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执行完突发任务的三人立刻被塞进合金制的救护车里，一路加急地送进了L塔附属医院。
护送韩明熠和宁佑朝的人都全副武装荷枪实弹，仿佛即将参加两军对狙，这是为了预防他们狂化。苏缎不用看都知道那两人有多无语。
不过护送苏缎的人的装束也差不多。这就让她有些费解了。
医疗系向导数量不算多，基本都待在塔里。在救护车上的只是普通外科医生。他扫了一眼自己走上车的苏缎，愣了一下问：“请问有哪里受伤吗？”
苏缎：“……没有。”
医生挠挠头道：“是吗，那还挺好……以前我每次来给你们特殊人群治疗，看见的动不动就是断胳膊断腿，说实话让人挺揪心的。”
苏缎：“我还好啦，我就是个辅助。”
医生：“哦哦。”
与医生的对话结束了，气氛有点僵。原本严阵以待的护士们对视了一眼，似乎意外于今晚工作的轻松。
苏缎想找点话题，就看向全副武装的那几人，好奇道：“你们为什么穿成这样？我只是个向导，不会狂化的。”
那几人显然也被车内氛围的和平所感染，说话的声音挺温和：“来之前没说谁会分配到哪个救护车，就都按一样的标准穿戴了。而且……其实向导也都挺能打的。”
此话不假，哨兵和向导的身体素质其实都高于普通人，只是哨兵的力量更突出、所以显得向导有些逊色而已。
苏缎谦虚道：“哪里哪里。”
对方也跟着客套：“不不不，还是您厉害。”
医生：“……那个，这位向导，你要不要躺会儿啊？”
.
接诊的果然是端木锦。苏缎看了看天色，大概是凌晨时分。端木锦再怎么爱加班也很少熬这么晚，除非值夜班。
苏缎跟着两个搭档一块进了急诊室，姑且充当半个镇定剂。她随口问端木锦：“怎么还不睡？”
端木锦整理着白大褂的领子，回她：“刚才接到你的电话，我就预感到今晚会很忙了。”
“哦……”苏缎应了一声。顿几秒，她还是忍不住看向旁边站着的小孩子，低声问，“话说，这孩子是你侄子吧？小孩子这么晚还不睡没问题吗？”
端木锦瞥了一眼注视这边的男孩，说：“他自己说要看看治疗过程的。毕竟也是医疗系向导，早点接触这些也没坏处。”
苏缎沉默了。
明天……可不是周末啊。
离天亮就剩几小时了，估计这孩子看完就要直接去上学吧？
端木家的加班基因是有多强大啊？！
病床上的韩明熠闭着眼说：“别影响治疗过程。”
端木锦摇摇头，平静地回答：“不会。”
原本想打圆场的苏缎和宁佑朝对视一眼，没再多说。许多时候，直肠子的对话出人意料的简洁与明确。
端木锦沉下心来，精神力缓缓发动。
医疗系向导的治疗方式与传统方式不同。对于特殊人群来说，精神空间的各部分都与身体某部分相连，而医疗系向导能够感受到这些联系，并通过精神空间对身体进行修复。
因此，对于特殊人群来说，被医疗系向导治疗会比借助传统治疗方式恢复得更快。
这样的治疗方式也会有一些弊端，比如部分医疗系向导只能治疗特殊人群，因为普通人没有精神空间。这样一来，当塔收治普通人人质时，医疗系向导就只能束手无策。
可是这种弊端在端木家是不存在的。
端木家始终坚持两种治疗方式兼收并蓄，以便行医时按照具体情况选择治疗方式。同时，这样也更有利于特殊治疗方式的精进。
端木锦在韩明熠的精神空间里扫描了一圈，道：“基本是皮外伤，还有肋骨骨裂。我用精神力给你修复一下，两天内不要剧烈运动。”
修复完毕，旁边站着的男孩才小声提问：“姑姑，书上说肋骨骨裂需要休养90到180天。”
端木锦往宁佑朝的病床边走，回道：“那是针对普通人，哨兵两天就够了。向导的话，可能要一周。”
男孩点点头，在自己的横线本上记录下来。
苏家、陈家和端木家是特殊人群中的三大家族。其中端木家参政最少，却最受他人尊敬，就连向来挑剔的监管会都让其三分。
苏家和陈家诞生的普通人或天资较差者往往不受重视，只能泯然众人。而端木家的普通人也能得到足够的培养，大多受家人熏陶成为良医，族内的医疗系向导遇见问题时，亦会常常请教这些成为医生的普通人。
端木家在医疗界的统治地位固然难以望其项背，而像这样族内提携、潜心研究的家风，才是受人尊重的极大原因。
苏缎看着端木锦调动精神力的样子，莫名产生了些许向往。
宁佑朝的伤势较轻，端木锦很快结束了治疗。她转身时恰好和苏缎对视，顿了一秒，索性看着苏缎的眼睛走了过来。
“怎么了？”苏缎愣了一下，“我没受伤。”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应该不只是熬夜的原因。”端木锦近距离观察了她的脸色，果断地说，“放松，我扫描一下你的精神空间。”
