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辛苦。恢复体能的前两周，队员们个个像被抽了骨头，训练结束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张昭野经常在半夜醒来，借着月光能看到对面床上左屿昂蜷缩的背影，连睡觉都保持着防备的姿态。
虽然上次谈后关系有所缓和，但张昭野看得出来，左屿昂依旧把自己封闭在那堵无形的墙后。
随着选拔赛临近，训练强度越来越大，左屿昂的胃病在高压下再次发作，那种吃饭也痛不吃饭也痛的感觉侵蚀着他，每天早上走进食堂，闻到饭菜味他就开始反胃。
这天清晨，左屿昂被噩梦惊醒时眼前一阵发黑，他撑着床沿缓了半分钟，才勉强站起身，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挂着两片青灰。早餐桌上，他机械地往嘴里塞了两口面包灌一口水，喉结艰难地滚动几下，就将筷子放下。
“队长，你脸色很差。”张昭野端着餐盘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要不要……”
“没事。”左屿昂摆了摆手，起身时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泳池边，水声、哨声、教练的吼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左屿昂烦躁的揉着太阳穴，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最后却还是甩了甩头，戴上泳帽。
“腿打起来！再快点！”耳机里传来教练的吼声，左屿昂咬紧牙关，强迫僵硬的肌肉再次发力，触壁瞬间，他眼前闪过一片雪花点，将泳镜掀上去趴在水线上大口喘息，水珠顺着颤抖的睫毛往下滴。
“啧，又差0.3秒。”王和伟蹲在池边皱眉，“你休息会儿，等会让张昭野和你游一组。”
二十分钟后，两道身影在泳道中齐头并进，“快快快！哦不错不错！”王和伟兴奋地按下秒表，“这才像话！”
左屿昂强撑笑意撑着池壁上岸，更衣室里已经没别人了，看着左屿昂走进他那间单独的浴室，张昭野打开花洒，冷水冲刷着发热的身体，他正闭眼冲掉头顶的泡沫，突然听见隔壁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左屿昂？”他关掉花洒，水声停止后的寂静让人心慌。
拍门声在空荡的浴室里格外刺耳，“左屿昂！你没事吧？”无人应答。
张昭野一把推开门，左屿昂倒在湿滑的地砖上，不省人事，泡沫顺着他的身体曲线缓缓滑落，张昭野顾不得其他，一把将人抱出来，湿滑的触感让他差点脱手。
“醒醒！”他颤抖着从包里翻出葡萄糖饮料，托起左屿昂的后颈小心喂进去，怀中人皮肤冰凉，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调整姿势时，张昭野的手无意间擦过左屿昂腿间，奇怪的触感让他瞬间僵住，向下看去，左屿昂两腿间异于常人的生理特征进入他的视线，水珠顺着两人的腿滑落，在瓷砖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张昭野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拒绝所有集体淋浴的邀请，为什么对**如此偏执，为什么会欲言又止。
怀里的身体突然动了动，左屿昂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对上张昭野震惊的表情，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体。
“别看！”他猛地蜷缩起来，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慌乱中他抓过旁边的毛巾遮挡，却因为动作太猛再次头晕目眩。
张昭野下意识扶住他，却感到掌下的身体在剧烈发抖。
“我，我不是……”左屿昂语无伦次的推开他，脸色比晕倒时还要惨白。
空气凝固成透明的墙，俩人隔开距离，陷入诡异的沉默。
张昭野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凉意，左屿昂深深低着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砖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最终是左屿昂先动了，他踉跄着退回隔间，反锁门的声响在空旷的浴室里格外刺耳，他失神的盯着天花板，直到灯光开始模糊，眼泪流了下来，嘴唇轻轻颤抖着，这件事终究是被外人知道了，绝望包裹了全身。
张昭野回过神来看着磨砂玻璃后模糊的身影，抬起的手最终无力垂下。
直到水声再次响起时，张昭野才如梦初醒，他快速套上衣服背包推门离开的瞬间，隐约听见隔间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像受伤小兽的呜咽，很快被水流声淹没。
午饭结束后，两人默契地避开了宿舍。陈子云刚推开自己宿舍门，就看着左屿昂坐在凳子无声落着泪，
和一起来打游戏的裴奕宁双双愣在门口，三人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班上，住的还近，算得上是左屿昂亲近的人了。
两个青梅竹马僵在门口，望着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左屿昂此刻眼眶通红，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在队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裴奕宁先一步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蹲下身与椅子上的左屿昂平视：“左儿？”
“我靠！”陈子云一把甩上门，声音都变了调，“谁欺负你了？”
裴奕宁已经单膝跪在椅子前，用纸巾轻轻擦拭那张湿漉漉的精致脸庞，作为三人组里唯一的女生，她从小就用这个姿势安慰两个爱哭的弟弟，左屿昂下意识躲闪，却被她按住了肩膀。
“抬头，”裴奕宁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左屿昂别过脸，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没事。"”
裴奕宁没说话，直接伸手捧住他的脸，语气难得严肃：“左屿昂，说实话。”
陈子云已经掏出手机，咬牙切齿：“是不是赵泽宇那傻逼又嘴贱了？我这就——”
“不是！”左屿昂声音沙哑，“跟他没关系……”在对上两人关切的目光时，他的话语哽在喉间，他们不知道，永远不会知道。
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他该怎么开口？该怎么告诉这两个最亲近的朋友自己一直隐瞒着的秘密。
裴奕宁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她松开手，拿起桌上的橙子，利落地剥开，甜腻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她掰下一瓣塞进左屿昂嘴里:“管他什么事，先吃橙子！"
左屿昂被橙子汁水呛到，眼泪流得更凶了。陈子云手忙脚乱地拍他后背："慢点吃！祖宗诶，别哭了。"
陈子云又翻出一包饼干："你早上就没怎么吃。"
左屿昂看着眼前这两个从六岁起就陪在身边的人，裴奕宁的手指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黑色墨水，那是昨天给他讲题是不小心弄上的；陈子云的手腕上还戴着他们去年一起买的手表。
“我......”他的声音轻不可闻，“我做错了一件事。”
裴奕宁和陈子云静静等待，没有追问，他们知道，这个倔强的人需要时间。
左屿昂看着手中的饼干，第一次感到语言的无力，有些秘密，注定要独自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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