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宁琛亲自来接他回家。
男人登堂入室，带着检察官般的鹰眼，把每间屋都仔仔细细审查过一遍。
陈予眠换好衣裳，从他胳膊底下探出脑袋：
“怎么，找到野男人了吗？”
宁琛垂眸，瞧他嘴角挂笑，一看就不老实。
男人朝他头顶揉一把：
“你最好把他们藏严实点，别被我逮住了。”
“嗯……”陈予眠这一声拐了几道弯，搂住他的胳膊，将自己的圆脸蛋压上去：“走嘛。”
离开二十楼之前，宁琛按下电梯按键，扭头，目光投向一侧，那是江逸公寓的方向。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陈予眠依附着他的手臂，拉着他走进去。
“江逸那小子还经常骚扰你吗？”
“我们是好朋友，宁琛，他很照顾我的。”
“他的心思从来就不纯。”
男人完全不相信。
陈予眠不自觉联想到那天在厨房岛台上的事情，不禁夹了下腿。
“如果真的这样，他应该会比别人更早对我下手吧？”
他抿唇，心里仿佛爬满了蚂蚁，江逸这种欲擒故纵的引诱，让他总不能痛快。
宁琛人精似的，淡淡道出其中本质：
“偏偏是这种隐忍的蛰伏，才更证明他城府深。”
在他眼里，陈予眠就是一块香喷喷的糕饼，谁都想趁热一口吞了。
江逸和其他人一样，馋得没办法，却懂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始终绕在陈予眠身旁，伺机而动，吸几口香味。
但他肯定不会满足于此。
陈予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窝在他怀里玩手机。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中秋，时隔好几个月，小嘉铭想他想得紧，早早候在门口，就等陈予眠一脚迈入，就扑上去：
“舅舅！”
“宝贝……铭铭，你怎么好像又长高了？”
陈予眠弓着腰，手掌搭在他头顶，一比量，小孩已然逼近自己肚脐眼。
他才六周岁，宁琛的优秀基因还真是强大。
他俩许久未见，陈予眠便放下别的事，陪他搭积木。
“舅舅，爸爸说我今年要上小学了，是真的吗？”
“是的吧。”
陈予眠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怎么了吗，你不想上小学？”
小孩嘴巴一瘪，故作深沉地思索，点头。
“为什么？”
陈予眠探出手指，碰碰他的小脸。
宁嘉铭皱眉，严肃起来倒和宁琛别无二致：“我要去一个全新的环境，交新的朋友，就见不到李思雨了……还有花花老师，和朋友们。”
“李思雨？”陈予眠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她是你们班的，是你喜欢的女生吗？”
宁嘉铭突然低下头，红着脸眨眨眼睛。
陈予眠忍俊不禁，拖起长音开口：“哦——”
“你不要告诉爸爸，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
小嘉铭谨慎地捏了捏他的手。
“我告诉他干嘛，”陈予眠好奇得不行，又问：“你喜欢那小姑娘什么？”
“她总是帮我吃掉不爱吃的西兰花，还有，我体育课的时候不会拍球，其他小朋友都笑我，只有她教我怎么拍。”
小嘉铭打开了话匣子——
“而且，李思雨她还会跳古典舞呢，她爸爸是美国人，所以她头发是金黄色的，她英语说得特别好……”
陈予眠忍不住笑出来。
这小姑娘听上去确实挺讨人喜欢的。
“但她说，她要去国外了。”
“不管你上不上小学，她都要出国呀。”
“是呀，所以我才很不高兴的……舅舅，你上小学的时候有这种感觉吗？”
闻言，陈予眠摇摇脑袋。
不是没有感觉，而是——“我没上过小学。”
“嗯？还可以不上小学吗？”宁嘉铭瞬间支起耳朵。
“像你这种普通聪明的小朋友当然不行啦，可我是天才呀。”
“天才？”
“天才就是比你们班最聪明的小孩还要聪明。”
陈予眠下巴高抬，一本正经地胡扯。
小嘉铭眼睛都亮了：“哇！舅舅你好厉害。”