要求很突然，再加上人对医生的本能畏惧，苏缎感觉自己并没有放松多少，甚至可能比刚才更紧张了。但是当她隐约嗅到一阵清香时，紧绷的神经莫名就松弛了下来。
香味很淡，与其说是闻到，不如说是想象到了这个气息。
苏缎随即想起，端木锦的精神体是金缕梅，这是她的精神体的味道。植物精神体的气味和味道是不能被人感觉到的，除非它进入了你的精神空间。
“确实没受伤，但你的精神力消耗很大，已经到了有些危险的程度了。我会帮你放松一下，以便你尽快恢复精神力。”香味消失了，端木锦完成了扫描，“今天尽量快点去睡觉。”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男孩：“你也是。治疗结束了，你该去睡觉了。”
“好。”男孩干脆地放下了笔，对屋内众人微微鞠了一躬，“那我先告辞了。晚安。”
他把笔别在本子上，步伐稳健地走了出去，还不忘轻轻地带上门。
除了端木锦以外的三个人有点震撼。
韩明熠看看门，再看看端木锦，有些费解：“这孩子真不是你的克隆体吗？”
“不是，小清是我哥哥的孩子。”端木锦一板一眼地回答了一句，然后才直击根本地解释道，“……我们家人的性格都差不多。”
宁佑朝客套了两句：“小清最近是在这边实践学习吗？真刻苦啊。”
向导和哨兵需要被封闭式培养，但三大家族可以申请将部分未成年族人接回家，由自家人进行针对性的培养，俗称“实践学习”。
端木锦道：“是在实践学习，不过白天的课还要照常。”
宁佑朝道：“会不会太累？”
端木锦摇摇头：“不这样担不起医疗系向导的责任。”
夜色更浓，房间内十分安静。她向苏缎招手，示意苏缎坐在她身前的椅子上：“来这里，我给你按摩一下。”
苏缎有点惊讶：“按摩吗？我还以为会用特殊治疗方式直接修复精神空间来着……”
说着，她在椅子上端正坐好。端木锦轻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道：“原本是该那样。不过有些抱歉，我的精神力也不太够了，可能做不了特殊治疗方式。现在这个点，医院也没有其他医疗系向导值班。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帮你恢复，请你不要在意。”
苏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谢谢……”
温热的手指有力度地按揉着太阳穴，苏缎调整好呼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大脑钝钝地疼。
她的体力和精神力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强。
宁佑朝轻声问：“受了伤的学生，是送到其他塔的医院治疗了吗？”
“是，就在附近的帝国主塔，那边值夜班的医疗系向导多一些。”端木锦道，“L塔给我的命令只是照顾好你们。”
照顾好么？苏缎微微叹息。她知道他们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一般，虽然有信息不足、临危受命等客观因素在，但想必后续的审查和问责是少不了了，说不定还要应付监管会。
想到监管会，苏缎心下一沉。
“麻烦你了。”宁佑朝对端木锦道。
“所以，”端木锦主动开口了，“和韩明熠交手的人不对劲，是吗？”
韩明熠一愣。
“能潜入学院的人不会太多。而你身上居然出现了很多淤青和伤痕，却没有一处致命伤。”端木锦道，“和你交手的人，力量和敏捷大概都不如你，但是居然在你的手底下撑了很久。这不正常。”
听完她的分析，韩明熠竟也有些疲倦地长出一口气，道：“的确不是正常人。一个是骨骼坚硬、肌肉正常，一个是骨骼和肌肉都很坚硬。”
“是吗……”
韩明熠道：“其中一个人的尸体被学校回收了，应该不久就会交过来解剖。”
“嗯。”端木锦点点头，面色如常。
“你有什么想法吗？”宁佑朝问。
端木锦沉默了一会儿，道：“有是有。但是，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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