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腰上有伤不能久站，先找了个座位坐下。
男孩们面面相觑，民警们应该是知道什么，撤出大厅，其中一名女警还动作细微地把男孩招呼进过道里面的房间。
他们刻意没来看我，却个个余光都在瞟我，我就像烽火戏诸侯的褒姒，忍不住笑了。
他们一凛，撤出的动作便越快了。
很快大厅就剩我一个人，和后面墙上蓝底白字的标语，警灯光线轮转，让我想起了跳河前的超市。
不过，座椅不锈钢的也太冰了，我现在也不明白医院地铁警局为什么都是这种椅子。
不多时广播声音响起，让我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我可蹲不了，只是坐在座位上两手举过头顶。
他连说三声，我装听不懂，于是很快就有人举着警棍给我上了手铐。
豁，银手铐反射着诡谲的光。
然后我就被押送到了审讯室，但审讯的人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毕竟我不会说话，派出所的装备真没有上次那个警署高端啊，警署有翻译器来着。
还好审讯室的椅子是木头的，我想，然后才察觉出不对来。
哦，原来是要来生理期了，怪不得这么敏感。
我到这地方大概一个多月吧，之前来过一次，疼了两天在隧道里不想动弹，让苏救买的卫生巾。
提前这么多，看来这段时间确实没睡好内分泌失调。
民警们没管我，我在审讯室里对着昏暗的灯发呆：
“什么阵仗？”
【天之骄子滥用私权了呗。】
“谁啊？”
【苏咎。】
“嗯？”
半晌没等到苏救的回答，我问：
“怎么了？突然叫我名字？”
【不是叫你……他来了。】
伴随一阵滋啦的电流声，审讯室右上方的电视突然开了。
“你好，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广播里是一个忽强忽弱的男声，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让我觉得我像是被绑架了。
然而没空吐槽在派出所被绑架的奇怪程度，电视里面播放的东西立即让我反射性想要站起结果又被镣铐锁得动弹不得——
亡者苏咎之墓！
那个墓碑！它怎么会在这？
广播里闷笑一声：
“看来你记得，也是，你的血都在上面呢。”
他又说：
“唐历八月十三日，下午五点零七分，骘山区十九码郊外，在一处监控盲区，发生了一场车祸，司机当场昏迷，事发现场却只看见这一块奇怪的墓碑……”
电视继续播放当时情况。
“而在事发现场旁就是垳区横亘南北的楚燕河，而顺河流而下的舟游路路段有人报案说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神情诡异地经过。”
“当晚八点半，那个女孩进了南杉区区中心的警署，画下一个地址，但因语言不通询问未果离开，只留下和墓碑上DNA一致的血液样本。”
监控播放着当时的监控，我才知道那会是苏救去的警署，画下的地址则是电瓶车所在地。
“五十四日后，也就是今天，八月六十七日……”
我没忍住，一时半会还真习惯不了这里的纪年，结果电视里播放的是那天中午我在婚礼现场的视频。
我去，还有人拍下来了？要不要这么社死。
“经查证，视频里你所说的语言不符合目前现存一百三十七种语言及各族方言任何一种，反而和一种古汉语频段有部分重合。”
哇，这还有古汉语？是中文的古汉语吗？
“而你的血液样本也不能和当今人类四百多人种任何一种有亲缘重合段。”
这还用看DNA？我这标准亚裔长相能和你们这哪个人种有相似之处？
审讯室此时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一米八左右但面庞很年轻俊俏的男生。
他目光如炬地看着我，让我想起了某工藤洗衣机，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说：“新机子哇伊自摸一刀子——”
本来想笑，然而他走近我看清他的脸，或者说感觉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拳头下意识蜷起，呼吸一窒后放缓到几乎微不可闻——我可以清晰地听见我的心跳声。
他骄矜地笑，带着势在必得，手中按了一个遥控，应该是某种信号屏蔽器。
“长眠应许之地。”
“不等落日盘旋。”
我在意识到这句话是用另一种语言说的之前，就用同一种语言接上了。
他勾唇，已然胜券在握：
“我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盛岐院一年级首席，苏咎。”
谁？盛岐院一年级首席？我？苏咎？
