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蕴顿在原地,低着头嗫嚅了几句,趁着江潋尘认真听她所言的空隙飞奔出房门:“这是别人落在我这儿的东西,我去还给他。”
她一溜烟儿跑出厢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夜深人静,季蕴站在客栈后院,手中捧着那个装着样本的木盒,指尖微微发颤。
江潋尘的问话还在耳边回响,她不得不将盒子藏在院角的柴堆下,用几根枯枝仔细掩盖。
回到房中,江潋尘已坐起身,烛光映照着他半敞的里衣和缠绕腹部的绷带。
他目光如炬,直直望向她。
“还东西需要这般久?”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质询。
季蕴垂下眼帘,脑中飞速运转。“夜色太好,不由得看入了迷。”
她走到榻边,故意让裙摆沾上些许泥土,“殿下伤口还疼吗?要不要再上些药?”
江潋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仿佛要透过皮相看进她心底。
良久,他才缓缓道:“不必了,夜深了,歇息吧。”
这一夜,季蕴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尽是实验室的景象与尸体的惨状交织,AMS病毒的种种数据在脑海中翻滚。
她深知此病毒的厉害——高传染性,高致死率,若不及时控制,整个江朝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更何况,她还不知道这个病毒为何提前爆发。
天未亮全,她便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客栈一楼已有了动静,收留的百姓们陆续醒来。
季蕴仔细检查每个人的状况,特别是那位老人。
“老人家,可否让我看看您脖颈上的红疹?”她温声问道。
老人犹豫片刻,还是拉开了衣领。
季蕴凑近细看,那些红疹比昨日更加明显,中心已开始发紫——正是AMS病毒初期的典型症状。
她心头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无大碍,许是冬日干燥所致,我待会儿熬些润肤的药膏给大家。”
安排好众人的早膳后,季蕴借口采药,独自来到后院。
确认四下无人,她从柴堆下取出木盒,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块样本,用手帕包好藏在袖中。
回到客栈时,江潋尘已起身,正与陆时余低声交谈。
见季蕴进来,二人立刻止住了话头。
“蕴儿起得真早。”江潋尘语气平淡,目光却扫过她沾着晨露的裙角。
季蕴微笑以对:“想着给大家准备些预防瘟疫的药汤,殿下可用过早膳了?”
陆时余插话道:“太子妃真是心系百姓,不过这些粗活交给下人便是,何须亲自动手?”
“疫情当前,人人皆需尽力。”季蕴说着,转向江潋尘,“殿下今日可要进城巡视?”
江潋尘颔首:“巳时出发,你既懂医术,便随行吧。”
鱼水城的景象比昨日更加凄惨。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从屋内传出的呻吟声打破死寂。
不少门户前挂着白幡,显示家中有人去世。
季凝仔细观察着环境,注意到城中的水源来自几条穿城而过的河道。
“殿下,”她轻声唤道,“可否取些河水样本带回瞧瞧?”
江潋尘挑眉:“蕴儿认为水源有问题?”
“我曾在父亲的藏书中所见,瘟疫传播,多与饮水有关,谨慎些总是好的。”季蕴谨慎地回答。
江潋尘示意随从取水样本,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季蕴:“蕴儿对瘟疫似乎颇有研究。”
季蕴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强自镇定:“家中曾有几本医书,读过些许皮毛罢了。”
巡视至城中一处较大的宅院前,江潋尘忽然驻足:“这是鱼水城原郡守府邸,疫情伊始,郡守一家便神秘失踪。”
他转向季蕴,“蕴儿可要入内查看?”
季蕴点头。
府内陈设整齐,似乎主人只是临时外出。
在书房内,季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几本关于瘟疫治理的书籍,页边都有批注,显示主人对此颇有研究。
“奇怪,”季蕴喃喃自语,“郡守既知瘟疫治理,为何疫情爆发后毫无作为?”
