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陈予眠飞快眨动两下眼皮，目光恍惚，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快要爆炸了。
男人双眸如炬，碰上他一对瞳孔时，又倏地变了情绪，抿起嘴唇，手掌从他脸上慢慢滑下来，将他两只腕骨捏住。
陈予眠坐姿不稳，全身颤抖，视线落在男人紧绷的喉结：
“没有谁教我呀，我们不是一直……”
“别说下去了，这次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许再没大没小。”
宁琛蹙起眉头，一声“听到没有”还未出口，陈予眠便挣脱开他的手，故意制造出很大的噪声，愤愤收拾好茶几上的书本、手机、奶茶与文具盒，抱在怀里扭头钻进卧室，零零散散掉了一路。
男人叹了口气，从沙发上起身，拾起他掉的课本和笔，顺着门缝递进去。
陈予眠借着门板用力把他的肩膀顶开，反锁。
声响太大，原本心无旁骛待在儿童房的小嘉铭哒哒哒跑了出来。
“舅舅又生气了。”
他小声嘟囔。
宁琛本就烦躁，此刻侧目：
“回你屋里去。”
阿姨隐约感受到今晚这个家里的气氛不一般，轻声告知男主人饭做好了，然后再蹑手蹑脚去叫宁小少爷。
至于陈予眠……她不太敢招惹，便踌躇不决。
“宁嘉铭，叫你舅舅吃饭。”
宁琛淡淡开口。
“哦。”小嘉铭调转方向，伸手按了下他俩房间的门把手，没反应，就握起小胖拳头敲门：“舅舅，吃饭啦！”
不一会儿，卧室门泄开了小缝，宁嘉铭趴上去，点点头，回来跟宁琛报告——
“爸爸，舅舅说他不吃。”
以往这个时候，宁琛会压实一小碗米饭，再挑出一盘陈予眠喜欢的菜，让宁嘉铭送到屋里去。
所以小嘉铭自然而然又问：“我们要送饭进去吗？”
可这次情况不大一样。
宁琛坐到餐桌旁，稳如泰山。
“他不想吃，那就别吃了，饿着吧。”
说罢，给小嘉铭盛了碗汤。
陈予眠贴耳听到男人的话，再次愤愤，在屋里摔了笔。
他给栾翊晨发去消息。
陈玉米：[你是不是谈过很多次恋爱？］
栾翊晨反应很快，不知道还以为他一直蹲守在手机旁等消息——
[怎么可能！谁跟你瞎说的？！］
[我从来没谈过恋爱！]
陈玉米：[行了行了，你废话真多……那喜欢的人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对面这次却偃旗息鼓了，半晌才弹出一条——[没。］
陈玉米：[你真没用。］
问了也是白问。
陈予眠当即退出和他的聊天页面。
对着微信置顶的“邵卫明”三个字，他迟迟不敢按下去。
单方面的宣泄如同石沉大海。
黄昏时分那个吻，男生光影恍惚下的面容，与一张更成熟的人脸重叠。
陈予眠的脸颊可怕地发红，心脏依然在怀里扑腾，始终无法安静。
他究竟在想着谁，似乎难以言喻。
咚——咚咚。
两短一长的敲门声震得他回归现实，抹了把自己不太冷静的脸，走上前，将小嘉铭放进来。
小孩儿捧着肚子，弯腰钻进来，等他合上门，才拉开自己的衣摆，噼里啪啦掉出来好几袋零食：
“舅舅，给你吃。”
陈予眠的眼眶顿时热了。像是被什么厉害的辣椒呛到，极力保持着，没叫眼泪掉出来。
“谢谢你，宝宝，”他伸长双手搂住孩子，在他额头亲了亲：“舅舅不饿。”
属于小孩的温热奶香味扑在鼻尖，陈予眠只觉得鼻尖愈加泛酸，手臂收紧，使劲把他团入怀里。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不能破坏现在安宁而幸福的生活。
小嘉铭强硬地要他收下这些在孩子眼中美味无比的小零食，怕他饿肚子，陈予眠也就只好点点头。
“舅舅，你为什么生气呀？爸爸好像也不高兴，是爸爸做错事了吗？”
作为一个有些早熟的小大人，他抱起臂膀，头头是道地扮演着调停者的角色。
陈予眠垂下双眸，沉默地摇了摇头。
小嘉铭琢磨片刻，又道：“嗯……那是舅舅不小心做错什么事情了吗？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爸爸肯定会原谅你，之前我不小心把花花老师的手机摔在地上，她就原谅我了，还说我是个敢于承认错误的好孩子！”
“我、我不知道。”他的巧舌如簧完全失去了作用。
这是错事吗？
爱一个人，难道也会有错吗。
陈予眠搞不懂。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关于爱和生命的课题。
今夜，宁琛待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时颇有些不顺手。
他精英的大脑立即警铃大作，反复提醒自己不应该这样，要专注。
然而并不奏效。
十点刚过，他离开了书桌，打算拿备用钥匙悄悄开卧室的门，却意外地发现门没锁。
宁琛蹑手蹑脚地迈入，猛地就瞧见床位端坐的陈予眠。
后者撇着嘴，满眼哀怨：“谁叫你进来的？你出去，出去睡。”
男人被他推搡了一把。
陈予眠撒泼完，往床上一躺，埋进被子里。
“不给我被子，我怎么出去睡？”
