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过来。”远处,一个穿黑西装,白衬衫打领带的男人正蹲在暗处的石头上抽烟,他的头发很黑,肌肉绷紧,五官深邃,下巴上长出一层胡子的清茬,比起打工人更像□□老大。
刚和手下沟通完的周微雨抬了抬头,而后低顺着眉眼走了过去。
“郑主任。”即便脸几乎落在阴影里,但夏蛰玉依旧看清了是谁,对他打了个招呼。
“夏科长。”郑冕夹着烟,遥远的对她点了点头。
“那是小周的上司。”柳青梧对好奇的柳青梧解释道。
“周释都要被他剥削死了。”胡蝶感叹道:“我要是他,做梦都要把郑冕吊在房梁上扇耳光。”
夏蛰玉弯了弯眼睛:“郑主任刚刚看你一眼。”
胡蝶正色道:“严师出高徒,严主任出好下属,我要是周微雨,我做梦都把自己绑在房梁上郑主任拿鞭子鞭策我。”
柳青梧噗嗤一声,和裴月青相视一笑,看起来不好接近的胡蝶胡副竟然也有这样一面。
远处,大树遮挡的阴影里,闪动着两个圆而细小的火光。周释半蹲在地上,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听到胡蝶的话后看了她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
“找时间去做个心理治疗吧。”郑冕拍拍旁边的位置,让他坐过来,别在自己面前蹲着。他说:“你现在累的连生气这个情绪反应都慢半拍了。”
但凡有别人听得见,肯定得吐槽两句这么累是谁害的,谁在负重前行,谁都能说这话就上司不行,但周释只是点了点头,低低地说了声好。
*
“郑哥为啥给小周安排那么多活?”胡蝶在一旁八卦道。
“郑主任对外的意思是想要小周接他的班,所以格外锻炼她。”夏蛰玉回答她。
“哎呦,领导的大饼,郑主任比小周大几岁啊,等小周接他班,也离自然退休没几岁了”胡蝶乐了。
“自然退休?”夏蛰玉挑了挑眉:“不不不,咱岗位自然退休年龄跟入土没区别了,对外这么说,不是代表郑主任有不干的意思了吗。”
胡蝶想明白了,一拍手说:“哎呦,那历练的值啊。只不过郑主任看起来还壮的跟牛一样,能舍得退吗?话说小周状态跟贺副也挺像的,你可别压迫她啊。”
夏蛰玉笑了:“我经常劝我们贺副多休息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
“不信,你肯定用精神力逼她多干活……”
李职员若有所思地问:“调查局和收场局哪个更累。”
胡蝶瞥她一眼:“人家叫善后局,怎么,你想跳槽?我让你累着了?”
夏蛰玉皱皱眉:“你还科普呢,人家叫管理局,异常事件调查局和特殊情况管理局。”
“哦哦,调查局和收管……什么局来着。”
夏蛰玉苦笑着说:“你还是叫碧落黄泉吧。”
胡蝶不在意地说:“反正都差不多嘛,一个意思,谁像你一样过目不忘。”
夏蛰玉看到郑冕和周释在石头边对着抽烟,手也发痒,但想着身边还有小孩,又生生压了下去,她摩擦了下手指,回答李职员的问题:“都累吧,硬要说感觉黄泉很麻烦,做的事情像家政,重复且细致的活,我是待不了,碧落就清闲点。”
“但黄泉危险系数会低一点。”胡蝶评价到。
李职员失去兴趣了:“那我还是留在碧落吧。”
夏蛰玉挑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职员一眼,开口问:“今晚需要做个心理治疗吗?”
李职员摇摇头,正色说:“我觉得我挺好的。”
胡蝶拍拍夏蛰玉的肩膀:“还有精力做心理治疗,而且这趟也没吐,看起来连轴转也不算啥,我们夏大科长不是很累啊。”
夏科长笑了,顺势拍拍她的手:“哼哼,那也欠我个人情,周末吃什么我都想好了。”
事情似乎真的要结束了,听到这句话,柳青梧也笑了,在一片欢乐的氛围中她转头问裴月青:“周末吃什么,你想好了吗?”
