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凑到谢温旁边,手轻轻搭在谢温肩膀,安慰着她。
“小姐,不要难过,至少奴婢认为,这些时日您活得像林小姐一样。”也算是替她活下去了。
谢温:“……像她一样笨蛋傻缺吗?”听起来不像好话。
“是变得执着了,以前的您是给人一种淡然于世间的感觉,就像刚才的林小姐一样,您也就只有在揍人和赚钱的时候,比较有活力一点。”
谢温摸摸自己的脸蛋,“我执着什么了?”
绿荫浅笑不语,看的谢温是莫名其妙。
谢温苦思冥想,“我好像也没执着什么吧?”
反倒是以前她执着于过去,经过毒发之后的治疗,她就淡化并且算是抛弃掉那种执着痛苦。然而绿荫说现在的她变得执着。
“好像也不是,我现在比较执着齐泽仪什么时候死。”谢温想起某个人之后,顿时垮脸,面无表情。
绿荫一阵无语,感动不了一点,只好换个话题,“小姐,想好要答应皇后娘娘的建议了吗?”
此话一出,立刻叫谢温脑壳疼,“我再想想。”
这一想,又是过去好几天。具体时日谢温不知晓,直到皇后再次带着人来见谢有知,谢温才从对方口中得知,她进大牢后被关了大半个月。
“现在想跟着我了吗?”皇后一来到牢房,就撕下表皮端庄假象,毫不客气。
谢温这几天没空着,朝另一个牢房试探性叫了几下红娘的师父,打算听听过来人的建议,但对方没回,不知道是不是死在黑暗之中。
牢房与牢房隔着距离,不像普通官府牢狱那般连成一片,单靠木桩子隔开。刑部大牢的牢房之间直接空开一大片区域,分隔开其余人。
因此即便有人拿火把,也很难看清别的牢房里具体是什么样子的,除非火把完全靠近那个牢房,成为众矢之的,就像谢温与皇贵妃对话那样,叫其他人看了去。
谢温抬头看向皇后,问道:“我的婢女可以一起吗?”
皇后毫不犹豫,“只有你。”
谢温与绿荫的手彼此牵着,闻言下意识用力,被绿荫反过来轻拍几下,以示安抚。
看到绿荫坚毅的样子,谢温还是想念她怯怯弱弱的时候。
“我……”谢温低头,深吸一口气,说完后半句,“答应你。”
话音刚落,皇后身边的侍卫就直接劈开大牢的铁锁链,谢温与绿荫的眼睛都瞪圆了。
“不是,你不走正常流程,拿钥匙开锁吗?”谢温惊讶地问。
皇后神色淡定,“一来一回来不及,横竖谢有知都不敢逃,他窝囊得很,你的婢女也不敢在大牢里乱走吧,就凭她一个小小丫头,怎么能走得出刑部大牢。”
谢温显然没料到皇后做事那么快狠准,生下来的儿子却是那么优柔寡断,另一个则是像疯子一样,做事离谱。
一想起齐泽仪,再联想方才直劈监牢锁链的行为,谢温出来后瞅了瞅皇后,越发觉得搞不好齐泽仪那么癫,其实是遗传皇后的。
谢温回过头看向牢内安安静静坐在原地的绿荫和谢有知,低声地说:“我会努力让你们出来的。”
绿荫回了她家小姐一个大大的微笑,谢有知很平淡地看着谢温,目送她远离。
谢温被皇后的宫女侍卫包围,挤在中间,她们不嫌弃谢温身上难闻的气味,眉头都不皱一下,面无表情地护送着皇后与她出去。
“我离开不是会有人监视吗?”谢温黑暗中走着,身边站着充满肃穆的侍卫,让她不由轻声询问,心中担忧着刑部会发现并追究皇后。
“刑部不会追究的。”看不清模样的宫女回答了这个问题。
谢温瞅了瞅她们,不好继续问太多,只能跟着她们一起沉默走着。
她走了许久,才彻底离开满是黑暗的牢房,渐渐朝有亮光的地方前进。
有过一次蒙眼黑暗,骤然见到刺眼亮光经验的谢温,一直垂下头颅,让自己适应环境变化,没有莽莽撞撞地直面热意十足的日光。
她低着头,见到有些穿着官靴来来往往的官员们,当她重新抬头,发现刑部忙碌的官员不少,但无一例外,无人敢直视皇后,甚至在看到皇后这一行人时,权当看不见,仿佛不存在一样。更别说一眼就与众不同,横看竖看都是蹲过大牢邋里邋遢的谢温,根本无人在意。
她们就这样畅通无阻地离开刑部管辖范围,搭上刑部门口停放的马车,进入皇宫。
只是谢温遭到皇后的嫌弃,不想近距离闻到她散发的臭味,将她打发到侍卫临时找到的另一辆马车上。
与谢温同座的,是那名拿刀劈锁链的侍卫,冷若寒冰地盯住谢温一举一动,唯恐谢温跳车跑了。
谢温没什么兴趣和他聊天,两人静默地度过这一段路。
一下马车,皇后毫不留情地丢谢温进宫女们常用的洗浴间,谢温被宫女们强行塞进木桶里,洗刷着在大牢多日的污秽。
等谢温洗下几层皮之后,她就被换上宫女的服饰,面见皇后。
皇后同样换了一身素衣衫,头发含有湿意,约莫是无法容忍从刑部大牢带回的臭味。
见到谢温,皇后甩了她一脸纸张,重新挂回贤淑端庄的皇后模样,但语气并不算好。
“上面是你新的身份背景,你给本宫背熟它。”
谢温低头认真看着。
她新的身份,是一名贫穷孤儿,原本是街边乞儿,被路过的黑心人贩卖到皇宫当低级宫女,替人浣衣时偶然被皇后看中,提溜到身边伺候。
皇后侧躺在软榻上,旁边的香炉静静燃烧着熏香,谢温不由得擦擦鼻尖,蹭走那烦人的味道。
仔仔细细看完的谢温,乖巧地将纸张放回前面的小案几。
皇后的嘲讽虽迟但到,“你爹没教导过你,重要的东西看完一定要销毁吗?”
