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再次醒来,已经在一个警署,警察取了我的血液样本,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我听得懂却不会说,要我填表我也只能摊摊手,于是只能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
他们问我从哪来,我突然想开一个玩笑,于是说:
“我从路的尽头,我从死亡的彼岸,我从自我放逐的深渊,我从憎恨与绝望的汪洋中来。”
他们当然听不懂。
我又问:“你会说吗?”
【当然。】
然而我没有让苏救说话,并不是怕麻烦她,此时我们已经不分你我。
我继续看他们,鼻子挺拔,眼睛秀丽,表情生动,一根根地数问话女警的睫毛,甚至无意识地凑近去观察她的虹膜,不由感叹:
“是真人耶。”
女警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一段距离,我歉意地笑笑,然后弯着眼睛说:“你好漂亮,眼睛是深棕色的诶。”
最终问话无果。
“刚刚鉴识处的传了结果过来,发现你身上的血是你肩胛的撕裂伤引起的,我们就是和你确认一下……没有人对你做什么吧?”
女警如此说。
我恍惚了一下,问:“你是不是说过这句话……不对,我见过你。我见过她。”
【嗯。】
于是眯着眼睛,看着女警的脸,恍若经过一次希区柯克变焦,然而并没有想起来具体的画面,好像只是海马效应,我闭上眼,放空大脑,遵循本能,念出女警的名字:
“秦方玉。”
睁开眼,看到女警的胸牌,不出左右。
我笑了起来,向她伸手:“方玉姐。”
秦方玉不明所以,我并不意外,只是感谢命运让我们歧路之后还能相遇,把手收回。
问话很难进行下去,于是很快我就出去了,穿着蹩脚的皱巴巴的T恤,里面是鲜血干涸的校服,打着赤脚,还好天不算冷,我看到登记表上现在的日期,换算过来是八月份,挺好,就是天热要小心伤口发炎。
【你不想它发炎它就不会发炎。】
我笑嘻嘻的:“挂开太大游玩体验不佳哦。”
我看到警署门前集了蛮多警车,气氛严肃,秦方玉送我到门口时也看到了,微微蹙眉,于是顾不上我,赶忙过去问情况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想,走投无路的孩子才配遇见不厌其烦安慰自己的董小姐,还好我们还算有缘,而不是三千次的擦肩。
丢掉刚刚抽血时方玉姐给我按上的棉签,拢了拢身上不太好闻的衣服,刚走出没多远,一辆警车走到我旁边鸣了一笛。
摇下车窗,还是秦方玉一那张公事公办稍显严肃微微蹙眉又漂亮得端正的脸,她给我递过来一双布鞋,然后就摇上车窗,好像真的只是顺手而为。
我接过,说着她听不懂的谢谢,比着文化差异的心心,她还是不明所以,调头离开。
嗯,我们真的还算有缘。
*
“接下来呢?要怎么做?”
【你只管去玩。】
我看着这座陌生城市的霓虹灯,苏救无心吊我胃口,简单解释了一句:【你要相信天之骄子的自作聪明程度。】
我扬眉,哈哈笑了两声:“这话真拽,我喜欢。”
接下来,将由我苏咎演示一个语言不通的黑户、未成年该怎么在异世界生存,当然,因为我有苏救救场,该攻略不具备参考性。
这座城市临海,交通发达,是典型的大城市,基建做得很好,沿着一条河上到处是天桥,然而天桥底下半夜三更全都是钓鱼佬,排得密密匝匝,就是不见有人起竿。
要不然就是骑行的,带着头盔,前头开着远光灯,外放着莫名其妙的动感的DJ,咻的一下飞过去,喇叭声不停地响。
还有就是小情侣坐在阴暗的大理石座椅上窃窃私语,时不时拥吻,黏黏糊糊的。
……到底谁说天桥底下适合流浪汉睡觉的?