陈予眠把他忽悠得一愣一愣，伸手将小孩抱进怀里——
“来，听本天才兼过来人开解开解你。”
“你幼儿园上的是京城顶尖的，小学也会是这样，班里那些小朋友和你家境都差不多，你一定还会再见到他们的，根本不用担心。”
“至于那个小女孩……别说你还小，就算爸爸和舅舅也不能干涉人家出国呀，等你卯足力气长大之后，有了能力，如果还对她念念不忘，大可以再续前缘嘛，美国又不是什么很遥远的地方。”
他是个不怎么合格的成年人，叨叨完这一堆话，也不知道宁嘉铭理解多少。
小嘉铭丢开手中的积木，从他怀抱里钻出来，与之面对面：
“舅舅，你谈恋爱了吗？”
“干嘛问这个？”
“我告诉了你一个秘密，你也得告诉我一个。”
小孩抿唇。
陈予眠不免惊讶：
“嘿，你还学会要挟人了？这么多坏主意，是不是跟你爸学的？”
他伸手，用力揪了揪铭铭的脸蛋。
“不说就不说呗。”宁嘉铭赌气，哼一声，抱臂自己坐到旁边去。
父子俩一个德行，简直吃定了陈予眠的脾气。
“好好好，我的小少爷，你快过来吧。”
稍微一哄，小嘉铭又凑上去搂住他的腰，两只眼睛溜圆。
“好吧好吧，我谈恋爱了。”
“耶耶！我猜对咯！”小孩两手高举：“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她是长头发吧，李思雨最喜欢扎双马尾辫子了，还喜欢小碎花裙子。”
陈予眠摸摸自己的下巴，脑袋里忽而联想到栾翊晨顶着俩马尾辫穿碎花短裙的样子。
太懒眼睛了。
画面一转，他的脸变成江逸，身材也变化，这套装束瞬间和谐不少。
门把手被旋动，他猛地惊醒，身子抖了抖。
宁琛半个身子探进来：
“出来吃饭。”
宁家的饭桌上往往很安静，陈予眠相当怀念阿姨做的饭，细细咀嚼着粉蒸肉，宁琛又给他夹来剔好刺的红烧带鱼。
他刚冲男人笑了笑，手机下一秒就响了。
男人目光迅速，只是瞥见屏幕上“蠢狗”两个字，陈予眠就匆匆按灭手机，轻触静音键。
但对面消息不停，陈予眠快速扒干净碗里的饭，便起身：“我吃饱了。”
他跑到沙发上，一边擦嘴，一边点开消息。
蠢狗：[转账]
蠢狗：[小年夜快乐【庆祝】【庆祝】]
蠢狗：[以后大大小小每一个节日，我都要给你红包，你想要什么买什么，也只能跟我开口。]
蠢狗：[别再跟你养父要钱生活了，我也能养你。]
一句一句读下来，陈予眠难掩笑容。
有了床上那点事做调和，陈予眠近期对栾翊晨还算满意，所以这些蠢话自然而然也变成了他可爱的一部分。
陈予眠收了钱，反馈给他两个撅嘴亲亲的表情。
蠢狗：[【害羞】]
蠢狗：[真乖，晚上给你奖励。]
他口中的奖励，陈予眠躺到床上才查收，意料之中地看见好几张他风.骚又清凉的果照。
宁琛在他背后猛抽一口气，伸手去抢他的手机。
陈予眠反应倒是快，立马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回头瞪他：“你干嘛？”
“手机也不能看？”
“本来就不能看啊。”
陈予眠压住他的手掌。
“你是我养大的，宝宝，现在却躺在我的床上看别的男人？”
“那你倒是让我看呀。”
陈予眠翻身侧过来，同他面对面，伸手摸到他小腹附近的扣子。
宁琛手掌搭在他腕上，不知是抗拒还是欢迎。
陈予眠并没解开他的衣扣，而是从缝隙挤进了一根手指去，拿指甲尖勾画着什么。
男人呼吸粗重，握住他作乱的手，低头，在他发梢亲了亲：
“快睡吧。”
比起让人舒服的事，宁琛这样浅尝辄止的纯情更叫他心里满满涨涨，乖巧趴进男人怀里，合上眼。
全然将手机里的衤果男抛到九霄云外。
他压根不晓得，男人已经将栾翊晨查了个底朝天。
陈予眠实则也不并清楚该怎么谈恋爱，只有馋的时候会叫栾翊晨来个上门service，其余时候始终贯彻“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的九字真言。
栾翊晨亦是头一回谈恋爱，但他身边有许多例子做对照，隐约觉得自己和陈予眠的交往似乎有些不对劲。
可仔细想想，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陈予眠那么温柔小意，那么地依赖自己，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仿佛有人特意为京城加了温，天气瞬间炎热起来。
