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内,空气有些凝滞。
梅玉是生怕梅良误会,边摆手边否认道:“我不是私奔。”
见梅良眉间松动,梅玉稍稍缓气,面带羞怯,“我们其实没想过私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镇子上的人骂我们不守妇道。”梅玉说到这,小心翼翼瞅了一下梅良的神色。
“我们只是对大漠有些好奇,想去看一看是不是真的一望无际的辽阔,我们没见过成片成片的沙漠,看话本上描述,那里的夜空极美。我们只是想瞧瞧是不是真的而已……”梅玉越说越小声,随后想起什么,又解释。
“阿雪姐姐她们很满意她们的婚事,毕竟是嫁给自己的青梅竹马,自幼相识,知根知底,婚事也是她们同意的,绝对不会有私奔的念头。”
谢温沉吟片刻,问道:“你们看的是什么话本?”
梅玉在梅良极具魄力的眼神下,在陈旧的柜子底下拖出一本藏得极深的话本。
谢温看到老熟“本”是见怪不怪,“你们看完之后,只是想去看大漠风景,不想去追求自由?”
梅玉歪头不解,“我们现在就很自由啊,我阿爹打小就宠着我,阿雪姐姐她们也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从不约束我们。”
梅良适当地开口,“我们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只求过得普普通通平平淡淡,我在战场上见过生命短暂,尤其玉儿她娘突然死亡,我更深知命运多变,我哪敢拘束她。我后半生就盼着她能活得开心就成。”
“如此说来,应该是旁人知晓她们有外出的念头,刻意捏造谎言,来对她们下手。”沈十海听完前因后果,断言道。
谢温耸耸肩,双手合十杵在木桌上,“我们把客栈那些女子交还给你们,你们废镇的事情,应该交由你们自己处理。”
梅良拧紧的双眉完全松开,其余人见状,也稍稍放松全程绷紧的身躯,梅良望着自家忐忑不安的闺女,颇感好笑。
“你怕什么?”
梅玉撇撇嘴,“怕你责怪阿雪姐姐,去大漠是我提出来的,她们只是附议而已。但遇到这种事情,我怕你会认为是阿雪姐姐她们惹的祸。”
“你都敢瞒着我策划去大漠,还怕我会生气?”梅良反问,顿时叫梅玉无地自容。
表面上责骂过梅玉,让她长点记性,梅良才转过头感谢谢温做出的让步。
他们一伙人,有的是大将军,有的是小捕快,怎么说都能借口强行压制住废镇的纷乱,然而谢温却不打算插手他们内部的事情,给予充足的面子。
念此,梅良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盒膏药,放在谢温面前,一脸歉意,“方才我掐住你的时候太用力,留下了红肿,这药的配方是军中的老大夫给我的,去伤痕效果极好。”
没等谢温接过,小师妹直接打开一嗅,冷哼一下,一副“区区垃圾敢在我面前造次”的态度。谢温赶紧夺过,谢过梅良的好意。
小师妹嘀咕着,谢温怎么那么豪爽放过伤害自己的人,哪怕是父母旧识有交情,也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没嘀咕完,下一刻就被谢温强硬捂嘴。
本着此间事了,梅良也保证不会放过私自贩卖大齐百姓的韩路,更可况还是卖给与梅良纠葛颇深的蛮族。
谢温无所谓他保证不保证的,明知这浑水多深的她,只想着快点找到谢有知这个背景靠山,找回强大后台才可以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斗争。
刚拜别准备回客栈,苟雪闻的神情忽然骤变,紧接着轮到沈十海,谢温纳闷她们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就见到苟雪闻拔剑。
“有人来了,敌意很深。”苟雪闻道。
谢温叹了一口气,拉着谢母到中央,其他人站在四周保护她们。幸好谢温将绿荫留在客栈,否则多一个人出事。
苟雪闻率先迈出茅草屋,茅草屋外原本是荒凉无人,只有树木相伴,一片寂寥。
如今却是人头耸涌,每个人恶意十足,扭曲大脸嘲笑着独自一人出来的苟雪闻。
“领头的是谁?”苟雪闻平淡地问。
顿时惹来对面的大声嘲弄,肆意调侃,“小白脸,你还是回家找你娘吧,讲话那么小声,谁听得见!”
苟雪闻的声音其实很大,虽不像街市上大声吆喝的商贩,但也确确实实把话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是以,单纯只是对面的找茬,意图激怒苟雪闻,他们好借机攻击他后方守住的谢温等人。
对面的激将法对苟雪闻毫无效果,与蛮族对战多年,他什么话没听过,只是冷淡地环顾眼前每一个人,直至触及到某个融入人群里,像是存在感消失的矮个子,锐利的眼神死死锁定了他。
苟雪闻薄唇轻启,道出一个人的名字,“韩路。”
被盯得死紧的矮个子有些诧异,最后嗤笑一下,从退开的人潮里走出,长相周正,感觉是个老实人,可手段不是。
韩路饶有趣味打量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苟雪闻,“你是谁,我从未见过你,但你却知道我,在那么多人里找到我。”
苟雪闻扯了扯嘴角,“人和兽,是有分别的。”
小师妹适时地摸出一支笔,在小札记上记着,谢温低头无语,“你在记什么?”
