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璃是在一阵熟悉的熏香和柔软触感中恢复意识的。
只是,这熏香并非她惯用的龙涎,这触感也非她宫中那架千工拔步床的雕花檀木。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缀着水晶吊灯的陌生穹顶,身下是柔软得过分的巨大床榻,身上盖着的丝被滑腻冰凉,并非她常用的云锦。
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她的脑海,带来阵阵晕眩与胀痛。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极大的卧房,装饰奢华却风格迥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陌生高楼,阳光透过轻纱洒进来,照亮了室内各种她从未见过的、线条流畅闪着金属或琉璃光泽的奇异摆设。
“小姐!您醒了!”一个穿着藕色套装、看起来颇为干练的中年女人惊喜地推开房门,快步走进来,“谢天谢地,您都昏睡大半天了!家庭医生刚走,说您只是劳累过度加上低血糖。”
女人说着,伸手就想来探她的额头。
楚明璃下意识地偏头躲开,眼神一凛:“放肆!你是何人?”那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天然威仪,让女人的手僵在半空。
女人一愣,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无奈,但还是耐心道:“小姐,我是孙姐啊,您的经纪人。您是不是还没缓过来?我就说那个破综艺强度太大了…”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更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剪裁利落黑色现代服饰、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率先闯入,他的动作迅捷如风,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视整个房间,目光在经纪人孙姐身上停留一瞬确认无害后,才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人。这是沈诀,她的保镖——至少在这个世界的认知里是如此。
紧接着,一个穿着深色丝绸家居服、外披一件休闲外套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他面容威严,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与焦虑,视线落在楚明璃脸上,脱口而出:“明璃?你感觉如何?朕…我真的吓坏了!” 这分明是她父皇楚天宸的声音和眼神,可这张脸…
“皇…父亲?”楚明璃怔住。
“呜…我的心肝!”又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发髻却有些微乱的美妇人跟着进来,眼圈通红,一把推开经纪人就想扑到床边,“你可算醒了!这是要急死哀家…急死妈妈我吗?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是不是又节食了?”
楚明璃:“……”母后苏清婉?
最后面,一个穿着蓝色卡通睡衣的小男孩,绷着一张故作镇定却难掩慌张的小脸,紧紧拽着旁边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一言难尽的英俊男人的衣角。
“温…温管家,”小男孩,也就是太子楚煜,压低声音,用他自以为的“帝王威仪”问道,“御…医生怎么说?皇姐可是中了奸人的暗算?速速查清,夷其三族!”
被称作温管家的男人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尽量平稳得体:“小少爷,大小姐只是需要休息。您…和先生夫人刚从‘深度沉浸式宫廷文化体验营’回来不久,可能还有些…入戏。具体的情况,我们让大小姐先静养一下再说。”他的目光扫过床上明显不在状态的大小姐,以及围着床、显然“戏瘾”还没过的一家之主和夫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堪比处理集团破产重组还要棘手的压力。他心里默默吐槽:这家人上周参加的那个号称“极致还原、深度代入”的古代宫廷体验活动后劲也太大了点吧?这都回来好几天了,怎么看起来症状非但没减轻,还传染给大小姐了?
而那个最先冲进来、如同磐石般守在床尾的黑衣男人沈诀,此刻正紧绷着下颌,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翻涌着失而复得的庆幸、以及面对眼前这混乱场面和全然陌生环境的极度警惕。温景行心里稍微安慰:还好,沈保镖看起来还算正常,虽然这保护姿态紧绷得像是在防范刺客突袭,估计也是被雇主家这浓厚的“沉浸式”氛围给带偏了。
“沈…诀?”楚明璃试探地叫出这个名字。
男人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立刻抱拳,单膝就要跪下:“属下在!殿下您…”
“咳!”温景行猛地咳嗽一声,及时上前半步,看似自然地扶了他一把,声音压得极低,“沈先生,现代社会,不兴这个。注意影响。”他内心扶额:完了,连最专业的沈保镖都被传染了!这体验营的售后服务未免太到位了吧?是不是还附赠了忠诚侍卫角色扮演指南?
沈诀的动作僵住,跪到一半的腿硬生生定住,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的茫然,随即迅速站直身体,恢复了那副冷面模样,只是紧握的双拳和微微泛红的耳廓泄露了他的无措。温景行看在眼里,叹口气:敬业,真是太敬业了,为了配合雇主,连自己都催眠了。这工资是不是得给他加一份演技津贴?