我沿着那条河走了好一会,看到还有公共厕所。
其实这会也饿了,于是之前的梨全交给了公共厕所,还薅了公厕几张纸巾,关起隔间来稍微洗了洗头发,还把脚给洗了,擦干穿上布鞋,大了一点,买双袜子应该差不多。
公厕修得明亮宽敞,还有纸巾和垃圾桶洗手台,心里面对此很满意,但待了半小时睡不太着还是出去了,想起之前那什么《当幸福来敲门》吧,男主带着他小孩也是去公厕睡的。
还好我是一个人,如果让一个小孩跟着我这样受苦,我会愧疚死的,一个人就不觉得有什么苦,就算失眠也只能无奈地哄着自己,反而觉得挺有意思。
最终到了一个地下隧道的拐角凑合了一晚,估计没睡十分钟,旁边还有专业的搭帐篷,小小的帐篷口摆了一双粉色的洞洞鞋,然后是一辆电瓶车,用粗大的铁链上了锁,后备箱是那种高饱和度但已经很旧了的帆布箱,刚才我在路上看到过不少,都风驰电掣的,猜测这是这儿的外卖之类的。
两个把手则各挂着衣服毛巾,中间有那种电瓶车专用的手机支架,前头架着一口铝制的小锅,还有一个折叠的水泵,就这还牵了两条电线到帐篷里。
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容易,好在都在自己的生活里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半夜出了隧道,才发现外面走几步穿过公园就到了一片海,没有沙滩,只有礁石和半截栽在水里的树,路灯不算亮,于是什么也看不清,地上还有雨留下来的水坑,倒映着遥远的霓虹灯,海风不太好闻,我笑了。
“以前不还说什么,好歹看过大海再死吧,现在好了,死后看大海看到吐。”
【不是还说要死也得死在珠穆朗玛峰?】
“说不定真能去呢?我到时候看看这个世界最高的山在哪里。”
【嗯。】
苏救不觉得有多难,漫不经心地应了,在半分钟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得连绵,很少听见她这么开怀的笑,我没问为什么,只是享受般的跟着笑。
之后就将隧道和公厕作为我的流动据点,本来我这一晚睡在隧道就是想着凌晨的时候正好出去看日出,然而前一天下雨了,一直到七点太阳也只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犹抱琵琶似的散出点金色的光芒,撒在海面上很好看。
*
后面过了一段很有意思的生活。
我去电子厂里面打黑工,厂子里面都是我这样子年纪的女孩,大概男孩都在隔壁的电焊厂拧螺丝?
女孩们都挺漂亮的,就是有的时候聊天不太正经,甚至有点刻薄,因为我不会说这边的话,有时候她们私下会聚在一起议论,说我是偷渡过来的,说我是被拐卖过来然后逃走的,甚至说我是从海的对面硬生生游过来的。
是很没有根据的话呀,说起来那个海边我经常能看见有两个士兵,站在塔里面一站就是站半夜,或是骑着自行车绕着海岸线巡逻,除此之外也有那种专门的巡警穿着荧光绿的马甲骑着一辆亮着警灯的警用摩托不断游走,想偷渡还是比较困难的。
但我好像确实是这么偷渡过来的哈哈哈。
我没有在电子厂里面待太久,机器嗡嗡嗡的实在太吵了,阿姨还会用各种话术克扣工资,但其实也挺有道理,我腰上的陈旧性骨折让我做不了这种长期坐在那的工作。
后面还看到了那种城中村,还有废弃的汽车站,早上五六点钟一到就集了一堆人,有中介来招工,牌子上写的日结六七十,包饭,然后就一堆中年男女围在旁边,然后叽叽喳喳议了一下价像鸭妈妈带鸭宝宝也一样缀在后面走了。
这边的人也抽烟,还嚼那种类似于槟榔的东西,于是满地都是烟头和槟榔壳子,混着人挤人的汗味,这就更难闻了,就我一个未成年女孩在那,四处都是虚胖的三四十岁的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于是就有那种尖嘴猴腮的斜眼看我“啧啧”叫着然后招手。
