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河是被颠醒的,睁眼发现自己被沈烛阴背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手臂和小腿的伤已经处理过,用木棍和绳子固定住。就是这绳子有点眼熟,仔细一看,这颜色材质和他衣服怎么那么像。
微风吹过,他突然感觉凉飕飕的,才意识到他的衣服已经被扯成了露脐装。
刚蓄积起来的感动消失了一半。
“你人怎么这样啊,我都那么惨了,你还让我衣服都没得穿!”宋星河咕哝着小声抱怨。
沈烛阴呼吸并不平稳,背着一个成年男人走了那么远的路,汗水已然浸湿他的后背。
“你的衣服摔下来就刮破了,我只是物尽其用。”
宋星河想想觉得他说的也对,沉默了半晌又道:“那你看到我的八斤了吗?额~就是一条八斤重的鱼。那可是我在丰泽水库钓到的,可肥了!”
一声低沉的轻笑声传来,宋星河纳罕地瞧着沈烛阴的侧脸:“你笑我?你在笑我是不是?!”
沈烛阴否认:“没有笑你,就是想到你脸上的印子,觉得鱼确实很大。”
“你他喵……”
宋星河有些羞愤地用左手猛擦脸。
宋星河:“我摔下去的地方那么偏僻,你怎么会去那里呀?我还以为自己要交代了。”
沈烛阴沉默良久,在宋星河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终于开口:“我本是去那里药草的。”
采个草药而已,吞吞吐吐的,宋星河撇嘴。
“倒是你,怎么会摔在那么偏的地方?”
这话问得宋星河无地自容,他总不能说看你看的。他还是要脸,只能糊弄过去。
“不就是看到你们在悬棺葬,不小心脚滑了”说完他的脑子灵光一闪:“诶!不对!我进了青隐川是不是受诅咒了?!”
说罢就像看看身上有没有符文,可现在的情况哪能看得到,反而扯到伤口。
“嘶——”,这下是真的疼到了。
“你别动,回去再看。”沈烛阴轻斥,夜晚的山路本就不好走,宋星河一个乱动让他情急之下抬手一巴掌打在宋星河的尻部。
力道很轻,却更让人尴尬。
他们都有片刻的呆滞,后又默契的装作无事发生。
山上的路并不宽,不时有调皮的枝条遮挡他们得去路,便是有灯笼照明,沈烛阴也走得磕磕绊绊。
又过了十几分钟视野才变得开阔,山间的泥土小道变成了石板铺陈,宽窄不一,石板间的缝隙有芳草野蛮生长,两侧更有洁白的小花点缀,很是可爱。
入口处盘踞着一颗百年古樟,承载着岁月痕迹的月亮桥就藏身其后,桥下的溪水缓缓流过,把村落和大山隔离开。大山里草木丛生,村子里是落英缤纷。
宋星河去过四月洛阳的牡丹花会,驻足于姚黄魏紫的富贵。见过伊犁的薰衣草花海,沉醉于七月的无尽紫浪,可却未曾见过青隐川这般由不同科属的花朵植木编制的虚晃梦境。
每一间青瓦白墙,每一寸羊肠小道都像是由插花大师精心设计,繁花似锦却不喧宾夺主。
每户人家的门前置有一泓琉璃盏,星星点点像是为迷途之人引领方向,唯美中带有神性。
宋星河贫瘠的词库无法表达出此刻受到的震撼,就连心跳也慢了一拍。
“你们祖上一定很富有!”他由衷感叹。
沈烛□□角微动:“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宋星河这才反应过来,揶揄道:“看你光风霁月的,怎的这般小心眼儿。我都没往守不住财那边想。”
“不过这么美的地方,要是能一直住下去,也……。”只是话还没说完,说不下去了。这话若是村里人说还好,他这个外来人明知村里人的诅咒,还说出这样的话便有些过分了。
“你觉得不错便好。”沈烛阴轻声道。
顺着溪流走了十几户人家,再经过石板路往上走,不多时终于到家了。
这是一栋两层小楼,灶房在西侧,楼梯在东侧连接二楼阳台,院墙爬满了紫藤萝。
沈烛阴应该是独居,家里没个人,然而门前的琉璃盏依旧亮着。
“你们每晚都点灯吗?没人也点?”
“有人下葬才点,要点三天。”沈烛阴推开木制院门,院门也没锁。
放眼望起,房屋的格局一览无余。一楼是会客厅和书房,卧室在二楼却仅有一间。
“咦,你家竟然只有一间卧室?家人不住这里吗?