一旁的经纪人孙姐已经看傻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都是在演哪一出?楚家这是集体疯了?还是什么她不知道的豪门新型行为艺术?
楚明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最初的震惊和混乱过后,属于长公主的冷静和理智迅速回笼。结合脑中那些破碎的陌生记忆和温管家那句“体验营”,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大楚的皇族核心,连同她的贴身侍卫,似乎一起到了一个光怪陆离、名为“现代”的世界,并且…借尸还魂了。而这位温管家和那个叫孙姐的女人,显然将他们的异常理解成了某种…扮演游戏的后遗症?
在温景行费尽口舌勉强将经纪人孙姐劝离、并安抚好情绪激动的“陛下”和“娘娘”、承诺稍后详细解释后,卧室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然而,真正的鸡飞狗跳才刚刚开始。当这几位试图探索这栋“行宫”时,温景行的噩梦降临了。
“此乃何物?晶莹剔透,竟能映照人影如此清晰?”苏清婉对着电梯里的不锈钢镜面墙惊叹,甚至试图伸手去触摸。
“此铁箱为何能自行升降?莫非有机关术?”楚天宸一脸凝重地研究电梯按钮,仿佛在审视军事地图。
楚煜则对走廊的声控灯表现出了极大兴趣,不停地咳嗽、跺脚,试图用“命令”控制它:“亮!灭!亮!给孤亮起来!”
温景行一边耐心解释“这是电梯”、“这是声控灯”,一边内心疯狂吐槽:那家体验营是建在深山老林与世隔绝吗?怎么跟刚从古代刨出来似的?!这钱赚得也太黑心了!
好不容易将这几位“古人”引导至客厅,温景行刚喘口气,准备开始“帮助各位从体验中恢复正常”的引导教学,就听见皇帝陛下在卫生间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怒质问——
“温景行!此白玉镶瓷的方缸是何物?!为何内有清水?!岂是让朕…让我等如厕之用?成何体统!等等…这按钮…嘶!这、这水流…大胆!竟敢如此冒犯于朕!这是何种刑具?!”
温景行以手扶额,深吸一口气,认命地走向卫生间。他决定暂时放弃治疗,先配合他们的“剧情”好了,不然今天这马桶是别想用安生了。他开始他职业生涯中最具挑战性的一课——《配合沉浸式体验:论抽水马桶的正确使用方法及其非刑具属性》。
楚明璃没有参与门口的混乱,她慢慢走到客厅宽敞的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完全陌生的世界。夕阳的余晖为这座钢铁森林镀上了一层金色,却温暖不了她初来乍到的冰凉心境。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楚明璃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沈诀。”她轻声唤道。
“属下在。”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如既往的恭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这里,”楚明璃看着玻璃上映出的明媚脸庞,以及身后那道沉默如山的剪影,缓缓道,“似乎很有趣。”
她转过身,仰头看向比她高出一个多头、在现代服饰衬托下更显肩宽腿长的冷面侍卫。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仔细看,眼神深处还残留着对这个世界的警惕和面对她时的无措。
楚明璃忽然生出了几分恶趣味的兴致。她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他瞬间僵硬的身体和骤然屏住的呼吸。
她红唇微勾,学着脑中“楚明璃”记忆里那些轻佻的模样,眼波流转,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
“沈侍卫,此界看来规矩大不同。往后本宫的安危,可就全依仗你了。只是…”
她故意停顿,看着他那越来越红、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耳垂,轻笑出声:
“你这动不动就要下跪的毛病,可得先改改。温管家怕是…要顶不住了。”
沈诀:“!!!”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又恪守着护卫不能远离的职责,只能硬生生钉在原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属下…遵命。定…定护殿下周全。”
只是那声音,怎么听都带着点强撑的狼狈。
远处,刚刚配合着“陛下”完成马桶使用教学、正扶着额头走出来的温景行,恰好看到自家小姐几乎贴到保镖身上的那一幕,以及沈诀那副快要冒烟的样子。
温管家默默推了推眼镜,在心里叹了口气,并再次问候了那家该死的“深度沉浸式宫廷文化体验营”的创始人。
这后遗症…还包括职场性骚扰了吗?
救命,他觉得自己的职业素养和工资都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或许…该考虑给自己买份精神损失保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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