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悄无声息地打量着他,试图从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看清他的真实面容。
“大司祭,先前也不是未曾放过外人进入九楚山,为何他们不行?”
“那是山神的旨意,山神赐福于我们,我们若不遵循,那是要大祸临头的!”
黑袍下瘦骨嶙峋的手在颤抖,抖落一截袖袍,露出的手腕上带着几道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的疤痕。
云青盯着他手腕,却瞧见他迅速扯下衣袖,再次掩盖住自己。
“斯音,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孩子,若是做出背叛九楚山,背叛苗域之事,那必要付出代价!”大司祭声音嘶哑,压低声音威胁人时更是刺耳难听,他奋力一甩衣袖,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人离开。
斯音看了眼云青和玄野,无奈撇嘴笑笑:“可能是无法帮助你们了。”
“你说先前有人进入九楚山,你可知是何人?”
斯音摇了摇头,头顶的银饰随着她晃动,叮叮作响。
“那人年纪有些大,很瘦,留着长胡子,大司祭叫他仙道,除此之外便什么也不知了。”
斯音离开后,玄野忍不住嘟囔:“墨守成规!难道真的没有人管得了他们了?”
“朝廷不愿插手,自然是无人能管。那大司祭口中的仙道必不是普通人。”
“可我们能去哪里找那什么劳什子仙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我们再不抓紧时间进入九楚山,若是到时候结界突破,那邪祟出来祸害人间,那可就完了!”
玄野的担心也正是云青在担心的,黑气的分身已经苏醒,带着清醒的意识回到本体,那本体苏醒便是早晚的事,如若结界不够顽固,届时被黑气冲撞,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逃之升天。
——
夜深时分,云青特意等到明冉睡熟了,轻声地起身。
她脚步轻缓,麻利地出了门。
此时夜深人静,她穿梭在吊脚楼间,直奔大司祭的屋子。
大司祭住在东南方向,门前两盏纸灯笼已经灭了火,屋内却还亮着灯,两道人影隐隐约约,倒映在门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在这里蛰伏多年,就为了这一刻,怎么能前功尽弃?”屋里头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人声。
“我担心那人会发现你!新来的那几个外人你可探了底细?”
“放心,我会想办法赶他们出去的,如果赶不走,那就杀了……”
云青紧紧皱起眉头,直觉不对劲,她原先还想着进大司祭屋中找些东西,现如今是不需要了!
她迅速循着来的方向回去,将明冉与玄野二人都唤醒。
“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吗?”玄野双眼迷离,还未清醒过来。
“走。”
“走去哪儿?”
“上山。”
“什么?”提到上山,玄野忽地一下清醒过来,他愣了一会儿,迅速起身整理衣服。
“我们偷偷上山?这不会被苗域人发现?”
“顾不上这些,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云青难得如此着急地催促他们,他们来时没带东西,走时更是迅速,穿戴好衣物,便跟着云青摸索着出门,轻手轻脚地往九楚山摸去。
苗域通往九楚山的路只有一条,蔓延于密林之中,不过刚踏上林间小道,便能立刻感受到阵阵寒意从脚底穿来。
“这,这里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明冉紧紧抱着双臂,声音控制不住地抖动。
“九楚山妖兽众多,怨鬼邪祟更多,你们自己当心。”
云青语气冷淡,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可玄野与明冉二人却迅速凑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远处不断传来野兽的嘶吼,林内密不透风,只有云青掌心中的一团火焰勉强照亮着前方的道路。
“你今夜究竟去了哪里?为何突然决定连夜上山?”三人间都沉默不语,加之这周遭环境实在太瘆人了,玄野忍不住找些话说。
“原打算去大司祭房中寻些东西,意外听见他与一个神秘人交谈,计划着杀了我们。”
“什么?”
玄野只觉心头泛上几阵恐惧,有些后怕。
至于那神秘人……大概就是斯音口中的仙道了。
“为何苗域人对于外人上九楚山如此抗拒?”
云青脑中忽而浮现出今日在大司祭门外听见的话。
蛰伏在苗域多年......