“那你拿了被子赶紧走。”陈予眠蹬了蹬腿。
宁琛拽起一条毛毯，正要转身，却听到床上奶猫一般微弱的抽泣声。
他身形一顿，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狠下心迈开腿。
养孩子的确是千古一大难题。
男人忍不住长长叹息。
陈予眠从被子中探出脑袋，发觉宁琛已经无情离去，眼泪立马止住了。
翌日，他美梦苏醒，慢悠悠挪到客厅里，没看到男人的身影。
无论是书房，还是小嘉铭的房间，都没瞧见他人。
“先生一早就走了。”阿姨告诉他。
一大清早，他就郁着气，早早来到邵卫明班级后门等。
陈予眠这张脸自带讨论度，昨日和栾翊晨的爱恨情仇已然在论坛盖起数层楼，今天又来找邵卫明。
标题：话说某人还真是朝三暮四啊，以为自己是什么？魅魔吗？
没错，说的就是cym，不爽他很久了，还有那群弱智迷妹，你们是来上学还是搞饭圈的？
1L：
守护
2L：
对啊真是搞不懂，虽然他身上是很白很香腿很长，长得还漂亮，但某些人也不至于这么疯魔吧。。。
3L：
疑似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白眼】，实际偷偷看我女神一眼都会淌哈喇子吧。
4L：
挺楼主！他本人巨没礼貌，上次就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我都跟他道歉了他还不理我，趾高气扬地扭头就走，也不知道在神气什么。
5L：
楼上也是个神人哈。
6L：
为啥说我是神人？啥意思？要不是他身上太香了我一下子走神，肯定要抓住他问问。
7L：
桥豆麻袋，感觉本帖走向又要歪了。
8L：
劝楼主抓紧删帖吧，CYM家里背景超硬，别惹麻烦。【瑟瑟发抖】
楼梯口慢慢升起的身影进入陈予眠目光，他当即冲上去，抓住邵卫明的手腕：“跟我走。”
男生明明稍微一用力就能挣脱开，却被他拽着进了消防通道。
“你……”
邵卫明刚开嗓，就被他掼在墙上。
陈予眠两只爪子抵住他肩膀，下巴高抬：
“干嘛躲着我？”
“有么。”邵卫明偏开脑袋，不敢与之对视，但又根本不挣扎：“没事的话我要走了，上早自习。”
“别乱动！我告诉你，邵卫明，你别想就这么算了，但，哪怕躲着我也没关系，我不逼你，也不想逼我自己，昨天的事情，我们都把它寄存起来，放在心里别动。你给我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崇文大学……我下学期就离开学校了。”
“你要去哪儿？”
邵卫明听到他的话，下意识问出口。
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陈予眠越说越有力量：
“美术集训，我的目标是崇文大学美术学院，如果到时候我们还能遇见，再继续今天的话题吧，到时候，我再找你算账。”
他放下胳膊，正打算转头，却又顿住脚步，回身望向他——
“不管你有什么选择，反正我一定会考上的。”
话音落地，他也扬长而去。
此后的日子，陈予眠自觉将邵卫明这个名字封存起来。
接近五一，学生们心里慢慢长草。
江逸早已热得换上短袖，一屁股坐下来，往肚子里灌凉水。
“你就不能慢点喝？”
“没事，我体格壮……”江逸心想他居然会关心自己，立马呲起牙来。
“水都撒我本上了。”
陈予眠连忙挪开自己的速写本。
男生探出去的手悻悻缩回，挠了挠脸。
陈予眠两条胳膊往桌上一搭，问他：“年级主任找你干嘛去了？你又打架了？”
“奥赛的事儿呗，让我去参加预赛，说是五一留校，让三班老师开小灶补习。”
“哦，那你惨咯。”
“不止我，你猜那里面还有谁？”
江逸抱臂，故意卖关子。
陈予眠果不其然开口问道：
“谁啊？”
“邵卫明。”
从江逸的嘴里吐出这个名字，陈予眠一下子竖起耳朵，如临寒冬，血液快要凝结。
男生紧接着说：
“他一开始好像还不打算参加，后来又报名了，也是，如果决赛入围，进到国家集训队，那可就北辰、崇文保送任选了，谁能放弃这样的黄金机会？”
陈予眠的听觉倏地断链，只能看到他嘴唇上下触碰。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送给邵同学，他依旧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只是宁某的年轻版手办呢……[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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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朝三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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