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第一是书静的梦想之一，可这个梦想，似乎道路险阻。
军训结束后不久，南溪一中迎来了见面考。
见面考的成绩出来的很快，饶是书静假期在家认真复习，提前预习了一波，也还是考的很差——全班倒数第二。
这样吊车尾的成绩足以让这位县级中考状元的心摔个稀巴烂，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自我反思。
去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懈怠了，反思自己真的有点笨，反思自己的学习方法是不是不适合一中。
即便知道南溪一中是省重点高中，可书静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是倒数第一的事实。
震惊了一节晚自习之后，书静逐渐找回状态，打算不再耽溺于繁琐的情绪之中，她要好好学习，然后努力摆脱倒数第一的名头。
但没想到谢忱安会主动跟自己说话。
“书静。”
听到他的呼唤，书静大脑嗡嗡发麻。她有一瞬间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毕竟他们只是同桌关系，他们都不像其他同学一样频繁交流。
甚至成为同桌之后，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就只有开学那一次。
刚下课的教室嘈杂声阵阵，前桌去上厕所了，这片区域只有他们两人。
“书静。”
谢忱安又唤了一声，望向面前的同桌。他只觉得小姑娘有些心情不好，毕竟考试考到倒数，确实有些令努力的人难以接受。
书静望向他，“嗯”了一声，神色显得有些拘谨。
谢忱安就显得随意不羁了，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腔调也随意：“其实大家假期都提前补了课。”
他没说太多，点到为止。
所以，谢忱安是在安慰自己？
一股暖流从胸腔似乎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书静整个人都觉得无比轻盈。
原来，被人安慰是这种感觉。
“谢谢。”书静再次对上那一双清澈的眼眸，看到满脸青春痘的自己，她没再次低头，“但我没难过了。”
“昂？”
不知道他信不信，但她不想让安慰自己的人伤心。
书静长睫颤动：“我真没难过。”
她得学会向善良的人倾吐情绪，可还是在面对他的时候有些自卑，于是头颅微垂：“我知道我的成绩在南溪一中是倒数，也知道因为教育资源的差距我可能会长时间被拉开差距，但我不怕。”
“你说过——努力加复盘加巩固加不断学习。”她青涩的眉眼满是坚毅，眼里全是希望，“我觉得，只要我一直努力，就不会太差。”
——努力加复盘加巩固加不断学习。
这是他上台演讲所说的话。
谢忱安没有想到自己所说的话，居然被书静记了下来，而且还打算朝这目标去努力。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那股淡然的气质，又或许是这几天看她学习的认真，又或许是听闻她从教育匮乏的地方拿下中考状元，亦或者同桌之间的关怀，让谢忱安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
——书静会越来越好。
窗棂的阳光洒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她眼里的光芒似乎能驱散一切黑暗。
谢忱安眼眸漆黑，此刻眼里只有她，言语全是肯定：“加油啊，同桌。”
“希望在未来的日子，全校第一是你的。”
第一只有一个，明明只有一个第一，明明他们也算竞争对手的关系。
可他道出的话却让人无比真诚。
书静弯了弯唇：“嗯，希望你也能守住全校第一。”
他很真诚，她不想骗他。
她想让他知道自己的野心。
“一起努力。”他扬眉一笑，恣意又真诚。
书静点头。
那就一起努力吧。
即便不是全校第一，那也变得更好了，不是吗？
-
从那天与谢忱安的谈话过后，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拉近了几分。
不再是之前的那般拘谨，视线交汇的瞬间书静不会像之前那般急匆匆地低下头，她会眼里带笑，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有时候小组讨论，她也学着摒弃自卑，主动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的想法有时候能跟谢忱安奇妙的结合在一起，甚至二人有时候都会讨论超脱课本之外的做题方法。
书静惊叹他的知识宛若大海深不可测，又心底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想成为那样的人。
于是在以后面对自己不会的题目，会主动询问谢忱安。
他很好很好，没有任何藏私的心理，反而用浅显的方法来教书静。
到结束之后，还歪头带笑一问：“刚刚，我表达得清楚么？”
书静都听得懂，她也是真的感谢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一周，书静也越来越努力。
每天她是教室里来得最早的人，也是最晚离开教室的人。
周三晚上，书静复盘完错题，关灯走出教室后，走廊传来一声呼唤。
“书静。”
她回首，看到向云蓉站于角落。
向云蓉走到书静面前，言笑晏晏：“今天我不想和露露们去吃早点，便打算等你一起回宿舍，怕打扰你学习，所以才再楼道等你。”
“书静，有没有吓到你啊？”向云蓉热络地开口，也想伸手挽住书静的胳膊。
可书静微微侧身，二人并未肢体接触。
向云蓉望着自己落空的手，眼神拂过不屑，但遮掩的很快，而后若无其事地看向书静：“书静，你看我一直都带你去吃饭，也对你不错，能帮个忙吗？”
“什么忙？”
“你和谢忱安是同桌，我朋友想让你把这封信送给他一下。”
“哪个朋友？”
“说了你就会帮忙送吗？”
书静后退了一步，语气坚定地说：“不会。”
“呵。”向云蓉脸上仍旧带笑，可语气冷了一个度，“为什么？”
“因为你骗我。”书静十分肯定地开口：“你那个朋友，是你。”
向云蓉笑了一声，没否认：“行，那我跟你坦白，你能帮我吗？”
书静：“不能，因为你已经骗过我了。”
如出一辙的答案，向云蓉知道自己的试探成功了。她想起这几天的观察，课堂讨论书静看向谢忱安的眼神，以及二人对视那瞬间，眼里带笑的模样。
都是女生，都明白对方的心思，向云蓉也不想再装，索性直截了当地开口：“书静，你是不是喜欢谢忱安？”
这样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攻击性。
