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风声在片刻间静止,潮水不翻涌了,树叶也不沙沙响。
在场每个人,表情各异。
许英杰目瞪口呆,夹在指间的墨镜“啪嗒”坠地。
在他对面,万子谦嘴里叼着的香烟还在烧,猩红火光在风里明灭,积起的一段灰烬簌簌掉落。
殷茵错愕地望向身旁的陆知欣,而她久久没回神,不觉间,眼睛被海风吹得涩痛,泛起一丝红。
江宁蓝拿起啤酒罐要放到桌上,弓身向前时,腿不小心碰到罐底,啤酒瞬时打翻,淋湿短裙。
所有人因此而回神,她也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别……脏。”
“没关系,酒精消毒。”
她刚要提膝将人顶开,膝盖就被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手握住,指骨修长坚硬,指腹粗糙有薄茧,不像富家公子哥应有的手,倒是对得起他所热衷的拳击、攀岩、击剑等危险运动。
她慌忙按住他的手,尚来不及感受指尖他热烫的皮肤,一杯冰凉的威士忌,便淅淅沥沥地浇在她温热柔软的腰腹上。
好冰。
她战栗着,弓身蜷缩起来,他忽然弯腰把头埋下去,口腔里是凿冰球时撇下的碎冰块。
“别做多余的事。”她快被逼出哭腔。
他笑,典型的坏蛋一个:“是你有求于我,那就按我规矩来。”
难怪……
难怪后来杯中只剩一颗融化的冰球。
难怪“酒精消毒”这句话这么耳熟,原来并非她原创。
江宁蓝太阳穴刺痛着,好像被削冰刀一下一下地敲着,凿着。
过去一年,被她刻意模糊、刻意遗忘的事,没想到会在今夜如此清晰地回忆起来。
一块干净的红白格子桌布盖在她腿上,遮挡湿透的短裙。
她迟缓地眨了下眼,感觉脸颊被轻拍两下,抬头时,宗悬在她跟前俯身,眸光垂落下来,“喝多了?”
可能吧。
江宁蓝揉一把脸,从桌上摸回手机,在叫车回家和住酒店间犹豫,顺口问他们:
“你们等下去哪儿?”
“悬哥在这边有套别墅,我们去他那儿蹭住。”许英杰待美女一向热情,笑嘻嘻的,“你跟我们一起?”
陆知欣咬了下.唇,轻声提醒:“可房间不是分完了吗?”
许英杰一拍大脑,“对哦!”
他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宗悬截过话头,语气平淡无波:
“可以睡书房。”
书房就书房吧。
江宁蓝也不费脑子去琢磨打车还是住酒店了,揪起桌布两个角,围在腰上打一个结,拿着手机就起身,“走吧,”
这套别墅离沙滩不过短短五十米,是宗悬父亲赠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寸土寸金的地段,坐拥无与伦比的绝佳美景,却骄矜倨傲,从不对外开放,仅服务于金字塔顶尖那10%。
江宁蓝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因为宗悬十八岁生日那天,她母亲江月琳女士,受邀参加了他家的晚宴。
一回到家,她就跟她叭叭个没完,一会儿是海边别墅,一会儿是游艇、直升机,再一会儿是公司股份。
末了,江女士让她努努力。
她冷笑:“我努力,他爸就能把这些送我了?”
这是个好问题。
江女士被难住了,抿着唇,不吭声了。
别墅占地面积不小,整体是简约低调的黑白灰装修风格,客厅挑空六米,偌大的落地窗外,浩瀚海洋隐没在夜色中。
庭院的池子,既是泳池,又起了装饰作用,水流哗哗地淌。
许英杰还笑着说,明天要去游泳,问江宁蓝准备泳装没。
江宁蓝头晕脑胀,没搭理。
设计师是个有脑子的,房子越大,卫生间数量越多,但并非每个卫生间都配了淋浴间和浴缸。
当江宁蓝出现在宗悬房里的浴室时,她决定因为他的慷慨,而短暂收回“他是个混.蛋”的评价。
管家为众人准备了醒酒汤。
宗悬走进一楼餐厅,已经坐在餐桌边喝汤的万子谦朝他睇一眼。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拉开椅子坐下,“但我无可奉告。”
“这么神秘,不会真像许英杰说的那样,你在国外喝多了,被人捡尸了?”万子谦揶揄道。
他摆明是在套话,宗悬没理睬,自顾自喝着醒酒汤。
万子谦不蠢,即便是喝昏了头,也没丧失基本的思考能力,隐约瞧出点眉目来:
“给你破除的女生,是国内的?”
在宗悬的默然中,他进一步推测:“你这次回国交换,是因为她。”
这里用上了陈述句。
宗悬手机铃声响起,他偏头看了眼来电显示。
万子谦趁热打铁:“不会是陆知欣吧?”
