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又过了三个小时,等来救援之前,暴雨先降临,甲板上的自动出水系统在断断续续地进行,所有的船员和旅客都躲到了船舱内,其他人都睡不着,谢晴微一人在一个沙发上沉沉睡着。
发出那条信息,她心里静了很多。至少长今不会像她前年那样,毫无准备地迎接死亡。
感觉睡了好久,但听到有人叫她的声音,还是一下子就醒了。
曲小岚从房间外面开门进来,“刘水手,找你呢。”
谢晴微坐起身,赶紧出去。
外面是一个大厅,穿了身水手服的小哥在电脑跟前摆弄,看见她扬了扬手,“快来!有信号了!”
谢晴微神色一亮,过去一看,是她在网页里登录的邮箱,收到了回信。
“来,你来这看吧,我去叫别人。”
谢晴微:“好,谢谢。”
“没事。”
她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
是一串,四条回信。
现在时间很关键,谢晴微来不及多想,直接从后往前点。
[谁说我不信?我没有不信,你告诉我是谁说的,我回来好好让她相信相信]
十五分钟后下一条。
[不要怀疑我对你的信任好吗?已经接近盲目的地步了,我对你的要求就只有一点,别犯法,连知情权都没强求]
三分钟。
[还我赶你,谢晴微,你有良心没有?我赶你这话你也说的出来?你看看你这段时间,有关心过我的死活吗?还说我呢,你还不是到别的地儿就不管我了,还送了个牛逼哄哄的情敌气我。]
这个话说的,谢晴微实在是没忍住笑。
只是接下来这最后一条,时间到了刚刚。
这是三分钟前刚发过来的。
就三个字,[你在哪?]
外面的世界暴雨如注,不用听,光是感受船舱的振动就能知道。
这几天,谢晴微一次病都没犯过,真真实实地在海上漂泊了这么多天。
她是想回,编辑一打开,手一放到键盘上。
突然就不会打字了。
[在京南等我]
着急忙慌地发送,水手已经把别的人叫进来了,谢晴微只能快速关掉,腾出位置。
她一离开,很多人都一拥而上,着急忙慌想要传递一点信息出去。
看到大家,因为一点点信号这般兴奋的样子,谢晴微都有点忘记现在她们并未脱险了。
这一群都是中国人,报平安是每个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报的,也希望能找个人报一下。
大厅角落有伞,这会只有雨没有风,谢晴微拎了把伞,独自走到了甲板上。
别说方位,现在大中午的天气,连太阳都看不见在哪里。
抬头望天,没什么治愈感,只能越发体会到人的渺小,那只能看海,结果发现也是差不多。
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一个活的生物存在,连海里都没见到。
“微微!快回来!”舱里,五师姐在喊她,“要起风了!”
谢晴微飞快地跑回去。
跑到大家集聚的那个房间里,重新瘫倒在了刚刚的沙发上。
一旁的曲小岚,找了本书来看,《百年孤独》。
三师姐走到谢晴微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真是奇怪,为什么总觉得我们都死不了呢。”
“是吧?”曲小岚飞快点头,“总感觉马上就要被救了。”
谢晴微笑。
然而,说什么来什么,外界除了风声雨声,突然还多了一个声音,嗡嗡嗡嗡,还有桨飞快地转动声。
这是直升机。
“来了来了!”
大副推开她们的包厢门,弯着腰大喘气,“来了!中国空中救援队,他们来了!”
——
此时的帝都正是半夜,沈长今饭也没记得吃,在公交车上坐到人家下班,才晃荡着即将没电的手机下来,到处找充电宝。
她坐地铁回的关知晓那,小老太在车上给她回了信息,说晚上跟老姐妹叙旧去了不回家。
于是沈长今一个人在她家的院子里待着。快要过年了,没几天。整个帝都都是红火的,深处的小巷子里更是,光走这一路回来,沈长今就见识过了各家各户大门上的的花样。
老一辈会说大门除了门神和桃符,别的不要贴,现在的年轻人不干,不管什么只要不挡财气,基本就是花着来,越花越好。
就她们这一个地方冷清。
三个小时过去了。
沈长今再傻也该觉得不对了。
所以她一回来,问关知晓要了夏恬的手机号,拨了个电话,问了问谢晴微是什么时候联系她的,夏恬就三个字,上周一。
然后慌慌张张就挂了,说她现在有事。
沈长今才明白,那是一周前了。
谢晴微是真的失联了五天了。
于是沈长今给她发了第四条邮件。
点击发送,然后就等。
越等她越心惊胆战,四分钟像过了四个小时一样。
幸好叫她等到了。
看到那句话。
沈长今使劲叹了口气,紧接着二话不说,飞快地切软件,订了最快的一趟飞京南的机票,正好是凌晨五点二十,再过三个多小时就到时间。
这下闲不住了,花了三分钟,来收拾自己的东西,三分钟收拾关知晓的房间,再有三分钟,沈长今已经拎包出门。
打了个车,极速到T3国际机场。
距离登机时间还两个多小时。
沈长今一直在继续和谢晴微联系,还是一直没收到回复,所有社交平台都是如此。
她让她在京南等她,用等,而且才五个字,沈长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谢晴微不是个这样的人啊,她嘱咐谁一定得事无巨细地都说了,没跟她说时间,没跟她说地点,这让她怎么找她去?