所以,大司祭不是苗域人?可他为何要如此?这苗域内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云青沉默不语,玄野便偷偷打量她几眼。
这人皮肤白得吓人,一头青丝规规矩矩地束起,只簪了一支桃木簪,他只能看见她的侧脸,眼尾细长,下巴尖瘦,掩盖在长袖下的手腕更是纤细。
她什么都知道,像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了,可她看着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
玄野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闻林间的另一头传来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在漆黑昏暗的深林中惊起一片飞鸦。
“什么声音?”
三人俱是停下脚步,不敢轻易往前。云青使出腕间的束魂,朝声音的源头探去,不一会儿再回来时,便带着斑驳的血迹。
“怎...怎么有血啊?”
“有人在用冻魂术。”
云青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严肃,玄野不解地看向她。
“冻魂术是将已死之人的魂魄强行钉入一个活人体内,死人的魂魄用其躯体复活,而原身的魂魄被抽出消散。此法易致有心之人迫害无辜,所以被纳入道门禁术。”
“如此惨绝人寰的法术......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如此!”
三人循着那方向而去,在深林最深处,山壁之下,竟留有一道石门,石门如今微敞,透过门缝依稀可见几缕闪烁的蓝光。
玄野正欲上前推开石门,却被云青率先拦住,双指于空中划过,桃木剑的剑刃闪着金光,从云青身后飞出,带着强大气流,轰然劈开石门,径直冲入石洞。
这一瞬间来得太快,玄野与云青只觉眼前一道金光飞过,那石门便被破碎一地,尘土飞扬之际,云青已经飞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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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内置有一张石床,石床上正躺着一名女子,周身被蓝色的光芒包围着,她昏迷不醒,身侧留有一滩她刚吐的血。而石床前,正有一人身着明黄色道袍,身前还摆着几张符纸,怕是写着生辰八字!
云青神色骤然一变,持着桃木剑飞身而上。
那道士被石门破裂的声音一惊,回过神时,便见忽然闯进洞内的人手持着剑朝自己而来。
他双掌朝地一拍,旋身而起,明黄色的道袍上绣着八卦图,竟化为一张黑色大网,要朝云青扑来。
桃木剑于空中一挥,生出一道金色利剑,裹挟着气流刺穿黑网,直冲道士命门。
“好厉害的武器!”那道士眯了眯眼,眼底多了几分严肃与怒气。
能如此不顾一切闯入这里的,想必就是前几日来到苗域的外乡人了,原以为他们是抱着要一探苗域根本才憋出要上九楚山的借口,可如今一看这女道法器与功力,再联想一月以前,合幽谷的四方铎阵被破,想必就是她的手笔,所以才想登上九楚山......
他不屑一顾地冷笑着,掌心一收,黑网骤然收紧,变幻为一把法尺,却又与法尺不同。法尺带有祥瑞图腾,用于驱邪避魔,可他手中的法尺,刻着的图腾是上古凶煞夙渊统治北漠众鬼时使用的。
他竟在供奉夙渊!
“扬州郑家逆转阴阳的阵法,可是你布下的?”
那道士听着云青的话,讥笑出声。
“原来是你!看来贫道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了!”言罢,老道手中的法尺被抛出,他指尖捻着黑气,念着咒语,法尺上的图腾闪烁着赤红色的光亮。
玄野追着进入石洞时,就见到云青与一名道士扭打在一起,他的视线透过二人,注意到了背后石床上躺着的女子。
“妹妹,快与我过来!”
石床上的女子紧闭着双眼,像是没了生气,双唇泛白,身着的苗域服饰繁琐精致,双手交叠在身上,只是上面伤痕累累,伤口上擦伤的尘土都没来得及清洗。
玄野一眼便认出此人就是被献祭的那名苗域女子,为何被献祭的人会在这里?这个道士要用她的身子填入谁的魂魄呢?
周遭的蓝色气息还在不断流动,玄野伸手想要去触碰那个女子,指尖却被蓝色的光芒灼烧。
“这是什么东西?这个女子是死了吗?”