小师妹头也不抬,“论人说话的艺术。没想到他一副病得要死的模样,讲话也挺好听的,值得我记在札记里,等以后用。”
她快速记录完,抬头看到谢温难言的表情,顿了顿,“你要看吗?上面还有我师父师兄的经典语录。”
谢温立马没收,随手揣进怀里,又将她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一册话本塞进小师妹怀里,道:“多看看充满爱与和平的东西。”
小师妹望着书皮,《错嫁世家:我的丞相表哥不是人》。
她思索须臾,评价道:“这也没和平到哪里去。”一上来就骂人不是人。
茅草屋前方,苟雪闻与韩路对峙着。
听得出苟雪闻的潜台词,韩路也不恼,扬扬头,露出一个邪性十足的笑容。
“你们是外来人,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把我的货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们走。”
“这里没有你的货。”
韩路见苟雪闻不识好歹,眨眨眼,扭头挥手唤来某人。
苟雪闻认得出,是客栈的小伙计,他面带恐惧又极力讨好,“韩老大。”
韩路勾住客栈小伙计的脖子,哥俩好似的耳语,“他说,这里没有我的货。”
客栈小伙计瞬间变了脸色,尖锐辩驳,“他在撒谎,他可是外来人,诡计多端,不像我生来是废镇人,忠厚老实!”
韩路点点头,赞同客栈小伙计的话,小伙计面上有些喜悦。
韩路:“我有证人,你呢?”
苟雪闻按兵不动,“这里一目了然,没有你的货。”
韩路像是自话自说,“我的货很珍贵,不是寻常货物,她们的话,按照常理来说,应该算是,人?”
韩路有些不确定用词,却叫苟雪闻感到荒唐。
“我最后再说一次,这里没有你的货!”
苟雪闻的剑发出阵阵鸣声,反映出其主人的不耐烦与杀意。
韩路摇头叹气,背过苟雪闻,与他带来的,冲上前厮杀的弟兄们擦肩而过。
客栈小伙计夹在中间,吓得脸色苍白,脚打着哆嗦。
沈十海见形势不对,立马拔刀助阵,其余士兵相随,霎时间叫唤声、金属相撞声与浓厚的血腥味充斥着这一小小的天地,为茅草屋前的荒凉添上一笔一具具倒下的尸体景象。
韩路在这样混乱的吵闹声里,格外平静,他的声音更是穿透在场所有人,“把我要的货,交出来吧。”
“你是在挑衅我吗?”梅良的怒火镇压住韩路的声音。
韩路望向提刀出来的梅良,以及他身后有些瑟缩的梅玉,面上毫无惧怕,“原来梅镇长也在这里。”
“韩路,你在装什么?你分明知道这里是我的家!”梅良利用高大强健的身躯,居高临下地俯视韩路,营造出一股压迫感。
韩路被迫仰望离得极近的梅良,嘴里不服输,“梅镇长,这与是不是你家没有关系,我只是来拿我的货的。”
接着他又稍稍侧头,指了指自己后方像他一样没有行动的,光站着的几位老人。
“而他们,是来拿祭品的。”
梅良与几个老人对视,耳边是韩路阴恻恻的音色,“你能坐稳废镇镇长的位置,少不了他们的支持。如今他们只是要回几个祭品,以前也没见你阻止过,怎么现在装起好人了?”
梅良眼里闪过怒火,“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利用祭品当借口,把那些姑娘贩卖到蛮族!”
韩路觉得他不可理喻,“卖给蛮族,和祭给龙王不都是一样的吗,我们实打实地收到肉眼可见的利益。”
“梅镇长,废镇乱的时候,你不也是靠这些怪力乱神,制止住生乱的百姓。总不能因为这次生乱的是你的女儿,你就换一套做法了啊。”
梅良脸色铁青,“我女儿没有生乱,她只是想外出游历而已。”
韩路毫无兴趣,磨得生亮的小刀在他手指尖来回晃悠,“谁管她生不生乱呢,我们这些人一瞧就知是个借口。”
韩路微笑,“你的女儿,可没有我们这些人重要。”
梅良的刀从下往上砍来,韩路一个下腰闪躲,凭借其柔韧性竟连环夺过梅良接二连三的刀劈。
韩路的小刀不顾对方的大长刀,奋力用小小的身躯阻挡住大刀的攻势,一记破空劈裂,小刀名存实亡,魂归于天。
“有时候我也不懂你,也不是一个大善人,却偶尔会做一些善心事。”韩路毫不担心小刀断裂,自己没了东西防身,继续挑衅着。
“在废镇呆久了,是不是都忘记自己在战场上杀过多少人?你的女儿能当祭品,能卖去蛮族伺候蛮族人,只是为你这个当爹的偿还当年的债而已,你该高兴才是。”
韩路见梅良双眼发红,随意将断裂的小刀丢在地上,手一抖,另一把匕首顺着韩路的手臂滑落到他的掌心。
大腿一迈,朝前刺向梅良,梅良不躲不闪,大刀常护胸前。
岂料几根金针飞过,两针落空,一针扎穿韩路的耳朵,带血擦过。而剩下的一针,则扎入韩路的喉部,封住他说话的气。
韩路轻轻拔下喉部的金针,抬头看向金针飞来的轨迹,与神情冷淡但眼神充满怒火的谢温,隔空对视。
小师妹摸着自己的针包,愣愣地昂头看谢温,很是惊讶,“你甩的也挺准。”
谢温视线不移,“好说。”
幸好前世有玩过飞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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