粉的人设。
但那是男校霸才有的待遇。
男混混会被称赞痞帅真性情，被可怜无人真心对他好，甚至萌生想要救赎改变他的愿望。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可女学生一旦不学好，那就是精神小妹。只会被骂，被造谣，被歧视。
等认亲时，更被有钱亲生父母看不起，反衬出假千金的单纯柔弱、优秀上进。
完全不影响剧情。
这么一想，红线仙子就能高高在上地看戏，甚至恶意地期待着：
女主现在这么自由快乐、野蛮生长，只是为了以后被至亲至爱打压伤害、被规矩束缚做铺垫。
一位将军侠客，再多么武力高强、自由浪漫，可她是女子。回到京城，也还是要在宴会上比美、比如意郎君，在后宅里比情调手段、八面玲珑。
她在一套评价标准下的长处，只会成为另一套评价标准下的缺陷。
这个怪圈里最吊诡的是，就算她努力去适应、去改变，赢了一次又一次，打脸了许多人。
但竞赛永无止境。
任你是神女曦华、魔女罗刹，在这个过程中也很难不迷失，阉割自己去适应某个框架。
可惜，红线仙子的期待要落空了。
因为露露从来都不是一个在意任何评价标准的人，而是一只自由的小鸟。
评价，那是什么鱼？好吃吗？
嚼嚼嚼。
“呸。”
露露吐掉了鱼刺。
小唐老师曾担心过，露露这孩子会不会是个刺头？
经过充分观察，她松了口气。
露露很擅长发呆。
这意味着，她不会公然打瞌睡影响老师权威，不会讲小话打扰其他同学上课，也坐得住不会到处乱跑、上课了也抓不回来。
小学老师的要求就是如此之低。
那么，她们在外边玩什么义结金兰，搞什么暗夜王者盟，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小孩子嘛，就喜欢过家家。
这个角色扮演游戏略有些复古，但至少不是那种真赤血为盟的非主流、抢劫霸凌的混混帮，对老师的心脏还算友好。
甚至露露的成绩竟然还过得去，算是中游水平。跟着她玩的孩子，也因着榜样效应愿意学一点。
这么一分析竟然还不错了。
于是分别时还有点依依不舍。
小唐老师送给露露一支钢笔作为纪念，也是庆祝她的成长与进入下一人生阶段的礼物。
最后，她拥抱了露露，就像拥抱自己送别的每一个学生。
晚上回到家，小唐老师把脸埋进枕头，忍不住笑出声。
总算把这群小鬼请走啦！
虽然接触后，知道露露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但毕竟上班第一天就给了她下马威，已经成为噩梦主角了。
还是再也不见吧!
经过六年的历炼，小唐已经成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教师，并且以极大的毅力和努力考取了市里最好中学的编制。
她这辈子再也不要教小学了!
怀着对未来工作的美好想象——初中生总比小学生好教吧——小唐再次站上了讲台。
她微笑着看新班级的同学自我介绍。
哦？有个熟人。
是秦霄，她以前的班长。
这孩子成绩好，家里也愿意为教育花钱，能上市一中也正常。毕竟是共同经历风雨的老人，可以考虑继续合作。
初中生正值青春躁动，帅哥的出场带来了一点小激动。
小唐老师的班主任雷达也跟着一动。
小男生抽了条，亭亭玉立，很是惹眼。
她倒吸一口凉气，神情严峻。祸水啊！
因为身心的发育，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开始对异性好奇。与小学不同，初中还得严抓早恋。
尤其是提防这些小男生卖弄风骚（取自《国风》和《离骚》，指卖弄学识，此处引申为展示特长），勾得女同学无心学习，败坏班风。
人到用时，小唐才发现，自己对秦霄同学的具体设定已经印象不深。
毕竟帝王的光芒下，其他风流人物总会黯然失色。
就连呱王的两大得力干将，都比一个样板好学生更引人注目。
比如大将卧龙，是个孔武有力的姑娘。
一想起来，耳边似乎已经回响着她那中气十足、义薄云天的嗓音：
“姑奶奶姓吕，单名一个茶字，江湖人称卧龙大王!”
不对，这不是回响。
小唐老师猛然抬头，起太猛了，看见故人了!