裴月青不假思索的说:“吃油水重的吧,不想啃青菜了!”
柳青梧回忆着对方健康到变态的全素少油小青菜,挑挑眉:“你不是喜欢吃菜?”
裴月青苦着脸:“为了降雄,我家本事要走阴,现在又不好女装,只能各方面都注意一点。”
兼职殡仪馆,饮食降雄。
柳青梧怜爱地说:“.....好惨。”
裴月青忽然想起什么:“不对啊!我们不是说结束去吃顿烧烤吗柳大厨?你还要给我烤什么来着…”
柳青梧:哦!想起来了,走啊!”
俩人一对上眼,刚要离开,夏蛰玉忽然叫住裴月青,如溪水泠过泉石的声音,夹杂着笑意,裴月青转身说怎么了姐姐。
夏蛰玉摆了摆手:“因果线我拆咯。”
因果线,柳青梧忽然想到在天台偷听到胡蝶和夏蛰玉打电话时,对方发现自己的因果线被一个叫常月霖的人和自己或者裴月青画在一起,当时胡蝶还调侃是哪位前途无量的孩子,被夏蛰玉用话题岔开了。
原来是裴月青,柳青梧看向小裴,小裴愣了一下,随后隐约明白什么,赶忙说:“好的姐,抱歉抱歉,应该是我叔叔弄的,他经常和月霖嬢嬢一起打麻将,也许他担心我搞不定,不好意思姐姐……”
“你道什么歉,反正都是干活,那孙子不绑你也会绑别人给我。”夏蛰玉笑着说:“你月霖阿姨是一个不顾别人意愿,强硬践行自己正义的,我不怪你,行了,你们去吃饭吧,下次见。”
裴月青乖乖地点头说:“再见姐姐,假期愉快。”
*
坐飞机回春延市支烧烤架子需要一定时间,两人索性先去路边的特色烧烤,坐在包间里,柳青梧有事情完成后的惬意轻松,同时也有一肚子想和裴月青复盘,聊的话题。
“夏科长职级很高?”柳青梧首先问到,她想起虽然没架子,但周释向她打招呼她微微一笑,而看到郑冕却是她主动问了好,提起碧落的主席之一“常月霖”,胡蝶称她为月霖姨,柳青梧却公然叫人家那孙子,这似乎不只是艺高人胆大以及熟与不熟的区分。
裴月青拿起一串烤豆角,说:“碧落八科的科长嘛,但职级应该没郑主任高,不过比周科长高。碧落基层干员对我们来说是定向分配,但真竞选科长很难,主要是不一定有人让位,不是固定退休制,大家都活的很长,就得抓准时机,还有一堆比试……”
柳青梧:“那也就是说,如果看职级…职级是功勋累计吗,那有可能比你低的员工职级比你高?比如夏科长可能比月霖主席高?”
裴月青点点头:“是的,功勋累计,所以有你说的可能,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执着当官,或者有机遇碰到某个职位,但功勋是事件,是实打实的。”
“碧落几位科长的直系上属是芫庭主席团,而黄泉的直系上属则是六主任。在主任和主席团之上,就是合作管理处,副局长和局长。但真说等级制也不绝对,比如朓哥就不挂职,但……你懂的大家都很尊敬他。”
柳青梧点点头,道:“所以这件事到现在终于要结束了吗……总感觉脑子还是乱乱的。”
裴月青咽下一块拍黄瓜,说:“黄泉都到了,不过这次……我真没想到帝师竟然和你联系那么大。”
柳青梧笑着打趣:“杀骨,你不是说我在冥河还过债了吗?”
