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瑜动了动自己被压着的腿，刚想试着挪动一下，就发现被车压的死死的，根本动不了，与此同时，更尴尬的是，她的腿动不了，身子就动不了，可她的身子竟大半个都压在吴若尘身上，甚至一转头，就能碰到她的耳朵。
“怎么办啊？我动不了了.........”小瑜转过头，贴着吴若尘的耳朵，轻轻的说。
感觉到耳朵痒痒的，林小瑜呼出的热气，拂在自己的耳朵上，吴若尘心跳的有点快。
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耳朵是她的敏感区域。
“你先试着挪一下没被压着的那条腿，看能不能动。”吴若尘在她耳边轻声说。
依言，林小瑜动了动没被压着的那条腿，果然，挪动了几分。
“动了动了，果真动了点，”兴奋之余，林小瑜终于翻了半个身子。
这一翻不要紧，两人方才还是“有点距离”的，现下，刚刚好，半个身子完全重叠在一起，幸好是冬天，要是夏天就尴尬了。
都说女生和女生拥抱，会随着罩杯的大小有距离感，那么现在，小瑜的距离感是有的，吴若尘的距离感是没有的。
此时的小瑜像什么，活脱脱像案板上的鱼，像过年的猪，像受惊的驴，怎么动怎么不合适。
“别别，你别动了，越动压的越紧.......”吴若尘说着，死命的撑起一只手，猛的一发力，竟将林小瑜腿上压着的半个车轮挪开了半分，接着，一点一点的从车轮底下蹭出来，两人这才挣脱了束缚。
半晌，二人都气喘吁吁，不同的是，吴若尘躺着喘气，林小瑜趴在她身上喘气。
末了，林小瑜突然大笑起来，竟然笑得止不住。
“怎么了？你笑什么？”吴若尘喘着气问。
“没什么，就是我想到了一部剧，叫《乡村爱情》，里面有个赵四，坐着小三轮，一下子被轮到苞米地里去了，我当时看的时候笑个不住，谁知今天，报应不爽，自己也搁这拍起《乡村爱情》了.....”
她刚一说完，吴若尘也笑了。两位高级知识分子，竟然在这个冬日的野地里，笑得放肆，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末了，二人相互搀扶着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吴若尘让林小瑜伸伸脚，问她疼不疼，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一点皮外伤，可是今天穿的裤子，也算是废了。
吴若尘扶起来三轮，幸好车够结实，并没有伤到什么，二人整理一番，又重新出发。
路上，林小瑜从包中掏出来湿纸巾，替正在开车的吴若尘擦干净脸上、手上的泥土，又将自己的脸擦干净。
“不管何时何地，这张脸是一定要的，我可是宁愿死都不愿意不美。”
两人说着话，路上倒也不寂寞，只是谁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来翻车前问的话题，不多时，便来到了那户最贫困的人家。
知道今日有大夫上门治病，那家大姨早早的就等候在家门前。
“俺早就候着你们，候了好些时候了，可算是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正好赶上吃中午饭。”那大姨长得到也不像西北妇人那么壮实，相反，瘦弱的不少，脸上的肉几乎都瘦干了，光是看着，就感受到了那份辛苦。
那大姨将二人迎了进来，看了看二人，却又没说话，林小瑜猜测，大概常见白大褂，第一次见泥大褂吧，疑惑也正常。
不多时，三人就来到了院子里，当院早已摆放着一张已经旧的看不出颜色的木桌，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饭菜却干干净净，上面摆放着三四碟子小菜，大都是绿叶菜，看不出是什么，唯一一个有点荤腥的腊肉，被郑重的摆放在正中间。
吴若尘和林小瑜本来不想吃饭，可架不住主人实在热情，只好坐了下来，加上方才来的时候，实在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也着实饿了。
饭间，林小瑜夹了一筷子青菜，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她本来就很喜欢吃绿叶菜，这下算是对了胃口。
“阿姨，怎么不见叔叔，家里就你一个人？”林小瑜边吃边问。
“唉，老头子早走了，那年他出去打工，给人家开大车，除夕晚上，为了多赚点钱，又下着大雪，路上出车祸，冲出高速，掉到崖下摔死了，连尸体都寻不着。”大姨边叹气边说，却又不似祥林嫂那般反复念叨。
“对不起啊大姨，我不知道你家里是这种情况，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林小瑜既尴尬又同情。