仔细想来，吕茶也是个富二代。毕竟穷文富武，她锻炼得这么壮实，自然是有底气的。
她来一中，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见这个开场白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卧龙很有大侠风范地对众人抱拳。
她深吸一口气，充分发挥大嗓门的优势，介绍道：“俺是独生女，但有两位拜过把子的结义姐妹。俺是老三。”
说罢，气势如虹地伸手一指：“这是老二，江湖人称凤雏贤王。”
台下，一位娇小姑娘站起，盈盈一拜，折扇掩面：“幸会幸会，小生姓白，名莲，号凤雏居士。略识几个字，蒙陛下不弃，忝列麾下做个谋士。”
说得谦虚，却十分心机地点明了自己的地位。不愧是贤王，果然不简单。
白莲同学一向名列前茅，是凭本事考进的一中。
优秀，无需多言。
第二位故人了。
小唐老师心头突然浮现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不会吧，露露成绩中游，看起来家境也不太好的样子，总不能也在吧？
只见卧龙一个翻身滚下讲台，和凤雏一左一右，簇拥着人群中那个遗世独立的身影，就此登基!
“这是我们老大，暗夜呱王。”
“虽然我们盟内个个都是王者，但只有她，是我们暗夜王者盟唯一的帝王!”
突然成为目光焦点，露露依然淡定：“你们好，我是夜露。很高兴认识你们呱。”
于是，她户口本上的名字叶盼儿，就和小学时一样，再也无人在意。
人们只会记得，暗夜呱王，夜露!
一同被遗忘的还有秦霄。
班上来了个帝王，谁还关心帅哥啊？
热搜之争，向来如此!
没见过这场面的众同学炸了锅：
“哪来的梁山好女和古风小生，这还是学校吗？我还以为我穿越了。”
“是暗夜帝王，我们有救了!陛下快下旨废除早晚自习和放假调休!”
“瓜王？她知道很多瓜吗？我要是得罪了她，她会不会挂我？”
“暗夜呱王我们拥护你，我也要当王者!”
“暗夜王者盟，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玩梗的，进谏的，加入的，跑偏的……教室里乱成一锅粥。
卧龙大王很有事业心，趁热打铁，振臂高呼：“加入暗夜王者盟，人人都是王者!”
凤雏接龙：“有意向者来我这里登记。”
也是在课堂招贤纳士上了。
还真有调皮同学围过去。多有意思，不参加看看也成啊。
噩梦重演。
小唐老师两眼一黑：不好，我的工作!
这时，露露活动脖子，忽然发现了之前没注意的人：“小唐老师，你也在这里。”
卧龙大喜：“师傅，你是来投奔我们的吗？”
“别这么说，大家（gu，一声）是来追随陛下的。”凤雏道。
卧龙惊讶道：“大咕？这是小唐老师的封号吗？别说，和呱王还挺像!”
“没文化。大家是对有学问的女人的尊称，东汉的班昭是帝后之师，就被这么称呼。”
凤雏用折扇敲了敲卧龙的头，沉吟道：“我有一计，能让天下人看到暗夜王者盟礼贤下士的风气。”
礼贤下士是这么用的吗!
身为语文老师，小唐下意识地纠正，随后才反应过来：等等，你们要干什么？
两位王者经过一番天雷勾地火、谁也没看懂的眼神交流，拉着露露一齐上来，对她纳头便拜：“大师受我们一拜!”
你们不要过来啊!
系统吐槽道：“这大师又是什么大家和师傅的中和，听着像算命先生。”
露露赞同地点头。
因为正处于跪地俯首的姿势，一不小心，正好给小唐老师拜了个早年。
卧龙凤雏听不到系统说话，见帝王行此大礼，很是惊讶。
但行走江湖，讲的是个义字!
虽不明所以，老大做了，就立刻跟上，哐哐扣了两个响头。
新加入的成员见了，以为是什么结义仪式，便当做拜关公一般跟着再拜。
一时间，竟引发了从众现象，其他同学也跟着来拜小唐老师。
“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大家都在干，干就完了。”
“也对。”
那场面，说不好是上朝还是上香。
反正小唐感觉自己大抵是有点死了。
“都给我停下!回自己位置坐好!马上!”
小唐老师崩溃地大吼。
学生们感到了来自老师的血脉压制，吵吵闹闹的教室跟写作文似的，瞬间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见此，小唐松了口气，又有些忧伤。
曾经，她也是个温文尔雅的文艺青年。
直到她成了老师。
小唐老师刚松了口气，第六感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她发现同学们的目光在向外看。
小唐老师僵硬地转头。
窗外，站着来看看怎么回事的隔壁班主任，还有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的教导主任。
她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只能微笑。
家人们，又有新的噩梦素材了。
没有杀死她的，只会让她社死!
［1］《4分33秒》：美国音乐家约翰·凯奇创作的一首行为艺术式乐曲，没有谱子，由全场观众共同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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