看着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工作,我没理他,他上手扒拉我,我锤了回去,人这个时候一下散的差不多,只留下满地的烟头和泡面碗塑料袋,他叫了两声,柱子后面就又冒出来了人,都是一样的二三十岁的男人,染着莫名其妙的发色,把我逼到汽车站一个废弃的储藏间角落。
我不禁感叹,原来这样子的人真的存在,怎么能这么符合刻板印象。
苏救附了个身把他们锤倒在地,我边打边喊:
“不要这样。不要。别碰我。太恶心了。”
但他们叫的更大声,甚至到了凄厉的地步。
我不断的摩挲我的手指,他们脸上那种油腻腻的感觉,实在是让我无处下手,身上的衣服更是,太难闻了,还积满了灰,要知道我这样子流浪每天都还会去公厕清理身体的啊。
不到半分钟,他们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我也“啊啊”的找了一个干净点的角落蹲死了不断地拍手,想要把那种油腻的感觉去掉,而且一下子运动太猛,全身酸痛,呼吸粗重,然而扑面而来的又是那种恶心的味道,止不住干呕,却吐不出来任何东西。
于是气的又每个人身上踹了一脚。
有一个年纪看上去比较小的,甚至比我还矮的男的立马倒戈,哆哆嗦嗦的从裤腰口袋里面拿出一根那种扭了几扭的散烟,谄媚地递过来,然后找不到打火机,于是赶忙从旁边一个胖子口袋里面摸出来一个半透明的绿色的打火机跪在地上做势要给我点烟。
……这画面也太有冲击力了。
其实到这个地步我是不排斥抽烟的,但这也太恶心了,我就像那种碰到黄瓜的猫一样闪出去好远,惊魂未定对烟留下了心理阴影,就和之前的白酒一样。
男人看到我这个样子,尴尬地笑笑,然后把自己的钱包丢在地上,还把两边裤兜口袋掏出来示意真的没了,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有几个表情看上去还很悲愤,神色郁郁,但可能是苏救下手太狠了,不敢对我露出太怨毒的眼神。
还是那个男人,拖着身子,把每个人的钱包、散钱、硬币和口香糖汇了个总递给我,钱上面还粘着泡面的小葱,然后双手举过头顶
讪讪笑着,还很懂的没有看我,状似柔弱地露出侧脸和脖颈。
魔幻现实。
原来这就是魔幻现实。
我粗略一看,其实没有多少钱,总共不到一千,我知道这种混社会的钱肯定不全放在钱夹里,但是我不可能去搜,想想我都要吐出来了,但又觉得多个一两百也能好好吃几餐饭,一时有些犹豫起来。
苏救看不得这样,毕竟她哪次不是断手断脚的全歼,不可能有人在她面前耍小心思,还是顾忌我不能看到太血腥的场面以及打这样子的人实在有点掉份,才只是让他们骨折算了。
我边补了几脚边和她说:“我不能进少管所的呀。”
当然,之前我考虑过进少管所休息一会儿,毕竟有苏救在我不可能被欺负,而且少管所包吃包住,还都是一些同龄的小孩,还能听到很多很有意思的故事。
但最终还是没去,因为之前看《局外人》,默尔索和我的心态也是很像,摆烂嘛,到哪活不是活,然而有一段话我记得很深,大致意思就是,进了监狱就是失去了自由,而失去的自由是什么?是想看海时不能心血来潮拍案而起什么都不带就走。
【越狱我熟。】
我只能说外面我还没浪够,这个世界和老家太像了,我想先过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里就不得不夸下那个男人了,真的是很上道啊,主动去拔其他人的鞋子,甚至让他们背过身去拿自己藏在**部位的钱。
我又开始犹豫甚至开始崩溃了,这样的钱,我真的要拿吗?
直到那个男人摸出一包塑料袋装的白粉。
啊?