“没啥子，这有啥子对不起的，世事无常，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啥子.......”大姨道。
“大姨真乐观，那家里是不是只剩下您一人了？”林小瑜继续问。
“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今年二十岁了，只可惜，小的时候发烧，他爸又走的早，没钱治病，我借遍了亲戚朋友，也没借到钱，就没治了，脑子有点烧坏了，长大了又没地肯要他，只好拖关系去外地进工厂打工去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大姨继续说。
这下轮到林小瑜说不出话来，也是，从小到大，生长在书香门第的千金大小姐，哪里体验过人间的疾苦呢。
“大姨，今天看病的奶奶在哪里？”吴若尘放下筷子，拎起诊箱，就要开始工作了。
“在里面，在里面，我带你们进去。”大姨赶忙放下碗筷，引着二人走近里屋。
只见破旧的屋里，连几样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大概六七十年纪，似乎是久病的缘故，看见来人，直想坐起身子，挣扎着，却毫无用处。
“奶奶，您别起来了，快躺下。”林小瑜赶着上前扶了那老奶奶一把。
老奶奶树皮般的手紧紧的箍着林小瑜的胳膊，小瑜感到有些吃痛，却忍着没有挣脱开来。
“你们这些医生，早该来给我们治病，你们要是来的早，我孙子也不会得病。”老奶奶虽然半瘫痪在床，脑子却清楚的很，身上也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异味，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小瑜听得半懂不懂。
刚刚听过大姨讲的事，现在又遇到这样的奶奶，小瑜只剩下震惊。
吴若尘却像是见惯了一般，不发一言，打开医药箱，就开始准备检查。
“妈，这医生是来村上义诊的，咱们村这路，人家大老远过来的，多辛苦就不说了，你孙子得病那都多少年前了，现在是政策好了，才有医生过来看看，给你检查检查身体，不然放到以前那会儿，哪里有这么好的医生来免费给你治病。”大姨劝说着，那老奶奶能稍微消停点，却直勾勾的盯着林小瑜。
“这女子是干啥的，也是医生？是不是村上给咱们发的媳妇？红霞，赶紧，赶紧把门关上，别让她跑了.....”
听了老奶奶的话，林小瑜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既恶心又害怕。
“妈，你又糊涂了，胡说什么话？”大姨说。
“我哪里糊涂？你们都说我糊涂，我一点也不糊涂，就咱们家这么穷，我幺儿又那么可怜，哪家的女子愿意给我幺儿做媳妇？村上就应该给咱们幺儿发个媳妇。”老奶奶越说越气，颤巍巍的声音也大了不少，吵得小瑜直头疼。
“不好意思啊，我妈她脑子不太清楚了，又瘫痪在床这么多年，幺儿都是她的一块心病了，你们别理她就成。”大姨给二人说着，小瑜才略微的放下心。
一番正常的体检过后，吴若尘放下听诊器，问：“奶奶这瘫痪多少年了？”
“五年前有一次收稻子，她坐在三轮上压车，拐弯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就摔下去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起来过，之后就半瘫在炕上。”大姨说着，也不见难过。
“其实瘫了也好，起码这么大岁数了不用再受罪了，累了大半辈子了，也该享享福了。”
林小瑜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吴若尘听完，也没别的话可说，只道：“奶奶别的病也没有，就只是老年痴呆和半瘫痪，其他到没什么问题，吃药的作用也不大，不如好好吃些饭，补补身体就行了。”
“唉，好好，没别的毛病就行，我就知道，这老婆子，还想让我伺候她十几年，她活着，我俩也是个依靠。”说到这里，大姨到有些红了眼眶，伸手摸摸眼眶。
“大姨，该你了，我给你也好好检查检查。”吴若尘说着，照旧给她做了检查，不一会儿检查完了之后，吴若尘道：“大姨，你的身体大的问题也没有，只是，有些营养不良，要好好补补身体，这样才能照顾奶奶。”
“唉，好好，听医生的，只要没啥大病，俺一定好好补身体，以后豁出去了，每天吃一个鸡蛋，给俺婆婆也吃一个，一定补好了。”大姨说着，又乐呵起来。
林小瑜心里看得不是滋味，悄悄的独自走了出来，吴若尘给了大姨一些常备的药，也收拾收拾出来，二人就要告辞离开，谁知大姨让她俩等一下，不多时，便从后院拎回一个小篮子，里面竟装了不少鸡蛋。
“这是俺家自家养的鸡下的蛋，是土鸡蛋，你们城里人买的话也不见得买的是真土鸡蛋，别的俺也给不起了，你俩拿些鸡蛋回去，就尝个鲜，也算是来俺家一趟。”大姨说着，就要给二人拿着，见到吴若尘背着诊箱，就硬要塞给林小瑜。