云青与那老道还扭在一起,无暇顾及他们,玄野将明冉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站位,自己又去观察石床上贴着的几张符。
上面用血写着生辰八字还有几道他看不懂的符文。
“哥哥,前辈被坏人打伤了!”玄野还在仔细观察着符上的符文,突然被明冉喊声唤回思绪,他再回头看去时,云青被那老道用一张符打飞至石壁上,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勉强用桃木剑支撑着身体。
玄野回想起在合幽谷初见她时,因见她身带祟气,他用许多张黄符在她身上,可却丝毫用处没有,为何如今她会被那老道一张符打伤?
只有鬼魂邪祟才会害怕黄符......
那不成是他的符法力不如这个老道?
怎么可能!他的符都是下山前师父亲自画了给他的!
玄野抛去自己脑中的想法,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只见那老道布满皱纹的嘴角勾起,呵呵笑了两声:“拥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云青抬眼,他的话莫名其妙,她却面无表情,甚至可以用冷漠来形容。
“你这坤道,也非善类,何必装腔作势?就此作罢,日后再遇见,说不定贫道可祝你一臂之力!”
云青并未答复,掌心翻转间已经凝聚了一股艳红的火焰。
“这是......”老道拧眉微怔,便认出这功法源于何道派,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云青掌心中的火焰便化为火龙,朝他飞驰而去,即将将他吞噬之际,只见他跃身后撤一步,堪堪躲开,道袍的一角却被点燃,袖袍上的八卦图被烧毁,这件道袍也就失去了法力。
这女道的功法着实出乎他意料,再打下去对他十分不利......
想着,老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伸手从袖中掏出一物,于空中一挥,眼前便飘起一阵白烟,待烟雾消散时,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你怎么又让人跑了!”玄野急切地冲云青大吼一声,作势便要去追,云青忽地抬手,将手中的剑朝玄野抛去,玄野眼疾手快侧身闪过,桃木剑泛着光芒,稳稳穿进石壁中,横于他脖颈前。
玄野脚步骤然一停,低头一瞧悬在自己命门前的利剑,忍不住身形一颤。
“哥哥!你别老是这样对前辈!”明冉迅速冲到玄野身旁,一边安抚地拉着他的手,一边打圆场。
玄野偷瞄了眼云青,她已经转身走至石床前,正在为那女子破解阵法。
“我只是想快些将那邪道绳之以法,我又不是故意的......”玄野小声地嘟囔,再看一眼那钉入墙中,将石壁凿出一个深洞的桃木剑,还是觉得阵阵畏惧。
“我们还需要和前辈一同上山,你别老是对前辈那么凶!前辈从不与你计较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冉拉着玄野手臂,撒娇地摇晃着。
“知道了知道了!”他闷声应着,转头去将桃木剑从石壁中拔下,却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狼狈地摔了一个屁股墩。
原来她的内力也如此深厚......
石床之上的护罩被解开,云青伸手将掌心置于她额头上方,探了探她的情况,好在不属于她的魂魄不过刚刚入体,还没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云青掌心反转,竟将那缕魂魄生生从她体内拽出。
“啊!”女子陷入昏迷,仍旧不堪忍受魂魄被剥离身体的痛苦,一如入体时惨痛地尖叫。
直至他人魂魄被云青彻底抽走,她才稍有轻缓,不过多时,便苏醒过来了。
女子是个哑巴,见到他们几人立马惊恐地躲开,口中不断呜咽着,双手更是挥舞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被献祭,实际是被大司祭派人送到这里用冻魂术将他人魂魄钉入你体内,待他吸食完你的魂魄,便能取代你,用你的躯体复活。是我们救了你,人已经跑了,你体内的东西也被我取出来了。”云青说着,颠了颠手心的东西,那缕魂魄犹如一颗晶莹的水球,在她掌心跳跃了几下。
女子激动地挥舞着手,见他们一脸茫然,更是着急。
她突然起身,跑出石洞,在林中指了指九楚山的方向,又用双手于空中大致描绘了个人形,做了个行走的动作。
“他会上九楚山?”
她点了点头。
“我们是往九楚山去,你呢?”
女子指向苗域。
“你被他们献祭,为何还要回去?万一他们再将你抓回来怎么办!”玄野着急上前,想要劝说她,可她摆了摆手,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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