在场十几个人都懵了,嘴巴不干不净的骂那个藏白粉的人,大致意思就是说之前交易时少的那点原来是被他监守自盗了。
我觉得这里面的事情大发了,不行,这得报警的呀。
我囫囵把钱放在兜里,然后拿了一个他们最开始上供的手机,虽然我还不会这边的语言,但大致几个字还是可以照着标识写的。
禁毒的标识无论在哪都到处都是呢。
我发了个短信给秦方玉:毒,横区,汽车站,一楼。
然后就走了。
反正里面的人基本都是骨折,一时半会走不了,手机我也全带走了,门也锁了,里面还没窗。
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呀。
*
到海边的时候,我啃着用黑吃黑的钱买来的肉包,不禁感叹,白闝的吃的就是香,一边用收缴来的手机打水漂。
可惜我不会打水漂,有三个都砸在礁石上了,最远的那个也没漂起来,纯靠力气抡过去的。
唉,我靠着海边观景的栏杆,眺着旁边高高的建筑群,终于没忍住翘起嘴来。
我和苏救大叫道:“这个!就是这个!教练,我要学这个!!!义警!!超级英雄!!城市之光!!天哪!!太帅啦!我太帅了!!”
我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喔!!你刚刚看到没有,我发那个短信的时候,天呐,发送完立马把手机砸在锁上的门那,里面十几个男的屁话都不敢说一下子就安静啦,不行,这太帅了!还有刚刚,迎着海风怡然自得地用手机打水漂……天哪,我太帅啦!!!我要玩这个!”
苏救被我这么弄一出一下说不出话,又无语又想笑:
【好好好,我一个六百亿战犯和你cos超级英雄。】
“总听你说六百亿战犯,啥是六百亿战犯啊?”
【因我而死者,六百亿人;悬赏我的黄金,六百亿吨;以‘苏救必须死’为名的星星,六百亿颗;反苏救组织范围,六百亿光年。】
我瞠目结舌:“四个六啊?”
【嗯哼?】
“我去,你更帅啊。”
苏救一下被我噎的说不出话,而我还在震惊当中:
“不是,你这也太帅啦,天哪,我怎么会这么强啊,你真的是我吗?我想过你强,没想到你强到这个地步啊。”
苏救不理我了。
我猜她也憋不住笑,这谁能憋得住啊。
我还在说:“那这样以后我去当超级英雄,我应该叫什么侠啊?还有要有一句标语,什么标语啊……我觉得你那个‘求我赦免’超帅的,我也用这个,咋样?”
苏救吐槽:
【你不觉得这个更像反派的标语吗……不对,我不就是反派吗?】
是这样的,再牛逼的魔王反派遇见16岁天天喊着拯救世界的少年都会变成吐槽役的。
苏救觉得自己被骗了,一个在两章之前还在过青春疼痛文的人为什么摇身一变就去热血少年漫了啊?
但事情就是这样咯。
未来的自己永远是现在的自己最大的底气。
过去的自己永远是现在的自己最大的凭依。
********以下是我和方玉姐本来的相遇*******
他们戒备地看着我,我动一下他们也动,我目光从武器上移开,凑近几步,看他们警服上的字。
他们稍有慌乱,严肃地斥责了什么,大概意思是让我别动,我不管,仍眯着眼辨别那字——
不是“警察”不是“POLICE”,和警车上的字是一样的,又是我没记忆却认得出的文字,和墓碑上的文字也不一样。
*
我没有什么挣扎的想法,顺从地坐进警车里,自从发现这不是中国后就怕他们一言不合就把我射杀,要是我再回到那鬼地方我真的会疯掉的…现在已经疯了也说不定。
但我……我晕车啊,我真晕啊!
他们倒是没给我上镣铐,我左手不安分地动了动,想把车窗摇下来,但找不到机关……这毕竟不是中国。
我两手贴在车窗上,向外看着,雨滴在车窗上流下,景色从荒僻到出现些和咱家那边挺相似式样的房子,再到城区,路过的广告牌上全是我不认识的字、不认识的人,或许是时间到了,一下子全亮起了灯。
这是哪里?