除非,她是赶时间回的。
千等万等终于在清晨落地京南,到了第一时间,就是寻着走过那条线往小青梅剧团走。
这会七点半多一点,小青梅大门锁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敲门也没人应。
沈长今也没走远,就在剧团门口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看新闻。
果然是有,一条热度挺高的词条。
[美洲北岛突发特大海难,持续五日风暴不止]
这个岛的名字有点耳熟。
沈长今下意识点了进去。
这一点,她看到了一条最新的视频。
这个视频是百米俯拍视角,随着机器的变动,将甲板上两人交谈的画面留了下来。
一个短发黑风衣,一个深蓝色军装。
文案是,[空中救援队再次扬威!]
视频里的声音是中英文同声翻译,来自同一个人。
“我们是中国空飞救援一队!请所有华人华侨!到甲板集合!请所有华人华侨,到甲板集合!”
暴风雨中夹杂着这样的声音,不仅感染了当时所有人,也感染了十四亿人民群众。
照进视频里那个人,只需要一眼就能让人分辨出来,她是谢晴微。
沈长今没动手机,视频放完,再重新开始,这么持续着不知道过了多少遍。
之后,她再次打开了订票软件。
订了一张最近的,到南岛的机票。
那个城市水运发达,有着全中国最大的码头。
沈长今很想去那。
于是,她丝毫没有等待,这么一会,也就歇了十几分钟的脚,便再次踏上前路。
这次的飞机,有一个半小时。
沈长今买了一张商务座,到了点开始闭目养神,她和谢晴微都能说是大心脏,越是紧绷的时刻越是能稳住。
但这次,她做了个梦。
梦见一片蓝色的海。
没有风暴,没有浮木,没有游轮,也没有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这片海干净,澄澈,没有杂质。
岸边是一个,停靠了一辆小船的小码头,两个女孩坐在一起,浑身湿漉漉的,两个人的背影一大一小,头发一长一短,一样的瘦小。
“真不想离开,要是永远住在南岛就好了!”大一点的那个小女孩说,“你这次偷跑出来,回去估计得挨骂,到时候你就都推到我的身上。”
“行。”
小一点的小女孩郑重其事地点头。
“嘿?小长今,你还真不客气。”
小女孩傲娇的转了脸过去,这一眼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那只眼睛怅然若失,“你外婆为什么叫你猪宝?”
“因为我属猪啊。”
“……”小女孩哈哈了两下,低落道,“你外婆对你真好。”
“我也觉得。我想唱戏,我们家没人支持,可我外婆就很支持我。”
小女孩眉心一拧,表情像个小大人,“你想唱戏?”
“对啊,那是我的梦想。”
“梦想?那是什么?”
“就是你这一辈子特别想做的事,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不切实际一点,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为什么?”
“哈哈哈,因为那叫梦想啊。”
“……”
“小长今,你的梦想是什么?”
小小的沈长今,初次听到这个词汇,倍感陌生,但又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落了下风,于是一直自我硬撑着,尽力的想去理解,到底什么是自己想做的事。
“我的梦想?”
“嗯!”
那一刻,她一直低着头,什么都没想出来,嘴边一句话也没有,着急之中抬起了头,视野中顿时有了焦点。
面前的海面,有一艘白金的大游轮,从她二人面前驶过。
“我想当船长!”
小孩突然指着它,一叫。
梦醒了。
睁开眼,沈长今在飞机里。
广播播报即将下降,叫大家坐稳重心。
“我想当船长……”
沈长今呢喃细语。
此刻,十八岁前后的两个人,灵魂第一次有了交集。
沈长今第一次感受到,她不是空虚的,她是一个完整的人。
一直到飞机落地,大家排队有序下机,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过后,沈长今清醒了。
睁开眼睛的她焕然一新,还没走出机场,第一时间关注最新的网络信息,边走边打了去码头的车。
然而,刚上车不久,她接到了谢晴微的电话。
看着那个名字,沈长今很突然地产生了种情怯的感觉。
按下接听,对面声音杂乱。
可谢晴微的声音清晰。
“我还在船上,现在安全了。”
沈长今屏着呼吸,“嗯,知道了。”
“那你呢?你在哪?”
她说。
“南岛码头,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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