裴月青有些不好意思:“…是。”
柳青梧移开视线,说:“那看起来债挺多的,还不清吗,哈,你说我是某个将军或利益集团杀手是不是委婉说法,看来之前的杀债是我主动犯的,不一定是受指示……”
“不,”裴月青放下筷子,郑重地说:“她是她,你是你,如果每一世的因果都要加在自己身上,人会疯掉的。”
“我也这么想,但还是不免觉得…有点恍惚,原来我觉得所有的巧合都是有预谋的,从朓哥带我进来,进障,我以为一切都是不小心,结果竟然是奔着我来的。”
“池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不只是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是有意识的筛选却佯装不在意,你被画上的因果线,我们的相遇,从盘龙镇回到盘龙镇,看似松散的日常,背后像有一条透明的线将它串起,使得你在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啊,是命运的安排。”
柳青梧扶住额头:“让人觉得,很不自由啊。”
裴月青摸了摸下巴:“唔,关于自由,其实在命运面前,人的主动性,还是很重要的。”
他随手拆开桌上摆放供人玩乐的扑克牌,将它铺开,说:“假使想象人所谓的命运,背后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或者说全知全能但并非绝对中立的神操控。他设计好每张牌的纹路,与其他牌的关系,反应,从1到JQKJ大王小王,各种花色对应,并将它们摆放在桌子上,或者与人对弈。”
“占术师是有机会得知其他人花色与身份的牌,也许因为其他牌背着放,而占术师正着。”裴月青开玩笑:“但总之,他可以告诉其他牌对方的花色,伙伴,应该走的路,比如在斗地主里大王要去找小王可以代替更高的效力,在五十K规则里同花五十K大于异色五十K……”
“如果牌局是五十K,而你是一张梅花五,你的周围只有异色的十和K,占术师说你这辈子你都无法发挥最大的效力,因为其中一张梅花K早早被单独出掉。”
“但即便这样,青梧,你依旧可以选择你的路,比如去被打掉的牌堆固执的把梅花K捡回来,再去收集梅花十。而如果这时你发现即便这样你也比不过同色黑桃五十K,你随时有机会抛弃一切,改变规则,把牌局变成你想要的斗地主或者五二三或者抽乌龟……”裴月青笑了:“哈哈,我还能举至少五种扑克的打法。”
柳青梧挑起一边眉毛:“说的我现在就想拉上赵哥咱三玩一把了。”
“行啊,回去总能打上。”裴月青抬起手指,一张梅花五忽然如同被引力牵制般升到半空,他说:“事在人为,而假如最后,你对规则与既定的命运,有限的反抗也感觉到疲累。那么,哪怕是牌,有了自我意识,也有机会从主人的桌子上逃走的,就像这样。”
“而丢失一张两张,也许对那位并非绝对中立的神并不重要。”
“人是可以逃离自己的命运的。”裴月青笑出尖尖的虎牙:“哪怕如紧密针线排布。”
柳青梧佯装拭泪:“谢谢你,我的裴,特意编出如此烂的比喻哄我开心。”
看到她状态调整过来,裴月青放下心,拿起一串羊肉,上面沾满孜然和辣椒,他问:“那我成功了吗?有没有变开心。”
柳青梧点点头:“有,原来逆天改命在你这变成逃离命运,这种弱弱的名字意外的……”
“蛮接地气,我被感染咯。”柳青梧托着腮,用汤匙搅了搅番茄珍珠汤,依旧没有太大的胃口:“想想前世这么厉害,这个前世还只是众多前世的切片,那我这辈子也一定很厉害。”
裴月青已经吃第四串了,他幸福的眯着眼,点点头说:“是啊,当然会,你还有厉害的伙伴,稳啦好吧!说真的,你在幻境都看到了什么记忆,头现在还痛吗?”