我有些颓然地坐了回去,旁边的警察姐姐声音倒是温声细语,看见我哭了还给我递纸巾,一边示意前面开车的警察叔叔把空调温度调得更高一点。
她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没事的,你别紧张,慢慢想…慢慢说……”
我没说话。
她问:“诶,你的鞋子呢?”
我一顿,有点想笑,终于轻声说:
【在降长生那……你不认识他是谁吧?……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啊……】
她表情果然很疑惑,在前视镜中和前面的警察交换了眼神,态度还是很和气:“哪个地方的方言吗?你从哪来啊?”
我知道她听不懂我说的话,心情也没刚刚那么沮丧,有心开点只有我听得懂的玩笑:
【我从路的尽头,我从死亡的彼岸,我从自我放逐的深渊,我从憎恨与绝望的汪洋中来。】
我真的笑出来了。
警察姐姐的表情变化了下,和前视镜交换眼神更加频繁。
我没想吓着她,想挤出点和善羞涩的笑,她的脸色却更加僵硬,瞳孔也被吓得更放大了。
也是,哪个正常人会那么专注地看人瞳孔。
语言不通、举止怪异、行迹可疑……我待会该咋证明我是个正常人呢?
我又有点难过了,抱着自己,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和车上特有的皮革香水味……好想吐。
迷蒙间,居然就这么睡着了,中途醒来过,发现自己不知道咋回事靠在警察姐姐身上,一下子很是慌乱,毕竟我身上可全是血,心里一直让自己赶快起来,可怎么也挣扎不开那梦魇,睁不开眼睛,结果听着雨声,闻着警察姐姐干净清爽的皂角味,没一会就又睡着了。
好像个变态啊苏咎。
*
到警署时,我看见警察姐姐的胸牌,是叫“秦方玉”,名字很好听。
我注意到另外还有一批警车从另一个方向过来,那边的气氛更加严肃,方玉姐姐也看到了,微微蹙眉,但还是先带我进了警署。
进了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啪嗒一声打开了冷白的白炽灯,并不是电视里面那种审讯室,更像是会议室,深棕色的木质长桌和配套的椅子摆在正中央,她示意我坐下。
方玉姐姐牵了根电线,前面一个四十多英寸的显示屏亮起,出现一个刚刚在外面广告牌上出现过的logo,是三个矩形交错的样子。
然后她鼓捣了一阵,中途还去外面叫了另一个姐姐过来帮忙,也不忘给我拿了热水和毛巾,我有些好奇又有点拘谨地坐在那默默看着。
正式开始问话时,方玉姐姐给了我一个类似于录音笔一样的东西,但它的作用比录音笔要高级多了——
它可以翻译?!
我小声答复着基础信息,结果就看到前面那个大显示屏乱码了一会就如实把我的意思翻译成了他们的文字。
我终于松了口气,这起码证明这还在地球,他们看起来也确实更像亚洲面孔,就是不知道是在东南亚还是哪,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看懂这里的语言……不过,我是不是可以享受一下大使馆的待遇了?
……我可以回家了?
心里这么想着,我面上也一一如实说:
“我是中国人。”这还是我第一次说这句话,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呐!
但显示器上“中国人”三字翻译的是一片乱码。
我又解释“Chinese”,但还是乱码,心里隐隐不安——这究竟是哪,连英文都不能翻译吗?
秦方玉倒是神色如常,只是说:“没事没事,可能地方偏了点系统没有收录,你记得是在哪个州哪个区么?”
我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反驳中国哪偏了,犹疑着说:“……亚洲?…区……不知道。”
“亚洲”又是乱码。
我心中的不安更重了,下意识攥紧了手,请求:“能给我看一下地图吗?世界地图。”
方玉拿出了手机……或者说折叠pad?外面技术都发展成这样了?我还没伸手接呢,只见她轻轻滑了一下,又点了点桌子,一张四周是海域的地图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桌子上。
……这不是木质的吗?