“这是宗族提供给祝史的住所,所以只有一间,无妨,我去书房便可。”沈烛阴将他安置在会客厅,帮他重新处理伤口。
宋星河服用散剂后躺在木椅上,忍着痛任由沈烛阴忙前忙后,后续是如何换上睡衣上床睡觉的都不太记得清。
……
第二天他被尿憋醒,醒来发现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固定手脚的树枝也换成了平整的夹板。右手被固定在胸前,呈三角形。右腿的夹板延伸到膝盖,还好勉强能够屈膝。
床边放着一根拐杖,他花了好些力气才拄着拐去厕所解决了生理需求,只是下楼就犯了难。
他探头往下观望,只见沈烛阴坐在屋子前的阶矶上,手中正雕刻着一块玉石。察觉到他的视线,沈烛阴放下手中伙计,将他背到楼下的餐桌旁。
餐桌上有一碗素粥和一碟炒青菜,他昨晚就没吃东西,这时看到吃的,饥饿感瞬间就涌了上来。
吃饱喝足后面前又被放了碗黑色汤药。
“这是促进你伤口恢复的药,不过你受山神影响,身体会可能出现一些排异反应,保险起见还需要留下来多观察一段时间。”
他突然想起来昨天就是喝了这汤药晕睡过去的,这可能就是“排异反应”。
“那我还住这里?”若是有沈烛阴看着他确实会安全许多,毕竟这里的祝史既是祭祀又医师。
“你还想住哪里?”沈烛阴收拾着碗筷头也没回。
宋星河眼睛滴溜儿转,还真挑上了,“我看那个谁……阿初……对,阿初家就不错,还能逗小孩玩。”
“那你得问问阿初的意见。”
沈烛阴话一说完,院子外就传出奶声奶气的声音:“是在叫我吗?祝史是不是在叫我?”
侧面院墙上突然就蛄蛹出个小脑袋,摇头晃脑好不可爱。
这家伙还是邻居。
“咦……这不是给我糖的外乡人吗?”他瞪大双眼,脑袋往墙下缩,噔噔噔就跑开了,嘴上还叫着爷爷,有外乡人进村了,声音高亢异常。
其夸张程度不亚于鬼子进村。
嘿,这小萝卜头!
宋星河倍感无语,觉得这萝卜头的作态显得他像是超绝倒霉蛋儿。
不过看看自己的处境,倒也没毛病。想着手里还压着工作没做完,他同沈烛阴借了手机向表哥求救。
杜知远刚听完某县带队来汇报一个重点扶贫产业园的进展,就见到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一接通宋星河就绷不住委屈:“哥~,我昨天坠崖了,你差点就看不见我了~”
杜知远握笔的手微顿:“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去丰泽水库了吗?”
“对,我钓了鱼在路上看到山对面有悬棺葬……”宋星河心虚地看了眼沈烛阴,起身拄着拐杖进了书房继续回话。
“我想近点看,结果不小心走远,摔下山了。”
“那你现在在哪儿?受伤了没?”
“我……我在青隐川……”
“什么?”杜知远声线异常冷峻,看起来好像平淡无波,但熟知他的人知道,这是生气了。
宋星河从小就怕这样的杜知远,只得胡诌:“我也不知道下面就是青隐川”,其实他是知道的。
“我右手和右脚都骨折了,手机也摔坏了,要不是昨天祝史经过救了我,你就见不到你弟弟了。”他越说越委屈,但有外人在只能强装镇定。
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
“有让祝史给你检查身体吗?”
“等一下”宋星河知道是在说诅咒的事,其实他同样抱有侥幸心理。放下手机撩起衣角,未察觉沈烛阴也紧盯着他的动作。
肚子上还是出现了粉红的印记,很淡却异常明显。
宋星河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手指也有些发麻,他颤抖着拿起手机:“哥,我…我肚子上有印子。”
或许昨天就有的,所以沈烛阴告诉他让他回去看,而不是直接把他送到山门那里。
是他自欺欺人,心怀侥幸。
沈烛阴揉搓着眉心:“我下午去接你,我找人给你看看。”
宋星河有些犹豫,最近上边开始搞巡查,沈烛阴这段时间忙得昏天暗地,而他又需要人照顾,这样跟着回表哥家只会添麻烦。
“哥,我想在这边呆一段时间,我现在住在祝史家,他可以处理我的伤势……其实,也不急于一时嘛。”
电话中响起钢笔敲击桌面的声音,像是在忖度他的话。杜知远很是狐疑,拒绝去他家他还能理解,但要去陌生人家里住,这却很反常。
“而且青隐川可美了,等我把景色拍个遍带回去给你看,到时候我就缠死你,甩都甩不走。”
“先见到你再说吧,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杜知远稍微放下心。
“有有有,我要个新手机,电脑和摄影机还有行李箱都在我的车上,你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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