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的烦恼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现实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大半。
梅玉口中的阿雪是那群想要去大漠游历的领导者，听完梅玉讲来龙去脉，知晓她们是被身边人出卖，才蒙受此难。
先前她们被废镇的人抓住时，就疑惑为什么镇子上的人知道她们想要外出的想法，甚至怀疑她们之间有背叛者。被沈十海救出之后，她们相处冷淡，各自防备着身边人，生怕再次遭到出卖。
直到梅玉一说，她们才获悉，皆因她们把小翠当作是自家婶子，说话毫无忌惮，小翠当时还特别好心主动提出说要帮她们隐瞒。因小翠曾来自大漠，甚至给她们画了一张去大漠的地图。
她们出事时，隔着黑布也能听到小翠为她们辩解，证明她们不是私奔，却因其他人不信，她们就被活生生浸入水底。
她们怨恨废镇的其他人，对小翠心怀感激，有人在水底失去意识时，还盼望着来世报答小翠的恩情。却不曾想过，这一切都是小翠的把戏。
“怪不得我们喝了她送来的甜汤，就昏迷不醒，等有意识的时候，就听到他们想要淹死我们。”阿雪旁边，不足双十年华的女子说道。
阿雪亦是眉头紧皱，“我们怕是在镇子上待不下去了。”
此话一出，其他人有些沉默，良久有人问道：“那怎么办？”
谢温坐在客房一角，听着阿雪等人讨论，低头不语，吃着早点。
一大早，她就被梅玉拉进这间安置阿雪她们的客房，旁听她们的事情。
而梅玉见阿雪忧虑着，下意识地看向谢温，嘴巴张张合合，像是有话要说，但又不敢开口。
谢温头都不用抬，就猜到她想要干什么。她昨夜也与梅玉谈过，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去帮助这些人，除非她们不怕去东南，死在海匪的刀下。
须臾，阿雪紧抿下唇，做出了决定。
“我们还是去大漠吧。”
梅玉一愣，非常惊讶，游说着阿雪改变主意，但废镇现实的情况确实是无法容忍像阿雪这种想要外出的人，也不会给予她半点助力。
谢温将桌面上的包子吃光，看向犹豫不决的其他人，“大漠什么都没有，荒芜一片，不要命的流民倒是一大堆，比起废镇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如去小西洲，离得叫近一些。”
梅玉眼底放光，她知道这是谢温心软而给出的帮助。可惜阿雪拒绝了。
“目前看来小西洲的确是最好的选择。”阿雪淡淡地说。
“但正因为太近，我们的父母不会放过我们的，加上废镇成立的历史原因，我认为留在西南，并不安全。”
阿雪认真地看向谢温，“我想去大漠瞧一瞧。”
只须一眼，谢温就知道阿雪是那种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的人，与她颇为相似。
心中叹气，又问其他人，有哪一些是要陪同阿雪一起前往的。
结果是除了梅玉以外，全员通过。她们齐刷刷地看向梅玉，梅玉咬得嘴唇发白。
“我得陪着我阿爹。”
阿雪缓缓走来，轻拍梅玉肩膀，“我们懂的，只是想叫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陪伴彼此。而我们这一去，怕是天人永隔，你……可得好好活着。”
梅玉的眼圈泛红。
谢温挠挠头，拉开门，朝守在门外的沈十海问道：“我小舅舅答应了吗？”
沈十海：“没那么快，去西南就算快马加鞭送信，也得四五天。”
谢温好奇：“你们没有飞鸽传书？”
“以前有人试过培养，后来有某个缺心肝的把所有鸽子吃光了，我们就再也不敢养。”沈十海老实地回答。
“但是，”沈十海话锋一转，“我替程州牧答应了。”
谢温闻言，想起沈十海和她小舅舅似乎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没再多说。
沈十海也是个做事非常有效率的人，前头刚答应，后头就派人护送阿雪几人前往西南中转，再计划去大漠的路线。
“我交代过护送的几个人传信，让程州牧多派点人送去东南，此前我们不知晓太子久久攻不下东洲城的事。我猜是流民众多，管理乱，因此消息尚未传至小西洲。”沈十海道。
知道有助力即将来临，刚让谢温的心稍稍放松，就见苟雪闻浑身是血走回来。
谢温：“你又打架了？”
小师妹唰地一下从谢母怀里下来，窜到苟雪闻面前，掏出小瓷瓶，准备挖一手药粉朝他身上丢。
苟雪闻立刻说道：“是韩路的血，不是我的。”
小师妹拎着药瓶遗憾退场。
“问出什么了？”谢温说。
苟雪闻从满是鲜血的衣袍里取出某物，谢温一看，也是老熟“物”了。
“韩路前不久见过二皇子，这玉佩是他赐的。”苟雪闻收回证物。
谢温：“前不久是指多久？”
苟雪闻估量了一下时间：“大概在我踏入西南之际。”
谢温没由来地想到原来齐泽仪伴随她一同去到青州，但没有跟着她去西南，是因为越过她，直接来了废镇。
“韩路那么低档次的人，也值得他亲自见面？”谢温越发觉得齐泽仪掉价。
苟雪闻难得替他辩解，“韩路不是最重要的，他手上把握的人脉才是最关键的。”