是啥投影技术?不是?这……
没空惊诧科技先进了,在我面前的地图俨然并非我记忆的七大洲四大洋,而是三洲鼎立,其中红点标记的我现在所在的大陆是“唐洲”,其他两个分别是“水洲”和“吾洲”。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三个小岛,但一看那比例尺就知道不对,也没有哪个岛会集齐沙漠冰丘高山草原几种地理环境的。
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处,我有些茫然,又有点微微的释然,我没想好怎么面对家里人,但心脏这时还是突然刺痛一下,一下子扩散到全身,又麻又痒。
方玉叫我我还没缓过神,眼睛看不清东西,不是眼泪,是单纯的晕眩,呼吸也很急促,恳切而渴盼地想汲取多一点点的氧气,耳鸣和之前那滔天巨浪来时一样尖锐,疼得整个人几乎要瘫倒在椅子上。
——我真的没想到我反应会这么大。
我早就说过,自杀是我自己选的,我生前死后都没期望过任何人真的会来救我,是我自己选的逃避,是我自己选的离开,再多的情绪也应该湮灭在那鬼地方的沙子里了。
我真的没想到我反应会这么大。
我迫切地想离开。
我从来如此,上学上得崩溃就要翘课,待家待得难过就要出走,生活活得绝望就要自杀,参与世界上任何活动都会让我受伤,连交流都让我倦怠乃至厌烦,只有当个旁观者时我才能觉得人间的烟火真是温馨美好到让我落泪。
我迫切地想离开。
我紧握着秦方玉伸过来的手,祈求地看着她,眼神却还是涣散看不清东西……我想吐。
刚刚晕车被压下去的呕吐欲卷土重来,可我哪有什么东西可吐?
只是不断干呕着。
我要走,无论去哪,我要走。
方玉姐姐喊来了其他警察,我慢慢放开了她的手,接过温水喝了一口,小小说了“谢谢”,转而拿起翻译器,我问:
“请问我怎么样能走?”
他们兵荒马乱了一阵,确认我没事了,留了一男一女两个在一旁坐着,还是方玉姐姐和我说话。
“刚刚鉴识处的传了结果过来,发现你身上的血是你肩胛的撕裂伤引起的,我们就是和你确认一下……没有人对你做什么吧?”
另一个警察姐姐也用安抚的语气说:
“你放心,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和我们说……有没有人,就是,强迫你,就是违背你个人意愿……”
男警察则直言:“就是非法拘禁、虐待这类的事……”
他被两个女警瞪了一下,我看到方玉姐姐的口型——我居然连口型都看得懂——她说‘她都应激障碍了你不知道注意点?’。
我有点恍惚,终于明白过来他们谨慎的态度为何,这善意如此直白,我生前从来没有被这样细腻地关心过,很是羞惭,喃喃了一句——苏咎的咎是咎由自取的咎。
于是又哭又笑,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认真地看着他们,“真的没有,就是不小心弄到的。”
他们相视一眼,看起来有点犹疑,我又说:“真的没事,之前确实不知道咋回事迷路了,麻烦你们真的很抱歉,天也这么晚了,确实不好意思再打扰你们……”
只不过后面他们问我家庭住址联系方式户籍号码时我只能沉默,又怕他们真以为我受什么虐待,试探地报了咱家那边的,什么跃进西路什么海棠院第二单元六楼,联系方式报了我妈的,户籍号码报身份证号,除了咱家那的专有名词部分被翻译成乱码,其他大部分还是照常。
他们将信将疑,我听到他们议论着我是不是其他州的,好像这有个什么隐世州的说法。
最后方玉带我去了她们女警更衣室,给我换了一套衣服,简单的衬衫牛仔裤,至于内衣是另一个女警特意去外面买的。
我受宠若惊。
********穿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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