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除夕前夜。
草原里正因为祭祀战事的胜利而狂欢，一群人围着篝火跳舞喝酒。徐寂趁着大好机会坐在一旁吃东西，嘴巴就没停下来过。期间呼延骨问了几句话他都含糊应过去了，呼延骨听到声音皱了皱眉，转头发现原来是因为他吃得不亦说乎。
怪不得声音那么含糊。
呼延骨：“……”
呼延骨有点无语，“先生，就这么饿吗？”
徐寂嚼吧嚼吧把嘴里的东西嚼碎咽下，才转头看向他，眼神无辜：“啊？你说什么？”
呼延骨没招了，留下一句“吃吧”，便转身望向了远处。徐寂乐得他不搭理自己，啃着肉喝着牛乳好不自在。
这边的酒太烈了，他不喜欢，但还是想着带点给江翎尝尝，说不定他喜欢呢？想到这儿，徐寂又顺过来两坛酒，在看到呼延骨面前的人头酒杯时，眨眨眼低头看了一眼酒壶，瞬间一阵恶寒。
算了算了，还是别带回去了。
吓得。
徐寂又扒拉扒拉把酒扒拉了回去，安心抱着热牛乳喝喝喝。最后把自己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地靠在旁边打瞌睡。呼延骨懒得管他，和呼延云在那边虚与委蛇好半晌，在瞧见他面对徐寂探究性的目光时，挑了挑眉，道：“怎么，对他感兴趣？”
“听说大哥打了胜仗，”呼延云皮笑肉不笑，“好奇而已。”
“周人说好奇心害死猫，”呼延骨举起人头酒杯同呼延云碰了碰，“阿弟没有听说过么？”
“……大哥见多识广，不及大哥。”
听到呼延云这番看似奉承却隐隐约约带着嘲讽的话，呼延骨眉眼微动，许久后哼笑一声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擦了擦嘴，毫不在意道：“过几日的祭祀，阿弟可准备好了？”
“父王最看重你，”呼延骨笑了笑，“可不要让父皇失望。”
“多谢大哥提醒，”呼延云行了个礼，微微一笑：“如果没有大哥捣乱的话，我想一切都会顺利进行。”
这兄弟俩毫不掩饰地把心思摆明面上说，却无一人生气。想来都是胜券在握笃定祭祀那天赢的会是自己。徐寂在一旁嗤笑一声，片刻后睁开双眼懒洋洋瞥了一眼呼延云，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呼延真，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呼延骨身上，揉揉自己的耳朵道：“太吵了，我先回去了。”
“嗯。”目送徐寂回去后，呼延骨又将目光移到呼延云身上，举起了酒杯，笑了笑，“那就祝阿弟祭祀顺利了。”
***
营帐。
江翎的烧总算退了，只是身上还有些不舒服。他又吃不下东西，脸色一片苍白。眼看裴卿书和谢林准备出发，他只觉眼皮一跳，心慌得紧。不待二人走出半截路，便赶紧披着厚厚一层衣服追了出去，“云流，唤星！”
谢林听到江翎的声音反射性般停下了脚步，还是裴卿书先反应过来，拽着谢林的后衣领就拖着他离开了原地。江翎喘着气追了半截路，脚步一个不稳，瞬间跌倒在地，下巴磕出了一道小小的伤口，染红了白雪。
谢林不时转头看着江翎的情况，一看他跌落在地本就心急，在看到他下巴上的鲜血时更是心急如焚，转过头抖抖裴卿书的衣袖，“你别跑了！晏之受伤了！”
“什么？！”
***
裴卿书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江翎下巴上的伤口，给他上药。江翎却全然不知痛一般，急切地攥着谢林的手，恳求道：“唤星，云流，让我去吧，我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
“别的事都可以商量，”裴卿书狠狠戳他一记，听他吃痛叫了一声，才缓了点手劲，冷声道：“这个，不行。”
“不是早就和你说好了吗，”裴卿书怨他不争气，往他额头狠戳了一记，“你都答应得好好的了。”
“云流……”
“晏之，你比我更清楚上战场需要什么，你若是病倒了，谁来照顾你？换句话来说，若是任何一环因为你而出了错，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谢林呆呆看着裴卿书，觉得他说话太过了，赶紧将两人拉开，捏捏江翎小臂，“晏之，云流……云流说得也有道理，但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担心你。”
“我不会成为累赘，”江翎拽住裴卿书的衣袖，眼眶发着红，“你让我去吧，云流。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见裴卿书抿着唇不说话，江翎又转过头看向谢林，神色哀求：“唤星……”
谢林眉眼微微一动，赶在裴卿书劈晕江翎前将江翎拉了过来，气急败坏道：“不就是不让他去吗，你至于把他打晕吗！行，我发话了，就让晏之去！”
“谢唤星！”
“晏之，走。”
谢林没再搭理裴卿书，走了两三步，听到他叹息的声音，这才停下脚步，轻哼一声：“还不快把晏之扶过去。”
“我自己可以走。”
“行行行，我真是服了你俩了，快走吧。烦死了。”