谢温瞅了瞅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拎着纸张一角,挪到香炉边,接着看着皇后神情,揣摩自己做的对不对。
皇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谢有知那混账东西,虽然窝囊,但脑子且算聪明,怎么你半点都没继承,光继承他的窝囊了?”
谢温沉默地挨骂,纸张凑近香炉内小小的火苗,一个小角刚刚挨上,瞬间就被大火吞噬,泯灭于世间。
皇后看到谢温就来气,吩咐她宫内的大宫女教导谢温伺候她时要做的事。
谢温哀叹,上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困难的工。
皇后的宫内没有嬷嬷,只有跟皇后差不多年纪的宫女,就是负责谢温在宫内打工事宜的大宫女,是皇后的陪嫁丫鬟,与皇后情谊颇深。宫内的其他宫女太监,都称其为楚姑姑。
谢温听了一堆打工手册内容……是宫内规矩,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以前就学了一下参加宫宴的礼仪,如今还要学在各宫行走的框框条条。
谢温后悔了,早知道不如继续蹲大牢等死算了。
皇后知道谢温跟她出来,是为了找到救她家的希望。她要求谢温改名换姓无他,只因谢温的罪名洗不白了,是板板钉上准备等死的命,虽然她将谢温从大牢拉出来,但谢温本身还是等死的罪犯。
在宫内倒是没什么,皇宫里想谢温死的,就只有皇贵妃,因此皇后才大胆地将人留在身边。
谢温自己算勉强脱救,但也不能就这样将绿荫留在牢里,谢有知有待商榷,绿荫却不一样,谢温得努力想想法子,捞一捞她。
看到谢温埋头苦读她记下来的小抄,皇后放下话本,若有所思地端详她。
谢温如芒在刺,“您有事直说。”
“听闻你与雪闻解除婚约了。”
谢温:“是。”
皇后好看的指尖轻敲她的大腿,她是侧躺着看书的,另一只手支撑着她的头颅,十分惬意状。
“不如,你当太子的妾,这样你的婢女或许还有救。”
谢温抹了一把脸,不知从何吐槽。
“太子若是争位置失败了,我不是死的更快吗?”
皇后并不着急,也不在意谢温的冒犯,“明谐那孩子一心只想斗倒他的哥哥,不会迁怒于旁人的。”
谢温只觉得莫名其妙,看了皇后许久,忽然恍然大悟。
“您是不是不知道,您的二儿子与我有仇?”
皇后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谢温吞咽了一下,“您是不是也不知道,二皇子通敌卖国,将大齐女子卖给蛮族人玩弄的事情。”
皇后脸色大变,整个人倏地坐起,面如恶鬼。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你可有证据?!不然你就是以下犯上,污蔑大齐皇子!”
谢温没有被吓到,面露不忍,她已经猜到恐怕是太子压下了皇后周遭所有有关齐泽仪的事情,想着在他解决此事之前,先不让他们的母后知晓。
但谢温该说的还是要说,“太子是知情的。”
皇后瞳孔一缩,气急攻心,抬手撑住昏昏沉沉的头颅。
因为谢温要在皇后监督下背小抄,以防谢温背的时候被其他人发现端倪。而皇后平日也不喜欢有宫女在侧看着,于是皇后的宫内只有谢温与皇后二人。
也是因为如此,才没有旁人知晓更多秘密。
“明谐怎么会做出此事!”
皇后缓过劲来,勃然大怒,重重拍了一下案几,手心瞬间通红,主人却毫不在乎。
谢温琢磨着皇后应该真的不知道事情始末,更觉得悲哀,她的亲生儿子瞒着她在外面搞风搞雨,她只知道她两个儿子为夺帝位,互相伤害,却不知道齐泽仪为了这个位置,做出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谢温放下小抄,用了一天时间,将她这些时日所见所闻统统告知皇后。
听完一切的皇后,最是心痛,握拳的指节发白,眼底全是恨意。
“贺灵这个毒妇!怎么敢把我的儿子教成这样!”
一想到她的另一个儿子在毒妇的教导下,逐渐走向歪路,她却懵然不知,只以为贺灵只会上门挑衅,就不知道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句句有深意,将她的儿子引向阿鼻地狱。
谢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齐泽仪犯的罪,他自己知道,他手下知道,他的养母知道,他的亲哥哥知道,甚至他亲爹好像也知道,包括她们一堆外人更是深陷其中。
但他的生母,怀胎十月生下他的滴血骨亲,却不知道。
人啊,真是一个可笑又可悲的生物。
导致人走向毁灭的源头到底在哪,谢温不清楚,但皇后似乎是有了答案。
她恶狠狠地咒骂着一个人名,宛如要将他拆骨入腹。
“齐!懿!”
这正是当今皇帝的名讳,也是太子那个据说病危的爹。
尽管谢温看周遭人的反应,不像是皇帝病危的样子,但谢温觉得,或许大齐皇帝很快就要死在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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