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阴尸鬼阵第三层,若按前人方式演变,该是杀阵,尸鬼残肢,各生灵性,仅三阳可灭。
三阳为纯阳明火、上阳震雷、少阳庚金。
黑衣青年的剑气便属庚金,因而他有恃无恐,并不把祈岁安这阵法放在眼里。
但祈岁安这变调的曲子,催动的是他自己修改的变阵,改杀为绝。
黑衣青年听见这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曲调,手中细剑握紧,神色一变。
满地尸鬼残肢并未像记忆里那样活起来。
反而快速腐化,化为浓郁黑气,混入毒瘴,随着众人呼吸,深入肺腑。
好阴毒的手段。
黑衣青年抬手捂住口鼻,调用灵气屏息,其余人等虽不如他,一眼能看出其中奥妙,却也知道有样学样。
暗处祈岁安见此,又是一笑,精心布置的绝命之法,哪会这么容易躲避。
笛声继续催动阵法,越来越浓厚的尸鬼之毒混在毒瘴里裹向城主府一行人。
顺着他们身上每一个毛孔,渗入四肢百骸,经脉肺腑。
祈岁安特意选在此处布阵并非无的放矢。
此毒名尸腐,并不易得,寻常尸骨腐化也会生毒瘴,但小心防护,并无大碍。
尸腐则是被枉死怨气淬炼过的尸鬼才能滋生,这尸腐毒浓厚之处,甚至会生出妖魔。
两千年前,姮姑娘娘于此地斩杀疫魔。
那只疫魔,便是那些枉死于两千年前东海大灾下的沂州百姓,数不清的尸骨在怨气滋养下成了尸鬼。
尸鬼又在恶龙引来的天火下被焚毁,漫天尸腐毒滋生,疫魔也因此而生。
此山毒瘴,乃疫魔残余,与新生的尸腐毒相辅相成,凶险绝不可同日而语。
而这新结合的毒,有什么效果,祈岁安其实也不甚明了,沂水学宫好歹算个名门正派,这种手段,虽有效,却不算光彩,他没什么机会试验。
但这是他筛选过自己目前学会的东西后,选出来的,最有力的杀招。
既然动手,就要确保对方死绝,至于后果……瞻前顾后如何成事?
时风华承诺会解决目前仅凭他个人无法撼动的沈氏,这便够了。
祈岁安继续催动阵法,未知的毒仍在一点点消磨着城主一行人的生机。
青白的血管爬上已经干裂脱落的皮肤,指甲慢慢延伸,牙齿慢慢变得尖利。
他们明明还活着,却已经在尸变。
只有两个人例外,黑衣青年和斩龙城城主,毕竟是灵尊境,虽不能拦住这毒渗入肌肤,却能用灵气暂且压制,多些时间寻求解法。
如今还未寻到祈岁安踪迹,破阵更是无从说起,为了保命,二人毫不犹豫地开始……动手杀人。
那些即将化为活尸的门客随从,虽然不能确定他们完全尸变后一定会攻击他们。
但惜命之人,总是不喜欢留后患,自私之人,也不在意别人的性命。
哪怕是一起长大的随从,哪怕是平时兄弟相称的供奉门客。
剑光和寒气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乌黑的血花四溅,转眼间,城主府一行就只剩下两人。
如此惨状,却未能见到布阵元凶一面,和他当面对峙,正大光明打上一场。
何等憋屈。
该死的阵修!
黑衣青年一边警戒着城主,一边搜寻着祈岁安的行踪。
斩龙城城主也是同样的,彼此认识多年,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东西,有意外恐怕双方第一反应都是把对方推出去。
为了保命,什么独一无二的供奉契约,又不是同生共死的生气大誓,损伤根基总比丢了命强。
祈岁安见此情景,面上笑意更甚,复仇的快意甚至都不是现在他心中最强的念头。
看眼前人被他逼到绝境,自杀自灭,却不得其法的样子……这种玩弄别人命运的感觉,不知为何,叫他眼睛亮亮的。
连吹奏的笛音都带了点微微的兴奋。
*
两界山。
祈岁安在劫道杀人,骆穹这边正岁月静……也没有太好。
最近格外多雨,连绵不绝,潮气上来,他自己做的木屋家具大概是有些遭不住。
大半夜刚睡下没多久,床塌了。
而且不止床,他自建的木屋也摇摇欲坠,不过凭他的手艺,能顶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骆穹无奈之下,只好半夜起床,摸黑做木工。
叮铃咣当的声音惊醒了在附近果树上挂着的黑蛇。
吃了一年这洞天福地的奇花异草,它的修为已经恢复过半,甚至血脉也非同日而语。
应龙血脉从三成到五成不说,还觉醒了第二祖脉,蛇祖螣蛇的血脉。
如今正在蜕变融合中。
只要等融合结束,双重神兽血脉加持,它不仅能恢复到从前养神巅峰的修为,还极有可能突破,得闻大道。
那时候……黑蛇看着那个月光下忙碌的两脚兽。
被这家伙当宠物,此等羞辱,本大王一定要报!