江潋尘闻言走近,看了眼她手中的书册:“这也是我疑惑之处。”
他的声音压低,“蕴儿果然敏锐。”
季蕴感到脊背发凉。
江潋尘的话中似乎别有深意,但她不敢深想,只得继续查看。
在书桌抽屉深处,她发现了一叠信函。
正要细看,江潋尘却突然按住她的手:“这些是官府公文,不便查看。”
他的动作很轻,语气却不容拒绝。
季蕴只得放手,心中疑窦更甚。
返回客栈的路上,二人各怀心事,沉默无言。
季蕴反复思量着今日所见——水源可能被污染,郡守的神秘失踪,那些不便查看的信函……
一切似乎都指向这场瘟疫并非天灾,而是**。
更让她不安的是,江潋尘似乎早已知情,此行名为治疫,实为调查。
回到客栈,季蕴借口配药,独自躲进临时搭建的药房。
她取出袖中的样本,开始用有限的条件进行检验。
没有显微镜,她只能通过肉眼观察和组织实验来判断。
样本显示出的症状与她熟悉的AMS病毒高度相似,但似乎又有某些不同。
她需要更多样本进行比对。
夜深人静时,季蕴再次悄悄起身。
这次她更加小心,确认江潋尘已熟睡后才溜出房间。
然而她不知道,就在她掩上门的那一刻,床榻上的江潋尘睁开了眼睛。
季蕴来到药房,取出一套偷偷带来的简易实验工具——几只琉璃瓶、小刀、镊子,以及一些自制试剂。
这些都是她根据现代知识,费尽心思在短暂的时间内制作出来的。
正当她全神贯注地检验样本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蕴儿深夜不睡,就是在忙这些?”
季蕴手一抖,琉璃瓶险些落地。
她猛地回头,看见江潋尘倚门而立,烛光映照下,他的面容半明半暗,看不清表情。
“殿下……”季蕴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江潋尘缓步走近,目光扫过桌上那些奇特的工具:“这些是什么?我从未见过。”
季蕴强自镇定:“只是……一些家乡的土法检验工具。”
“哦?”江潋尘拿起一只琉璃瓶,对着烛光仔细观察,“蕴儿的家乡,似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季蕴脸上,锐利如刀:“就如同蕴儿本人一样。”
季蕴感到呼吸困难,手心渗出冷汗。
她该如何解释?承认自己不是原来的季蕴?道出AMS病毒的真相?
江潋尘忽然轻笑一声,放下琉璃瓶:“不必紧张,我只是好奇,蕴儿何时学了这些本事?”
季蕴垂下头,心思电转。
最终,她决定半真半假地回应:“殿下可还记得,成婚前我曾独自在外两月?”
江潋尘颔首。
“那期间,我遇到一位游医,传授了许多医术和这些检验之法。”季蕴小心选择着措辞,“当时只觉得有趣,未曾想今日能派上用场。”
江潋尘沉默良久,久到季蕴以为他不信这番说辞。
终于,他开口:“那么,蕴儿检验出什么结果了?”
季蕴稍稍安心,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解释:“这种瘟疫并非寻常疠气,更像是……某种毒物所致……我怀疑与水源有关。”
“毒物?”江潋尘眼神微动,“蕴儿能确定?”
季蕴点头:“十之**,而且……”她犹豫片刻,决定冒险一搏,“我认为郡守的失踪与此有关,殿下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江潋尘的目光变得深沉难测。
他走近一步,抬手轻抚季蕴的脸颊:“蕴儿果然聪明过人。”
他的指尖冰凉,触感却如火焰般灼人,“那蕴儿可知,此事牵扯多大?”
季蕴屏住呼吸:“我不明白。”
江潋尘俯身,唇几乎贴到她耳边,声音轻若呢喃:“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他稍稍退后,凝视着她的眼睛,“但我需要你的帮助,蕴儿……你愿意帮我查明真相吗?”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季蕴看不透其中有多少真诚,多少试探。
但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既是查明疫情真相的机会,也是获取他信任的机会。
“我愿意。”她轻声回应,目光坚定。
江潋尘唇角微扬,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那么,从明日起,你我夫妻二人,便要好生演一场治疫的大戏了。”
他执起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记住,无论发现什么,先告知我,切勿擅自行动。这局棋,你我都是棋子,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季蕴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踏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复杂的漩涡。
而眼前的男人,既是她的盟友,也可能是她最大的威胁。
夜更深了,烛火摇曳,将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如一场无声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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