小瑜心里发酸，说什么都不肯要，可吴若尘却道说：“收下吧，也是大姨的一片心。”
终于，二人离开了方才的小院子，看着篮子的鸡蛋，小瑜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下了。
“千金大小姐没见过这样的人家吧？”吴若尘说。
“她都那么苦了，还待人这样好，待她婆婆也好，比许多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好太多了，你说为什么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呢？”林小瑜不解。
“她和她婆婆没啥大病，就算是上天给的一点甜头了，她有儿子，虽然残疾，但也算参加工作了，这就有希望了。”吴若尘说。
“嘿嘿，我刚刚，给她院子的桌子上塞了一个红包，就放在盘子底下。”林小瑜转悲为喜，看着她，笑得很灿烂。
吴若尘看了看她的笑，也不自觉跟着笑了，怪道方才那老奶奶要她做自己的孙子媳妇，就这样的可人儿，谁能抵挡的住呢。
次日傍晚，林小瑜才回到自己的工作酒店，躺在熟悉的大床上，林小瑜三魂七魄才算归了位，打开电脑，备课，开始了新一轮的奔波。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元旦悄么声息的就到了，再忙的工作，元旦也是要放假的，可巧，在元旦前一天，林小瑜就约了吴若尘，两人约了一辆车，正打算回西安。
当司机师傅终于到了县城接到林小瑜的时候，已经是12月的最后一天。
好久未见吴若尘，再次见到她，只觉得她更加清瘦，帮着林小瑜将收拾好的行李打包到车上，更加沉稳有力。
“今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了，往年不管是农历新年还是阳历新年，都是家人陪我过的，今年，可能你要陪我跨年了。”林小瑜坐在吴若尘的身边，小嘴叭叭的。
吴若尘也没听得太清楚，却又耐心的一一答复，既暖心又敷衍。
小车缓缓的行驶在高速上，没过一会儿，可能是叭叭的累了，林小瑜就受不住困，睡着了，由于后座空间太狭小，她坐着睡并不舒服，便将头靠在车窗上，随着路程的颠簸，这头也就慢慢的从右边渐渐移动到左边，还是不大舒服，感受到一个稳定的支点，支撑着她沉重的头，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闻起来特别安心，渐渐的，她便睡熟了。
这一觉足足的睡了三个多小时，以至于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西安的绕城高速上。
“啊，我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林小瑜揉揉眼睛，看着万家灯火的长安古城。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这一觉睡的可真香啊。”吴若尘宠溺的说。
林小瑜抬手看看时间，9点40，她睡了足足三四个小时。
车子下高速的时候，也是二人要分开的时候。
“这样吧，我就在这里下了，让师傅送你回家吧。”林小瑜说着，就要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来行李。
吴若尘跟着下车，也拿出了行李，“师傅说他要回北郊家里，不送我回家了。”
“啊，这样啊，也是，今天是新年，师傅想要回家过元旦也能理解，那你再打一辆车，再回家。”
林小瑜正说着，也不管吴若尘答不答应，忽就拉着她的行李箱要往家走，吴若尘只好跟着她。
两人正行走在灯火如昼的街道时，忽的天空响起一阵一阵的烟花，灿烂盛放，将整个夜空照亮。
“哇，是烟花唉。”林小瑜停了下来，仰头观看，显然，眼前的美景让她开心。
“这不正是古人说的，俯仰一世，今天，我抬头就看到了烟花，也算是活得有滋味了。”
可吴若尘却没有看那灿烂的烟花，转头看向了被烟花照亮的林小瑜的脸。
“哦哦，今天要跨年呢，连烟花都提前放了，真好看。”林小瑜兴奋道。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转头，却看见吴若尘移不开眼睛的看着她。
“你傻啊，这么好看的烟花你不看，看我干啥？”林小瑜奇怪。
吴若尘不自然的别开眼，战略性的掩饰着咳嗽。
突然，福至心灵，灵光忽现，林小瑜又想起了之前翻车的那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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