***
腊月廿九，除夕。
摩挲手中的手链半晌，徐寂罕见地没了瞌睡。
也不知道江翎现在情况如何。吃得好睡得好吗？他突然走了之后会不会担心他？
最好不要担心他。徐寂捧着手链想。
这一遭他是抱着非死即伤的决心来的，他死要带走金像，伤要重创呼延氏。反正怎么着都要给晏之解决掉大麻烦。
……即使代价是这条性命。
他生来命贱，从小没爹没娘，身边的人对他也多是算计。宋琦是，呼延骨是。唯有江翎。
只有江翎是真心地在对他好。
想到这儿，徐寂小心翼翼地将手链靠在唇边，轻轻往上啄吻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感觉在唇间漫开，许久，他才收了动作，将手链戴回手腕上，撇了撇嘴。
除了不能喜欢他，江翎哪儿哪儿都挺好的。
长得俊，脾气好，才高八斗，武力也不差。比起裴卿书来说，周沅清居然不喜欢他吗？
徐寂捉摸不透，心想估计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把自己逗笑了，想，像周沅清眼里出裴卿书那样，他眼里出江翎。
或许这就叫喜欢。真神奇。
说不清楚哪时候喜欢上的江翎，总之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心早已经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在为他跳动了。
光是看到他就欢喜，更遑论触碰与拥抱呢。
徐寂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嗅到江翎身上的香气，他只知道那阵清香让他不论身处何地都感到无比地心安。
他无法准确形容出那阵香味的气味究竟如何，他唯一想出来的，只有一个字。
家。
兴许有江翎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徐寂觉得家这个字真奇妙。让本无血脉关联的两个人越过一切艰难险阻相爱成为远远超于血脉至亲的存在，熔铸出一个倦鸟知还的巢，互相给予对方力量。
那很好，没什么比这个更好了。
只是可惜。
他和江翎之间……
注定筑不出这个巢。
***
清晨。
谢林啃着饼，趁赶路歇息的间隙和裴卿书吹牛，得意洋洋道：“我家老大这次一定比你家先出生。”
“……你有病啊，争这个干什么。”
“你管我，”谢林“切”了一声，“我高兴。”
“你这次出来，怀意小妹就不担心你？”
“她当然担心，”谢林想到李怀意，眼睛都变温柔了不少，“出来的时候都是抹着眼泪送我的，但是没留我。”
“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回去，裴云流，这一仗给我好好打，听到没有。”
“行啊大军师，有你在我一定好好打。咱们仨在一起，也算是顶个诸葛亮了。”
“哼，一个哪儿够，当然是十个。”
谢林说完，亲亲热热揽过江翎，得意洋洋道：“我和晏之顶九个，你顶一个。”
“我呸，去你的吧，夸下海口小心尿床。”
“粗鄙！”
谢林“呸”了一声，和裴卿书对骂半晌，把自己骂累了，擦了把汗，示意休战后，这才分出了点神来看江翎。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晏之？”
谢林连唤了好几遍，江翎才听到声音，这才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抿抿唇掩住自己的心不在焉，问道：“怎么？”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有。”
谢林眨了眨眼，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又很快被裴卿书拖走，“走走走，咱俩去商量商量战术。”
“还商量啥呀，昨晚不都……”
“嗯？”
“哦，好吧。”
两人并肩走到了不远处。江翎垂下眼看着自己脖颈上挂着的玉石，许久后才缓缓伸出手将其拾起，放在手心端详半晌，蓦地握住了手心。
冰冷的玉石渐渐被温暖的手心捂热，江翎闭了闭眼，沉默许久，倏地呵出一口冷气，将手心摊开，俯下身将唇靠在了玉石上。
徐寂。
一滴雨落在玉石上，打湿了唇。带来阵阵寒意。他眼睫一颤，须臾后抬起眼望向了阴沉的天空，在心中默念。
等我来。
……不要死。
捞玉石的动作在人设图上有[让我康康]晏之手里拿着的圆圆的东西就是小狗送的玉[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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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徐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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