谢温迷茫地望着苟雪闻，苟雪闻继续说了下去，“韩路手上除了一条能将人贩卖到蛮族的线之外，还有一条大鱼。这条大鱼不是二皇子给的，是他凭借多年打滚挖掘出来的。”
韩路做人口买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基本上自他懂事开始，他就已经沾上边了。搭上蛮族是后面的事，前期他搭上的是靠海线，因为人在陆地尚有逃脱的可能性，但到了海上，四面为水，即便会凫水，可无力支撑那么大片海域，是无处可逃。也不会有人找到证据，上门剿灭韩路。
谢温听到这，已经知道苟雪闻想说什么，“他跟东南沿海的海匪有关系。”
苟雪闻点头，“之前他是将人送去海匪匿藏的海岛，后来他侥幸与二皇子手下的人遇见，得以开拓出一条新的商路。而二皇子亲自来见他，是要他秘密运送火药到海匪手里。这也是太子殿下久攻东洲城不下的原因之一。”
托着腮的谢温真的不理解齐泽仪，“你说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了一个破皇位，有必要闹成这样吗？那皇贵妃不是会下毒，随便抓一把毒死太子不就好了，非得东搞一块西搞一块，把天下整出那么多破窟窿，他不幸登基了，补得回去吗？”
苟雪闻干咳几下，示意谢温声音小点，谢温讲的内容过于惊世骇俗，旁人听到传出去了，容易抄家灭族。
小师妹听了个大概，从第三者角度提出一个新思路，“他是不是心里有病？”
“他脑子也有病。”没听出小师妹意有所指的谢温，毫不犹豫补充。
“银瑶的意思是，二皇子殿下是心有疾病。”沈十海替小师妹讲解。
谢温回忆齐泽仪的一举一动，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他真是天生的变//态，盼着别人死啊。”
“我想应该不是。”苟雪闻否认。
“我观他言辞犀利，双眸清醒，但他的双眼藏着的神色，我曾经见过。”苟雪闻顿了顿，“在一些久经沙场，见惯杀戮的人眼里见过。”
“喜欢杀人？嗜血？”谢温追问。
苟雪闻侧头看着谢温，“在你的身上，我也见过几回。”
谢温：“……我是良好百姓，奉公守法，按时缴税。”
苟雪闻嘴角一勾，但说的话并没有他的笑意那么柔和，“是对自己的厌恶感。”
谢温愣住，苟雪闻抬手遮盖住她的双眼，然后放下，再次让谢温的眼睛重见光明。
“现在不是了，现在这双看着我的双眼，有着希望。”
沈十海抱着刀，皱眉，“听你这么一说，这二皇子很讨厌自己，可他行事乖张，又是为何？”
谢温对这个有点见解，清清嗓子，说道：“他是自己淋过雨，也要扯烂别人的伞。”
“何解？”
谢温的手指轻敲木桌，仔仔细细回忆齐泽仪身上带来的矛盾感，“我先前觉得他被人中途推出去，认别人当母亲，与亲生母亲分离，应该会恨害他分离的指使者。但他的态度，却是反过来对自己同胞兄弟下手，与生母隔阂。这样的他是在痛恨皇后与太子殿下。”
“可是，他与蛮族，与鹰奴做交易时，用的是他的旧名——齐明谐。听我爹说，这是以前皇后为他取的名字。”
苟雪闻猜测谢温的意思，“他对皇后与太子殿下，是由爱生恨。”
谢温望着客栈的一角，眼神虚空，“我想是又爱又恨。单纯的恨不会叫他用这么迂回的手段，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直接下毒就完事了。”
“我想，他可能真的疯了。”谢温忽然下判断。
沈十海显然吃不消谢温的思路，缺少大量信息铺垫的她，不懂谢温何出此言。
谢温也没办法将现代心理学，细细讲解一遍，如何让旁人得知齐泽仪扭曲的心理。
是以，她只能扯开话题，质问苟雪闻是否可以抛下事情正式启程，她已经迫不及待去捞捞她音信全无的老父亲了。
如此一来，苟雪闻将桃华留下，跟进后面的事，等全部掏空韩路隐藏的秘密之后，就直接将韩路处斩。
谢温看到哭着留守的桃华，以及默默爬上桃华原先驱车位置的有点眼熟士兵，疑惑问：“你少了几个得力助手，没事吗？东南还有一堆事情欸。”
苟雪闻摸摸已好大半的伤口，向谢温递过来一封信，“我爹传信，阿一身体好转了，现已启程与我汇合。”
“信是一个月前寄出的，想必现下他已经差不多要到了。”
谢温沉默一下，“一个月前，你在西南，还没有东南这笔烂账，他知道你要去哪吗？”
苟雪闻有些不自在，“应该知道，我们北境有专属的消息渠道。”
这话一出，驱车的士兵呀了一声，面带歉意说道：“抱歉将军，最近事情接二连三，太忙来不及处理，所以我们没来得及传信给顾大人。”
“我想顾大人应该是到了青州，正在四处找寻我们的踪迹。”
谢温：“……”
苟雪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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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原来你也是草台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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