倒没必要拿女孩子的清白开玩笑,撂下“不是”两个字,一碗汤见底,宗悬接通电话,起身往外走。
跑腿小哥被保安拦在小区外。
管家忙碌一天,刚刚才睡下。
宗悬没再打扰他,也没酒驾的打算,在门厅找到之前搁在柜子里的平衡车,长腿一跨,颀长身影便流畅地隐入深浓的夜色中。
万籁俱寂,风声也轻,耳边只剩澎湃的海浪声。
拎着东西回来的路上,被风吹了一阵的头脑好像清醒了点,他忽然在想,为什么不能飞无人机出来取东西,还得他大半夜亲自跑一趟。
女生洗澡通常比较费时间。
宗悬回到主卧时,浴室水声还没停。
他把东西撂在衣帽间最显眼的柜子上,屈指敲两下浴室门,“一次性内.衣裤和睡衣在衣帽间。”
“哦。”她浮皮潦草地应一声。
他取下理查德·米勒腕表,拿了换洗衣服到其他房间的浴室洗澡。
间隔估计有二十分钟。
等他再回到主卧,原本应该躺在书房那张折叠床上的人,此时正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浴袍,懒洋洋地趴在他七位数定制的king size大床上。
睡得很熟,酡红的小脸朝着他这一侧,浴袍滑落到臂上,露出大半雪白的肩背,跟半湿的凌乱黑发组成一副绮靡堕.落的画面。
显然,他给她准备的那些东西,她全都没用上。
“江宁蓝。”他叫她名字。
“嗯。”
“起来。”
“嗯。”她给出的反应,是蹭了下柔软的枕头,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睡得更香甜。
宗悬差点被气笑:“在你心里,我一定是个好人。”
好到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她放肆。
她没给回应,呼吸声很轻。
“笃,笃笃——”
一长两短的敲门声响起,标准礼貌。
打开门,陆知欣穿着白色的宫廷风睡裙,如一朵水莲亭亭立着。
“宁蓝洗好了吗?”她勾着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有点紧张,耳朵尖发红,“书房那张床,我已经帮她铺好了。”
“嗯,”他随口应着,“谢谢。”
陆知欣轻轻地撩起眼帘瞧他,他单手插袋,懒散地倚在门边,耸突的喉结因吞咽而轻微滚动,看着很性.感。
“要不……”她嗫嚅着唇,“还是让她去酒店睡吧,酒店的床比较大,也更舒服。”
“她没那么娇气。”
“可是……”她还想再说,却又找不到借口再说。
冷不丁对上他平静冷锐的眼,敏.感地察觉到他没那么多耐心,她见好就收,“厨房还有醒酒汤,叫她记得喝。”
该说的说完,陆知欣转身下楼,回了二楼的客卧。
热闹一天的别墅,终于得到消停,人声散去,灯光也暗淡了。
这一年,江宁蓝大概是有点情绪病,昼夜颠倒,饮食混乱。
难得有借助酒劲沉沉睡去的时候,但她还是不能很好地适应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或者说,是睡在宗悬的床上。
天色蒙蒙亮时,她醒了一次。
因为做了个梦。
梦里,她四肢着地地趴在宗悬的大床上。
脸埋在枕头里,一呼一吸,全是少年身上特有的皂感木质香,清爽冷冽,混着点令人面红耳赤的雄性气息,强势霸道地将她笼罩。
她受不了地伸手扒住床头,身体刚向前挪动半分,就被扣住腰胯往回一拖——
“躲什么?趴好。”
要死了。
怎么总会想起那天的事?
是因为时隔一年,他们再见面了,而她和他交集不多,印象深刻的,就只有两人炮火连天的那一段?
还是因为,这一年,她人生停滞不前,才会让空虚寂寞,有了可趁之机?
亦或者,是因为,此时此刻,她就睡在他房间,躺在他床上,浑身上下都沾了和他相同的气味?
无论如何,江宁蓝觉得,有必要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懒得翻找文本或者影片,她闭上眼,陷入之前未完成的梦境,不,是事实。
在初次对象的床上,回味着跟初次对象的初次感受,初次做这种事……讲真,挺刺.激的,很容易进状态。
等她再睁眼,时间临近中午。
起床洗漱完,经过衣帽间,才注意到宗悬前一晚拿回的东西。
穿上还算合身,江宁蓝双手插在睡裤兜里,趿拉着一双人字拖,慢悠悠地踱出房间,凑巧撞见刚从露台回来的陆知欣。
两人微微一愣,江宁蓝先开口:“早。”
“不早了,等下就吃午饭了。”
陆知欣笑着说。
唇边的小梨涡为这张清纯可人的脸,增添了许多生动可爱。
“昨晚,你睡得怎样?能习惯吗?”
“还行。”
“抱歉啊,居然让你睡书房。”
听听,多客气的一句话。
江宁蓝玩味地挑了下眉,“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开心最重要,你有什么好抱歉?”
“那就好。”
陆知欣面上笑容不变,江宁蓝却注意到她双手垂在身前,手指轻轻捏在一起。
“昨晚看你醉得厉害,我就先帮你铺了床,还在你床头放了只兔子公仔,希望它可以陪你好好睡一觉。”
是吗?
江宁蓝没去过书房,没睡过那张床,更没见过那只兔子公仔。
她笑,她也笑:“所以说,都怪宗悬,哪有让客人帮另一个客人铺床的,你说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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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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