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予眠洗完澡，活动活动肩膀。
幸亏前些日子他一直在备赛锻炼，否则今天猛地来上这么两场激战，胳膊还不得废了。
宁琛温暖而干燥的手掌捏在他肩头，一寸一寸揉开他紧绷的肌肉：“你刚才说什么，明天没事？”
“是呀，半决赛在后天下午，不过我也可以去看别人比赛。”
“消停些吧，明天叫人带你去按摩。”
“哦，那好吧。”陈予眠没拒绝。他一耸肩膀，回头看向男人：“我可是奔着夺冠去的，我有这个潜力，他们一个能打的都没有……101有个种子选手，但他纯粹是蛮牛，还不如我们学校的那个赵同学呢，也不知道半决赛会碰到谁。”
“不管怎么样，别太吃力，你玩得开心就是。”
闻言，陈予眠不禁走神儿，想到那条蠢狗脸和脖子全红透的样子。
嗯，他确实玩得很开心呢。
当日，碧空如洗，气温竟攀升到三十度。
陈予眠赢了赵同学时，整个人还发懵，汗滴从鼻尖上簌簌坠落。
赵同学友好地走过来同他握了握手：“厉害。”
陈予眠扯动嘴角，软绵绵地握了一下，忽而听到观众席掌声雷动，下意识转头。
隔着半人高的挡板，猝不及防，他视线与对面的栾翊晨相触。
他们两个要决赛见了。
一个小小网球赛，集齐了两大中学各自的风云人物，热度瞬间攀升到令人意想不到的巅峰，惹得其他学校的高中生羡慕非常，不知道能不能混进来。
校方自然不能放过这次宣传机会，将网球决赛和闭幕式定在同一天，改在最大的体育场进行，并决定设置为开放日，家长和其他学校的老师同学皆可通过线上预约进校观礼。
声势浩大。
反观陈予眠这个风云人物之一，却是半点紧张感都没有，隐约有些期待和兴奋。
原本忙得不可开交的宁琛，没打一声招呼就出现在学校。
这才让陈予眠高兴起来。
他知道在外面不能抱，也不能拉手，就只凑到男人面前傻笑。
宁琛拍拍他的肩膀：
“我来给你加油鼓劲。”
男人低头，下一句是凑到耳边的悄悄话——“结束之后带你吃披萨。”
“好哦，冠军披萨！”陈予眠激动地拽住他的衣角晃晃，拱了下鼻子：“你要去嘉宾席的吧，那里视野最好了，你好好看着我怎么拉爆他。”
小朋友热情高涨，宁琛信任他，自然不会泼冷水，就点了点头。
那位赵同学随后而来，他昨天已经拿下了季军，今天总算能放松地观战。
“你加油啊，那个栾翊晨特牛，我听说他是国家二级运动员。”
“是吗，那他还真给运动员抹黑呀，放心吧，他蹦哒不了多久。”
陈予眠挑眉，朝刚到对面休息区坐下的栾翊晨眺望一眼。
后者颇不自然地瞥开视线。
“哈，他怕了。”陈予眠沾沾自喜。
两人针尖对麦芒，握住球拍，火药味登时冉冉升起。
大炮同志根本没留情面，一见到他就像发疯。
搞什么？
陈予眠被他毫无章法的球打得手足无措，上气不接下气。
换场地时，他恶狠狠瞪着栾翊晨：
“你有毛病啊，又不是在打仗！”
“现在你给哥哥哭一个，我就不欺负你了。”男生恶劣地翘起唇角。
“去你的，疯子。”
陈予眠扭过脸。
第一盘，栾翊晨赢了下来。
第二盘时，陈予眠迅速追回优势。
他俩互不相让，四盘过后，比分咬得死死的，各是两输两赢的局面。
关键的最后一盘，陈予眠打得正酣畅，赢了球，却听到裁判老师吹哨。
他往计分板上一瞧，两人居然6：6，打了个平手。
这就意味着……
“准备抢七。”
裁判发出命令，请两位选手稍事休息。
所谓“抢七”，是网球比赛中碰到平局的加时环节，谁先抢赢七局，且领先对手两局，即拿下此盘。
而现如今，陈予眠和栾翊晨，谁能拿下这至关重要的第五盘，就是冠军。
陈予眠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双腿微微发颤。
不止他，栾翊晨的身体也严重透支，脸红得像是被番茄砸过。
他没想到，看似瘦瘦小小的陈予眠，在赛场上竟然是这么难缠的角色。
观众们更是吃惊，两个体型悬殊巨大的人，完全势均力敌。
哨声再度吹响，注意力回到场上。
迫近中午，太阳高悬天穹，炙烤着脚底的硬地面。
陈予眠感觉躯干已经不属于自己，他变成了运动型的人工智能，球飞来的速度在眼中极其缓慢，轨迹好像带着小尾巴。
他只会预判、锁定方向，然后果断挥拍，将肌肉的酸痛甩在脑后。
栾翊晨也被耗到麻木，汗水浸湿了头发，疲惫不堪。
很快，来到了6:5的赛点。
如果陈予眠再赢一球，便直接跨至冠军宝座，不然，栾翊晨还有反超的机会。