黑蛇甚至想好了,到时候抢了这块地,化为它的泽国。
就把这个洞天福地留作孤岛,把他在这个地方养起来。
看他这笨手笨脚的样子,本大王就再发发善心,使手下水兵用珍珠和蜃壳给他筑个大房……大笼子。
至于一年前差点被这两脚兽打死这件事……主人包容宠物的一点小任性罢了,要做龙王,这点度量还是要有的。
骆穹忙活了一整晚,并不知道黑蛇心里已经想着怎么圈养他了,反而更关注天气。
天才蒙蒙亮,雨又下起来了。
这个天气,让人不得不担忧,在这里住了百来年,阴晴雨雪,虽偶有异样,但都影响不大。
可随着入夏,雨水不断,光最近十来天,这就已经第四场雨了。
不久前他看着还欣欣向荣的禾苗,都被风雨打得蔫巴巴的,就好像有人刻意不想让他吃上不限量大米饭一样。
更糟糕的是,山谷里这条河的水位也越来越高,感觉再来几场雨,小木屋也要被淹。
骆穹顺着河水流向望去,虽不爱与人接触,他对附近地形也不是一无所知。
这条河最后汇入的主干河流,过路人好像叫什么……沂水来着。
沂水横贯整个东荒,诸多州城皆傍水而建。
原本就不是什么风平浪静的温顺模样,天气正常还常有小型水灾,如今这么下起来。
洪水袭来,为了求生,山下的人,多半要上山避难,社恐一想到这里人山人海的样子,顿时头皮发麻。
但他也不会对这有什么意见,总不能让人在洪水里等死。
不远处,黑蛇啃了啃果子,暗金色的眸子里也有些对这雨水的焦虑。
它倒不是关心那些两脚兽的命,两千年他就前淹过一次,不久的将来,它还要打算再淹一次,
只是现在这水,不是它引来的。
莫非是东海里那些家伙坐不住了?
*
姮姑城外孤峰。
祈岁安对仇人的折磨,随着一夜过去,也到了顶峰。
黑衣青年和斩龙城主仍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苦心布局,当然不会只步一个杀阵,隐匿行踪的阵法必不可少。
就像斩龙城主那株即将枯萎的冰心莲。
沂州沈氏都找不到的东西,凭什么他就能刚刚好找到一株即将枯萎的呢?
都是将对方送进这夺命阵的一环而已。
至于正对面敌,他从没想过,他是来鲨人的,不是来决斗的。
被困住的二人久寻祈岁安不得,又无法破阵而去,灵气压制毒瘴亦有时限,二人此时已经开始尸变。
哪怕天明时便开始落雨,乌云密布,不见天日。
天亮以后,二人身上仍然滋滋作响,腐肉被炙烤的声音听在祈岁安耳朵里,格外悦耳。
更叫他痛快的是,黑衣青年和斩龙城主自己打起来了。
起因是不久前,斩龙城主的偷袭。
修行之道,除了锻炼自身,亦有掠夺他人之法。
只是这种法门,和许多其余不受“正道修士”所喜的东西一起被被打成了所谓的“魔道”。
一旦被发现修习魔道,那便是天下共诛之,因而有些东西,哪怕知道也不敢明着用。
比如他这个鬼气森森的毒阵,比如斩龙城主正想对黑衣青年使用的夺灵术。
黑衣青年早有防备,斩龙城主并未偷袭成功,反而被无论是修为还是实战经验都比他强的黑衣青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虽早知你又蠢又毒,却没想到你能蠢到这个地步?生死关头,累赘甩就甩了,你竟然对我这个能护着你的人出手?”
暗金色的剑气将围过来的寒气打得七零八落,混杂着斩龙城城主的惨叫声和黑衣青年的嘲讽声。
“要不是因着这个誓约,你以为我会忍你到如今?”
斩龙城城主满身伤痕,跪倒在地,瞳孔涣散,脖子上一道细小的血洞还在滋滋冒血。
喉咙受损,他无法说话,只是用力朝黑衣青年伸出手,眼里都是祈求。
他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会生出偷袭的心思,明明心里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的。
为何突然就……可惜他没时间深究,最后一口气咽下,死不瞑目的斩龙城主,始终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失控。
而他对面的黑衣青年,则为防止死不瞑目的斩龙城主尸变,用带着庚金之气的剑气将他搅成了骨肉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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