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宸殿的宫宴正酣,琉璃盏中的酒液随着乐声轻晃,映得满殿烛火愈发迷离。
李清浔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酒樽的边缘,一双凤眸半眯着,对殿中歌舞伎的曼妙身姿视若无睹。
她是大胤朝唯一的长公主,父皇宠信,母后早逝,自幼便在深宫之中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
满朝文武,无人敢违逆她的意愿,宗室亲王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
这样的尊荣与权势,让她早已习惯了予取予求,世间万物,仿佛只要她想,便没有得不到的。
“殿下,新科进士们按例觐见了。”贴身侍女晚晴轻声在她耳边禀报,将一颗剥好的葡萄递到她唇边。
李清浔懒洋洋地抬眼,目光扫过殿外鱼贯而入的青衫男子们。
皆是年轻俊朗之辈,却大多带着初入仕途的拘谨与谄媚,看在她眼中,只觉乏味得很。
她正欲收回目光,却在人群的末尾,骤然顿住了视线。
那是个身形挺拔的男子,身着一身白色的锦袍,腰束玉带,未戴任何多余的饰物,却自有一种清贵出尘的气度。
他的面容极是俊秀,眉如墨画,目若朗星,鼻梁高挺,唇线清晰,明明是温润的长相,
眼神却带着几分疏离与沉静,仿佛周遭的喧嚣与浮华,都与他无关。
他缓步上前,与其他进士一同跪拜行礼,动作标准而流畅,既无谄媚之态,也无倨傲之举。
“臣沈盛衍,叩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清朗的嗓音如同玉石相击,落在李清浔的心尖上,激起一阵细微的震颤。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像是遗世独立的寒梅,又像是温润如玉的君子,
偏偏这两种气质在他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勾得她心头那点沉寂已久的兴致,瞬间被点燃。
“抬起头来。”李清浔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却又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专注。
沈盛衍依言抬头,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
他的眼神澄澈而深邃,没有丝毫的闪躲与痴迷,只是纯粹的觐见与尊重。
这样的眼神,让李清浔莫名地有些不悦,她早已习惯了男子们或贪婪或敬畏的目光,这般平淡的注视,反而让她更加在意。
宫宴散去后,李清浔立刻唤来暗卫:“去查,那个新科探花沈盛衍,底细如何?”
不过半个时辰,暗卫便将沈盛衍的生平事迹悉数报来。
出身书香门第,家道中落,凭一己之力考取探花,才华横溢,性情沉稳。
更重要的是,他已有婚约在身,女方是吏部侍郎的千金苏婉娘,二人青梅竹马,情意深厚,只待沈盛衍在朝中站稳脚跟,便要完婚。
“婚约?”李清浔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公主想要的人,区区一个吏部侍郎的女儿,也敢阻拦?”
晚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道:“殿下,沈大人已有婚约,若是强夺,恐遭非议……”
“非议?”李清浔挑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本公主的事,轮得到旁人置喙?晚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胆小了?”