书静不想解释，可她知道，向云蓉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爱八卦，爱传播谣言的人。
她怎么说自己都无所谓，可她不想让谢忱安因为自己，陷入流言蜚语之中。
“我只是讨厌你而已。”
向云蓉没想到书静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
书静轻嘲一声：“毕竟，你也不喜欢我，不是吗？”
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不想说。
有些人能处就处，不能处就当做可存活的三年流动空气。
毕业就永远不用再见面了。
向云蓉哼笑一声：“你知道你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会被人缘好的你更讨厌。”书静直直地看向她，没有一丝退让，“但无所谓。”
“书静，算我看错你了，你可真有种啊！”向云蓉气极反笑，“就送个情书的事情，有必要闹那么僵吗？”
“是你先开始的。”书静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感觉，她们早晚都会撕破脸。
与其虚以委蛇的浪费时间，不如提前开始。
有些话，不如今天说个明白。
书静问：“你为什么不自己送，偏偏要让我送？”
还能为什么？她之前又不是没送过，被拒绝了而已。
至于为什么这次偏偏要让书静送。
原因就更简单了，知道谢忱安不会同意，但她就是想让谢忱安讨厌书静。
可现在计划落空，还被那双清凌凌，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神盯着，向云蓉也知道藏着掖着没意思了，她开口：“书静，你知道答案。”
书静确实知道，但她只是笑笑，随后开口。
“喜欢他的人很多，你应该去让自己变得更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来质问我。”
说完这一句话，书静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走廊。
好似不在乎一切，就跟谢忱安一样。
向云蓉手狠狠地掐在掌心。
-
从那天过后，向云蓉不再像之前那样去任何地方都喊着书静。
在宿舍集体活动的时候，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忽视书静。高中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人情世故上虽不老练，但也不笨，很快就读懂了向云蓉的意思。
宿舍也开始无视书静。
原因很简单，她们与明媚善于言谈的向云蓉更加熟络，对于来自乡下，家境穷，学习成绩一般，不善于打交道的书静，只有一开始抱团的习惯性常态。
一个班级很容易三五成群的在一起玩，也很容易划分出小团体。
书静倒也没有多难过。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跟随心就行，没必要在学习生涯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她还挺喜欢独自相处。
一个人效率挺高，一个人也能脱离嘈杂，也更能培养自己的专注力。
日子也就这样过着，或许是她的不在乎，在旁人看来是无视后的沉默，更加助长了嚣张气焰。
周五那天，恰逢书静值日，她提醒舍友今天值日，她们兴许聊天上头，没有回应。
放学的时候，也一溜烟儿就离开教室。
书静是郊县生，回家远，因此一向周末留校。她看着脏乱的教室，自己拿着扫帚开始扫地。
最后一节课是晚修，班上有些男生在打游戏，此刻还没走。
拿起扫把前往第四组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书静，忘记和你说了，向云蓉说她今天肚子疼，让你帮忙扫一下地，下次她自己扫。”
说话的那人书静知道。
宿舍讨论过，代程龙追向云蓉的事情，而且向云蓉也说过，代程龙给她送过情书。
男生发出起哄声。
“龙哥，好爱向云蓉啊，打游戏还要完成女神的任务。”
“向云蓉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你们两个，私下是不是经常见面？”
男生的打趣与游戏声混为一谈。
书静点头：“下次让她自己跟我来说就行了。”
这句话才说完不久，游戏里面传来一声“defeat”的声音。
defeat，翻译为失败。
游戏失败了。
代程龙收好了手机，看向书静，语气代劝：“书静，你和向云蓉怎么了。其实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开就行了，云蓉这人不坏，你又敏感，多担待一下就好。”
“我和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书静只觉得一口气咽在喉间，有些难受。她最讨厌这种情况，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来安慰自己，还劝自己想开点。
这人或许是听了向云蓉说了什么，书静不想在路人身上投入太多的心力，叹了一口气，说：“谢谢关心。”
说完这一句话，书静大步离开。
耳畔这时候又传来男生们的戏谑声。
“程龙，刚刚书静都对你无语了。”
“你这是为了女神做到这一步啊，关心女神的一切，还关心女神的友情。”
“不过，人家书静可不卖你这个面子。”
青春期，有些男生的自尊心大过于天，脸面就是一切。
被朋友这么一说，代程龙发现刚刚书静对自己的态度。他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有些闷，连带着语气也有些讥诮：“那肯定是她有问题，为什么别人不和她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这就是报应。”
“好心劝她，还当作驴肝肺。”
这句话不大，但也不小，正好被不少人听到。
书静握着扫帚的手捏紧，她回首正想反驳的时候。
耳畔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内心丰盈者，独行也如众。”
书静的心跳的更快了一点。
她回首，就看到谢忱安抬起下巴，眼神轻蔑地看向那群男生，语气不屑：“文盲们，听过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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