不对，他说的什么鸟语？
最后才恍然，他的意思是他是苏咎，那我是谁？
“你果然认识我，不过你是谁？我印象里盛岐院没有你这样的人。会说古汉语，是哪个未联星的？……不要这么看我，我不喜欢。”
不是，哪来的臭屁小孩？我看向审讯室的单向镜倒影，发现自己此时瞳孔放大状似痴迷狂热——
然而只有我和苏救知道，这是杀意。
控制不住的杀意。
我坐在审讯椅上有点晕眩，觉得那白炽灯实在太晃眼了，否则我怎么会在眼前重复无数次这男的的死法——
划开心脏，割开四肢，血流满地，气管却还在发出‘嗬嗬’的声音。
深呼吸几口眼前画面稳定下来却发现自己已然挣脱开镣铐站了起来，立即攥起拳来双手负后不敢动作。
真要是在派出所发生这种分尸血案还是太超过了。
我到底只是一名十六岁女高中生。
自称苏咎的男生还在气定神闲地说：
“你的身份具体是什么，我懒得追究。既然我们都是重启计划的执行者，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记忆也出现不同程度的模糊，只能是重启计划出现了什么差错，当务之急是查明并完成任务目标，早日回南阳星联汇报。”
我和苏救开始发电报似的交流：
——啥情况？
【被墓碑砸了一道想起前世的事情就以为自己穿越了。】
——我咋搞？
【将计就计。】
——那咱俩都得忍一下昂，真的好想掐死他……
所幸‘苏咎’没在意我异常的行为，只是皱了皱眉，说：
“你不要这么激动，上面究竟是怎么想的让你做我的副手，这些天不知道暴露多少次，也不知道及时和我接头，一点行动人员的素养都没有。”
他这么数落了我一通，转身示意我跟上。
我也不知道那杀意是咋回事，暂且先和他走，路上那伙放烟花的男孩看到了前面那个‘苏咎’，纷纷震惊，用一种我可以清晰听到的声音窃窃私语道：
“我去，那不是临中高一赤壁班的陈霁吗！成绩好颜值高还家世神秘，听说最近连请假了好些天不知道是咋了。”
我没忍住笑出声，感觉他们见到那男的就都从正常人变成了某种校园文的NPC。
*
派出所外停了一辆连车窗都是漆黑的超跑，我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看着‘苏咎’双手插兜上了车后座，然后‘啪’的一声把门关了。
站在后座门前吃了一嘴门风的我还以为刚刚吐槽这男的装的话说出口了，结果就听见这男的摇下车窗冷着脸说：
“还站在这干什么？开车啊。”
我看着那一张俊俏的脸，又歪头透过他摇下的车窗看了看驾驶位，没人。
他说谁开车？
不会是我吧？
啊哈哈哈？
靠，是我。
我摇头摇得就像三十二拍的节拍器，连换了好几种语言说不行。
他看起来很吃惊，匪夷所思地问我：
“你不会开车？”
我又点头如捣蒜。
他气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开车带你？”
当然不是，可以请代驾啊，可惜代驾这个词显然超出了我的词汇库，我只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苏咎’，或者是这个世界的陈霁好像不会说脏话，气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攻击性强的话，翻身去了驾驶位。
我伸进车窗把门打开坐了进去，他还要把车窗关上，晕车的人都懂那是怎样的禁忌，我又用几种语言说不要。
他没理我，车窗还是关上了。
开车过程中，他问：
“所以你还记得什么？”
等了好久我也没回答，他更匪夷所思了：
“所以你连星联语都不会说了？”
我自然还是一言不发。
“……有血腥味，你受伤了？……是因为抽血？那么点伤口还没好？什么身体素质。”
你猜我为什么不说话。
不行，太尴尬了，我无助地看向车窗外，看见前面有交警在查车，于是憋笑，这车里两个未成年，其中一个还是黑户，待会停车那会让苏救带我逃吧——
起码先搞条卫生巾啊。
结果看着这辆车在交警查车路段扬长而去。
我震惊，才想起之前苏救说的那声【天之骄子滥用私权】。
不是吧。
【走？】
——不是说将计就计吗？说起来他究竟是谁啊？我们又要干什么？
【他就是墓碑上的苏咎，在南阳星联语中恰和你同名，死了很久了。不是要回去么，以他们的灵魂为引，来到他们的转世，得到时间的承认，便能一步步回程。】
——时间的承认？这咋搞？
【方法很多，交换他们的魂血，改变他们的人生，或者直接将他们替代……方法不重要，我们只要借此留下一个点。】
——就像存档？
【就像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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