晚晴吓得连忙跪下:“奴婢知错,殿下恕罪。”
“起来吧。”李清浔语气缓和了些,“去告诉吏部侍郎,要么,他主动退婚,本公主保他官位无忧;
要么,他就等着丢官罢职,抄家灭族。至于沈盛衍……”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派人去告诉他,入本公主府中当差,可比他在朝堂上摸爬滚打轻松得多,他若识趣,本公主自然不会亏待他。”
她从未想过要征求沈盛衍的意见,在她看来,这不过是通知,而非商议。
以她的身份地位,能看上沈盛衍,已是他的荣幸。
消息传到沈盛衍耳中时,他正在书房中与苏婉娘的书信。
信上的字迹娟秀温婉,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盼。
沈盛衍看着信,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与屈辱。
他寒窗苦读十余年,并非为了攀附权贵,更不想做那以色侍人的男宠。
可长公主权势滔天,吏部侍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夜便派人送来退婚书,言语间满是歉意与无奈。
苏婉娘得知消息后,哭得肝肠寸断,却也只能接受现实,她的家族,根本无法与长公主抗衡。
暗卫再次上门时,沈盛衍望着窗外飘落的秋叶,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若是拒绝,不仅他自己性命难保,恐怕还会连累苏家与沈家的族人。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仿佛毫无知觉。
“回复长公主殿下,”沈盛衍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隐忍,“臣,遵旨。”
三日后,沈盛衍被接入了长公主府。
李清浔亲自在府门口迎接,看着眼前身着白色锦袍,身姿依旧挺拔的男子,她满意地笑了。
阳光洒在沈盛衍的脸上,映得他肌肤胜雪,却也衬得他眼底的落寞愈发明显。
李清浔走上前,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却被沈盛衍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兴致取代。
她就喜欢这样有脾气的,太过温顺的,反而无趣。
“从今往后,你便是本公主的人了。”
李清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本公主会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要你乖乖听话。”
沈盛衍垂眸,声音平淡无波:“臣,明白。”
李清浔看着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心中的愉悦更甚。
她知道,沈盛衍现在或许心中有怨,但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和手段,让他彻底臣服于自己。
只是那时的李清浔并不知道,她强取豪夺来的,不仅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更是一颗埋藏着仇恨与野心的种子。
这颗种子,在她权势的温床中悄然蛰伏,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破土而出,将她所拥有的一切,尽数倾覆。
而她此刻的得意与张扬,不过是为日后的跌落,埋下了沉重的伏笔。
沈盛衍入府的第三日,李清浔在揽月轩设了宴,名义上是为他接风,实则是想彻底将这人攥在掌心。
她斜倚在主位的软榻上,看着立于下方的男子。
三日来,沈盛衍安分得近乎刻板,每日晨昏定省从不缺席,她派去伺候的侍女回话,说他除了在自己的院落读书,便是对着窗外发呆,从未有过半分逾矩之举。
可这份“安分”落在李清浔眼里,却成了无声的抗拒,他眼底的疏离从未散去,仿佛一座无形的墙,将她所有的示好都隔绝在外。
“沈郎,怎么不喝酒?”李清浔端起酒杯,指尖轻晃,酒液在杯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这可是父皇赏的‘醉流霞’,寻常人可喝不到。”
沈盛衍垂眸拱手,声音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模样:“臣不胜酒力,恐失仪惊扰殿下。”
又是这样。
李清浔心中的火气“蹭”地冒了上来。
这三日,她送他珍稀的文房四宝,他谢恩后便束之高阁;她邀他共赏园中的牡丹,他只站在三步开外,目光落在花丛却毫无焦点;
就连昨夜她让晚晴送去贴身的暖玉,今早也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理由是“臣身份卑微,不敢受此重礼”。
她是大胤朝的长公主,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
那些趋炎附势的男子挤破头想攀附她,唯有沈盛衍,明明身陷囹圄,却还端着那副清高架子。
李清浔放下酒杯,指尖在玉案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她不耐烦的信号。
“晚晴,”她抬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给沈郎满上,本公主的命令,他敢不遵?”
晚晴连忙上前,拿起酒壶就要往沈盛衍的杯中倒酒。
沈盛衍眉头微蹙,却终究没有再推辞,只是在晚晴斟满后,低声道了句“谢殿下”。
李清浔看着他这副隐忍的模样,心中既有气,又有几分莫名的快意。
她就是要这样,一点点磨掉他的棱角,让他明白,在她面前,他没有说“不”的资格。
宴席过半,李清浔借口有些乏了,让晚晴扶着自己回了内室。
临走前,她给晚晴递了个眼神,晚晴心领神会,悄然退了下去。
不多时,晚晴端着一碗汤羹走了进来,轻声道:“殿下,这是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炖的莲子羹,您让沈大人送进来吧。”
李清浔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睛,声音慵懒:“去叫他进来。”
沈盛衍很快便跟着晚晴进了内室。
他依旧是那副挺拔的姿态,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殿下唤臣前来,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事,”李清浔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暧昧的笑意,
“只是这莲子羹炖得正好,想让沈郎尝尝。”她说着,示意晚晴将汤羹递给沈盛衍。
沈盛衍看着那碗散发着甜香的莲子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但他也知道,若是此刻拒绝,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接过了汤羹,低声道:“谢殿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