陈予眠打量着男人，自己一个学艺术的服设生，男朋友穿荧光绿短裤配火龙果色球鞋，他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你能不能别穿成这样在我们学院门口丢人现眼？他们会觉得我审美不高。”
陈予眠拉着他匆忙离开，走远了才开口。
栾翊晨还觉得挺美：
“我不一直这么穿嘛，怎么就丢人现眼了？”
听了他的话，陈予眠不以为然，撇了撇嘴。
栾翊晨长臂一伸，深棕色的胳膊揽住他肩膀——“再说了，你找到我这么帅的男朋友，还证明不了审美吗？”
嗯，的确证明了。
这下子整个专业都会笑话他陈予眠审美低下。
“宝贝儿，明天我打算让我爸妈也来，让他们见见你。”
栾翊晨说得吞吞吐吐，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陈予眠没感受到半点紧张与不安，平静地开口：“明天不行，我没时间，我要去海宁。”
“什么？”
栾翊晨突然语调提高，陈予眠疑惑地瞅了他一眼，以为他耳朵有毛病：
“我明天要去海宁市，你哪个字听不懂？”
陈予眠搞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怎么气歪了鼻子？
“你再说一遍。”栾翊晨嘴唇颤抖。
陈予眠不再重复，更加奇怪地望向他。
栾翊晨不由得闭了闭眼，重重舒出一口气，强制自己冷静：
“明天是我的生日，我上周就告诉过你，你也答应了的。”
“哦，”陈予眠装得好像自己记起来似的，语气轻松：“那是因为上周徐教授没说要带我去海宁看展呀，这也太巧了吧，祝你生日快乐。”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予眠，你不打算来参加吗？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第一个生日，你就这么对我？什么破展能比我的生日还重要？！”
“那可是海宁服装学院研究生毕业展，含金量很高的。”
陈予眠蹙眉，对他口中的“破展”二字颇有微词。
栾翊晨发觉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日，怒意愈深，连连倒气。
见状，陈予眠受到惊吓，扶住他的肩膀：“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我需要叫救护车吗？”
栾翊晨撇开他的手，扭过脖子愤愤而去。
如此不欢而散，陈予眠摸不着一丝头脑。
他的生日年年都过，可展上的创意和潮流风尚可是每年都要变化的。
陈予眠翌日照常出发，跟随徐教授的研究生同车前往海宁市。
上午看展，下午看秀，他的本子上记了不少内容。
服装固定在展台，和穿到合适的人身上，表现力相去甚远。
他左边是徐教授的一位爱徒，右边那人不认识，从头到脚都是名牌，冷脸，鼻子上架着墨镜，也不知道能看清多少。
又一位模特走过，陈予眠托腮，小声嘟囔：“为什么不用交叉领呢。”
“荡领有什么不好？”
身旁男人忽而微微侧过脸，冷不丁开口。
陈予眠眼睛眨了眨，半晌才看向他。
对方朝他的方向略低头，放下翘着的二郎腿：
“你刚才说，把那件换成交叉领，是怎么想的？”
小猫无奈：谈个恋爱怎么这么多事儿……[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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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九字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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