陈予眠屏息凝神，刚截下对面一记强发球，未曾想，膝盖突然不听使唤地打弯，上身当即往前倾倒，脚腕侧扭，扑通滚落在地。
场下一阵惊呼。
栾翊晨被汗蒙住眼睛，并没接住他的最后一球，目光瞅见陈予眠栽倒下去，足足愣了两秒钟，而后才迅速丢掉球拍冲上前。
嘉宾席的宁琛倏地起身。
校长也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立马站起来，安抚道：
“领导，您先别着急。”
然后指着下属——“你们怎么办事的？还不快点叫医护过去瞧瞧予眠同学！”
宁琛没理会，绕开他径直朝看台下走。
陈予眠右腿膝盖上擦伤最严重，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伤口里，夹杂着稀碎的灰尘颗粒。
他靠自己撑起了身体。
栾翊晨慌乱地狂奔到他面前：
“你没事吧？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我送你去医务室！”
“让开！”
陈予眠唇色如纸，一把推开他，对着冲过来的裁判老师大喊：
“我赢了！我过网了！他没接到我的球！”
裁判顿时怔住。
栾翊晨脑子嗡嗡，更是无法思考：“你……”
下一秒，记分牌有了最新的改动：
7:5
标题：以为是甜心没想到是辣妹【震惊】
谁来懂一下这个cym有多辣，晕惹。。。
1L：
楼主是去二中运动会当观众了吧？校花打球是真的猛。
2L：
和栾翊晨不相上下啊，敢问几人能做到？
3L：
最新消息，校花已击败lyc【撒花】【撒花】
4L：
你们到底站哪边的？？
5L：
校花负伤了，膝盖一直在往外冒血。
6L：
我嘞个豆豆，居然还是战损版老婆吗！！！！！
10L：
这还是国内吗？整个帖子都太诡异了家人们。
11L：
这个栾大炮怎么跟小狗似的跟在我女神后面？他想趁机吃豆腐吗？
12L：
那咋了，谁不想吃？
13L：
那咋了，谁不想吃？
20L：
合理猜测某人是故意让球。
21L：
楼上不在现场的话别瞎扯，栾某人可是被打得满地找牙哟【大笑】
颁奖仪式挪到下午，和闭幕式共同进行。
一众校领导跟在宁琛身后前来慰问，确定他没事，才松了口气。
比赛告一段落，观众四散。
男人陪他吃完午餐，就要雷打不动回去上班。
宁琛轻轻摸着他上好药的膝盖。
“嗯……疼。”
陈予眠窝进他臂弯里哼哼。
“现在知道疼了？”男人松开手：“以后不准再打球。”
“不要嘛，我觉得好开心呀，宁琛。”
陈予眠躺在他怀里晃荡成一摊水。
等旁人不注意时，他扬起脑袋，亲了亲男人脸颊：“你不等看完颁奖再走吗？”
“我上午请了假出来的，不能耽搁太久，你留意着自己的腿，多坐少站。有什么事就，叫江家那个或者姓邵的小子帮你。”
“没事的，你放心吧。”
陈予眠又成了听家长话的乖宝宝，拿额头蹭蹭他。
不用男人开口，江逸已然自觉担任了他的护卫、他的双腿。
相隔几米的另一处休息区，栾翊晨扭头，紧盯陈予眠举手投足，和他身边亲昵的男生。
那谁啊？
栾翊晨没忍住，表情变得探究，眯起眼睛，目光被眉毛压下的阴影遮住。
颁奖环节，校长依次念出三人的名字。
陈予眠拒绝江逸的贴心搀扶，一步一顿上了领奖台。
站在比第二名高了许多的台子上，他才和栾翊晨头顶差不多齐平。
男生抿着嘴唇，时不时用余光扫向他的膝盖。
陈予眠低头戴上奖牌，捧起鲜花，凑到他耳边低语：
“正规的网球赛事，根本就没有亚军，你也不配跟我站在一起。”
“你可真能落井下石。”
栾翊晨又露出那种危险的目光——“要不是因为你摔倒，我肯定能接到那一球，情况紧急，但凡不冷血的人都会过去看你。”
“哈哈。”
陈予眠对着相机，笑得无比灿烂，一条胳膊横在他肩膀，香皂的气味透出来。
他好像洗了个澡？
陈予眠忽而抬起眉毛，又道：
“喂，大炮哥，咱们是在比赛呢，你以为过家家吗？”
“网球又不是只靠力气，技巧、心态，都是一大部分，我在快晕倒的状态下都能打出那个球，而你却接不到，这就是差距。”
“况且，就算那局你赢了，我也会追回比分的，绝对不会让你笑到最后。”
说完这段话，他便和身旁的赵同学一起下了领奖台，留栾翊晨自己发愣。
陈、予、眠。
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过要输。
闭幕式没什么意思，回到位置上，陈予眠有点坐不住。