“我应该是看了她完整的一生的。”柳青梧思考着:“但就像人会遗忘童年的经历和部分相对不重要的片段,或者我的脑容量有限,我现在只记得一些,比如她弑父杀亲,力量越来越强,成为帝师几乎顺风顺水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直到那个假太子出现…”
“一时恻隐之心,她看到对方眼里的野心与自己很像,于是觉得是一路人,有心扶持对方,然后就被阴了。”柳青梧说:“她也很惊讶,很兴奋,很后悔…”
“如果当时再谨慎一点。”柳青梧眼底暗暗的:“是不是就不用沉睡那么多年,将灵魂封禁。”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当时猜测帝师将她九棺镇压,使池泠受限。”柳青梧摇了摇头:“但并不是这是这样,九棺是帝师为自己准备灵魂不灭的仪式,只是被史书归成为溺亡的皇帝准备的葬仪。”
裴月青问到:“那个时候就在准备灵魂不灭的仪式,所以当时是不是她已经在与池泠争斗了?”
柳青梧点点头:“是,我们猜测的没错,池泠有两个主人,结合夏姐的话我更加确定,她的第一个主人是被赵哥解决掉的,盘龙镇废弃建筑楼顶那个回应心愿的肉块,也就是你说的能力属水的伪神。”
“大概率她能以假换真,成为皇帝,寝宫大火得到的天时地利就是这位的原因。她主动奉献血肉,成为对方的奴役,受到限制。”
“于是为了拜托、反制对方,她又以身犯险成为帝师的伥鬼,帝师的力量也属水……”
裴月青打断道:“等一下,你能看到帝师的力量为什么属水吗?我记得她虽然杀骨,但开始是普通人,这是遇到什么机缘了?”
“机缘……”柳青梧叹了口气:“我不知道算不算,兴许是杀骨的反噬,帝师儿时就被父亲抛弃过,被投入皿河,结果她并没有溺死,反而被水接受,掌握了水的能力,这也是她后面弑父杀亲的原因。不过虽然命里犯孤,但事业运不错。”
裴月青点点头:“这次她奉献了什么,才成为对方的伥鬼?”
柳青梧:“身体的支配权和气运,也就是帝师的话对她有很强的效力,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现在对她依旧有影响,每当我说祈使句,她虽然隐藏状态,但我现在回想其实她会听从。至于气运,她似乎在我身边确实会变倒霉。”
裴月青皱眉:“主人对伥鬼本来就有一定的支配权,比如我跟你讲过的底层逻辑,如果她奉献的依旧是支配权,那池泠在那时候几乎要对帝师言听计从,这样还能几乎反杀对方,让帝师留出九棺仪式的后手…”
柳青梧点点头:“池泠确实是一个敢做风险投资的疯子,她几乎反制第一位主人,虽然在后期依旧是对方的伥,但反而在吸收祂的力量,将对方困在盘龙镇楼顶,榨取剩余价值让对方干活,她坐吃山空……呃这个词好像不太恰当。”
“至于对帝师,亦然,逼其沉睡,历史上池泠作为皇帝的死亡,所谓溺水就是脱身的方法,那时候她早是能运用对方力量,在水下畅游无阻了。”柳青梧思考道:“至于她怎么扳倒帝师的,有好多方面的因素,仪式,比如盘龙镇的阵法,比如她在九棺葬仪也留了点料,多次尝试的换命仪式,以及第一位主人的愿望能力。”
“虽然言听计从,但对方不言不语的时候,只要池泠意识清醒,就在筹划,比如史书上的好泅水,就是她多次练习使用帝师的能力。毕竟支配权不是身心全方位臣服,控制心灵的能力,也许只有夏姐才能做到。”柳青梧说:“这么一想我其实很佩服她,她确实在不断尝试,还不是那种如果我不好你也别想好的共沉沦,如果为了长远的利益,她甚至会先给予对方甜头,蛰伏人下。”
“不过,虽然并非心灵控制,池泠现在掌握的能回应人愿望领域的能力呢确实稀少……”裴月青叹气:“归属黄泉后,池泠应该不会受太重的惩罚,也许黄泉会对她进行收编。”
柳青梧有些惊讶:“即便已经发生过,许多事?”
“即便。”裴月青说:“在不同的地方,规则是不一样的。”
柳青梧却笑了,一次次经历,有意无意的将性格改变,雕琢,影响,她缓缓说:“那也蛮好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