江逸看出他的心痒：
“后边儿也没劲了，咱们溜出去吃冰激凌吧。”
“学校门口那个？”
“嗯，顺便要点冰块，敷一下你的膝盖……能不能走？我抱、”
江逸咬了下舌头：“我背你走？”
陈予眠摇摇脑袋，只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两人一高一矮地并排走，后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陈予眠同学？”
陈予眠闻声转头，定睛一瞧，是个戴眼睛扎着马尾的女生，有些脸生。
江逸也没见过这人：“有事吗？”
女生却并未理会他，始终瞅着陈予眠。
“我叫季庭，是101中学的，今年读高二，可以认识一下吗？”
季庭同学温和一笑。
被晾在一旁的江逸却陡然瞪大了眼：“等会儿……”
“好啊。”
陈予眠来者不拒，也报以微笑，但仅此而已。
“我们能单独说两句话吗？”女生又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江逸在心里暗暗咬牙说了句“不能”，抬眼就看到陈予眠点头。
他俩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一根电线杆旁边。
“我和栾翊晨是朋友，也是同班同学。”
“哦——”
陈予眠抱臂，不知道这位“运动员家属”究竟是想找自己干什么？
“你不要紧张，我不是为了他而来的。”季庭连忙解释：“我只是，对强者很感兴趣。”
“强者，我？”
陈予眠懵懵地点了下自己的鼻子。
“对，栾翊晨是个高傲的人，赢了他一场比赛，似乎不算稀奇，可他对你心服口服，难道这还不够强吗？”
季庭浑身散发着一股理科生的气场，说的话逻辑清晰，让陈予眠越来越摸不着头脑，却否认不得。
101中学还真是卧虎藏龙、神人遍布啊。
女生带着友好的神情，继续她的长篇大论：
“我想了解每一个强者的心境，有的时候，内心强大，比外表的健壮更有力。”
江逸听不太清楚他们说什么，只知道一直在聊，然后双双掏出手机。
待女孩离开后，他一个箭步冲上去：
“你给她联系方式了？你不是说过不能早恋吗？女生就可以？”
“你别多想，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陈予眠耸耸肩膀，满不在乎。
江逸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是憋屈，闷声不响地拉着他去买冰激凌。
运动会后，天气一点点热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邵卫明不跟他走动了。
还有江逸，最近好像报了什么课后辅导班，也常常见不到人。
唯一和自己聊天的，居然是季庭。
但对方抛出的话题太深奥，他一个都听不懂。
陈予眠长叹一口气，背上他的小书包迈出学校。
不经意抬眼，他貌似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抻脖张望。
“哎，那不是栾翊晨吗？”
“好像是欸，他来咱们学校干嘛？”
“看上去是在等人，难道他谈了个咱们学校的女朋友？”
“很有可能哦，该不会前几天运动会认识的吧！”
众人议论纷纷时，陈予眠已经来到他面前。
栾翊晨的瞳孔立马聚焦上了，裤兜里的双手掏出来，又揣了进去，嘴巴动了动，就是没出声。
傻狗。
陈予眠不禁嗤笑，朝他小腿上轻轻一踢：“你是来找收拾的吗？”
“……我，”还没怎样就红了脸，男生眼神飘忽，不知在害臊个什么劲儿，说话吞吞吐吐——
“我来找你。”
眠眠摔到膝盖之后都没掉半颗眼泪，特别棒的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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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冠军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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